《春光还与美人同》孟小窗

12、救人（8）

　　屋内灯火摇曳，刚才明晃晃的亮光仿佛都被花零尽数带走，小三沉静迈步到门口，见远处长廊尽头有一高一低两人身影携伴消失在拐角，这才眼光一闪转身回来回答道：“我刚才和那个花铭回去打探了下，果然见张籍又带人回了那个断崖。”
　　榻上男子已然靠窗坐起，他如削般的面孔在烛火幢幢掩映下寒冷冰凉，却愣是嘴角微勾，笑了声：“看来你二哥的人，真是不找到我们誓不罢休啊。”
　　小三抄着手斜靠在里间的门栏处，皱着眉不接话，半晌，才又担忧道：“我们在这别馆也不是安妥之法，我听到张籍像是很确定我们仍还在这个山上，他似乎要调来鹰隼循着气味来找我们。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此地。”
　　那榻上男子按了按眉心，摇摇头：“他确定我们在山上，说明山下他已经布下重兵，想我们是逃不了。”
　　小三双目一紧，轻声道：“我听说，那花零原来还有三个仆从，他们就是晚上偷偷走的，不知他们是否。。。？”
　　榻上男子闻言眼眸瞬间射出利光，良久微微一叹道：“怕是凶多吉少。”
　　小三也无奈一叹，有些惋惜道：“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花零大概还不知道她那三个下人出意外。”
　　复又提到花零，榻上男子眼神微微一动，沉默不语。倒是小三又道：“大哥，你觉得这个花零会是什么身份？你看会不会就是花师父的女儿？”
　　榻上男子微微沉吟：“花沾已经隐退江湖十多年，这么长时间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我也曾派人在民间寻找过他，只是都没有踪迹。他有没有女儿就更是未知。”
　　小三迟疑道：“沧波岛也没有吗？”
　　榻上男子摇摇头：“沧波岛已经荒废多年，我派人去探访过。其实我们想到的，他肯定也早已想到，所以没有再回故地。我肯定他准是隐在民间，这么年来偶尔会有蛛丝马迹出现，但待回头去查访，线索总会莫名其妙断掉，说明他一直都在防范。”
　　小三轻叹一声，迈步走到榻前，潇洒撩袍坐在刚才花零的位置上，道：“我对他的记忆还残留在小时候，那时候父皇着我们拜他为师父，翩翩惊鸿，风度超然，他的博学多才让我很是崇拜，谁会想到他后来会忽然不辞而别与玉莹郡主一起逃走呢？难道他当年真的是仅仅因为不满意父皇强加的婚事而走的吗？”
　　榻上男子沉默不语，当年三弟年纪尚小，所以并不知道，花沾闲云野鹤，志不在庙堂，皇权争夺，各方拉拢，让他早已心生去意，那婚事只是他走的一个借口罢了。。。。。。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是枉然，为今之计得想办法逃出这里，安全返回京城。他转头望了眼窗外的朦胧月影，沉声道：“我们俩消失了一天，隐卫怕是早已经发觉，按照江平的速度不时就会发现我们的踪迹，我们且先等着吧。”
　　小三点头一叹：“如今也只好如此，但愿江平能够在张籍找到我们之前到来。”说完，俊眉轻皱又道：“想来我们这次出京十分隐秘，这样也能被二哥发觉，看来二哥确实对我们下了一番功夫。我们在京外出了意外，就是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说着，轻哼一声。
　　榻上男子回首望向他，目光森然：“所以你要记住，对他仁慈就是对我们残忍。”
　　小三点点头，欲要再说话，那榻上男子却骤然按住他的手臂，眼光骤然寒霜密布。他瞧了眼屋顶，向小三使了个眼色。与此同时，漆黑的夜空里，一个黑影从房顶飘然而去。
　　花零再回去睡的时候，一直未有睡熟，辗转反侧间，梦里净是一番打打杀杀的幻像，让她不堪其扰。最后终于被惊醒，她才发觉头疼得厉害，手心额头都是汗，连怀里抱着睡的夜明珠也汗津津的。她用袖子揩了把汗，出声唤花铭，可是唤了几声，都没有人进来，也没有回声，无奈之下，只好扶着额头坐起身来，醒了会神，这才慢腾腾地下床。
　　客厅里也没有，屋外也没有，她前前后后找了一大圈，花铭竟是音讯全无，他这是去哪里了？睡之前，他明明还交代说他会守在客厅的啊，花零无语地跺了跺脚。
　　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打水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自顾向药房方向而去。天色微苍，红日还没有冒头的迹象，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她边走边忖度花铭的去向，待走近药房，才觉得里面一片静寂，她轻轻走进去，见小三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沉，而那榻上之人也微微蹙着眉心安睡着。
　　她微微叹口气，走到窗边的一个小柜子旁，从里面翻检出一件衣物给小三搭在肩头，正欲走出去，就听到榻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轻响，有人出声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花零惊讶转身，见那榻上之人睁着双眼，眸中已经没了昨夜般的虚弱和疲倦，竟是一片清明。他这又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人虽躺着不动，却给人一种神出鬼没之感，真是奇怪。
　　她心里腹诽着，却也已经起步向前，走到榻前摇摇头道：“不知道什么时辰。”又问：“你伤口换药了么？”
　　那人点点头，沉声道：“三弟已经给我换过了。”
　　那就好，花零暗自吐了口气，想起昨夜这人到别馆之时已接近昏迷，她欲解开他的衣衫看伤口之时，小三那惊异的表情，真是好不发窘。她又疏忽了，这是古代，是男女之妨重于泰山的时候。
　　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让小三替他哥哥解开上衣，可是她要扎针就必须看向他哥哥的裸身，本来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话怎么说来着，毕竟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可是小三那频频望向她的灼灼眼神却让她脸上一阵火燎，搞的她像个登徒子，要占人便宜。最后她扎针时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再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小三这才作罢。金针放血之后，伤口要上药，她也都扔给小三处理，免得他认为自己得寸进尺，吃他哥哥的豆腐。
　　花零兀自陷入沉思，一张莹莹粉嫩的小脸微微扬着笑意，嘴角勾起之时脸蛋上浅浅的酒窝时隐时现，那笑落在榻上之人漆黑的眼眸底处，一转便被吸进去。那人轻咳一声，唤道：“花。。。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