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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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碧笙垂下眼睫，淡淡道：“十年之前，飞虹剑客谭逐流与你爹爹、江叔叔并称‘江南三剑’。当年谭逐流以一口飞虹剑连挫五大门派，之后亲赴谢家挑战，终为临湖剑庄争得江南武林头把交椅，可谓名噪一时。哪知没过多久，江湖上便传出谭家满门被灭的消息，犯下这血案的，却正是早前被逐出谢家的二公子，谢离。”
阿苦身子微微一震，云碧笙缓缓抬眸，望着她似笑非笑：“姓谭的是你爹爹和江叔叔的结义兄长，上官庄主他们对凶手谢离恨之入骨，当年更曾召集诸派高手合力追剿，逼得你师父在祁山跳崖死遁。你说他们之间，算不算仇深似海？”
阿苦愣了一阵，低声道：“你骗人，我才不信。”她不愿在云碧笙面前流露异色，转身飞步奔出。云碧笙看着她背影离去，目中锐意渐散，皆转作了自伤之色。
阿苦回到房里，屋顶破洞仍细细碎碎掉下瓦砾粉尘，她亦未在意，抱膝缩在床角，定定望着暗处发呆。心中依稀觉得，师父明知自己是上官沐风之女，仍要自己隐瞒身份留在临湖剑庄，似乎当真是在利用自己一般。转念即又摇头：师父自然是真心待我好的，当年他救下我，辛苦将我养大成人，悉心传授我武功，总不会有假。
这一夜她心思辗转反复，鸡鸣时方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耳中隐约听到院内传来一声男子低笑，蓦地翻身坐起，低声道：“是师父！”脑中飞快闪念：师父定是担心昨晚之事，今早便赶来看我。心里感到一阵暖意，又憋着满腹疑惑急待师父解释，匆匆下床跑出门去。
只是来到院中东张西望，却不见谢离人影。忽听云碧笙房中轻轻一响，似是有人碰到了桌子，她心中暗疑：师父在她房中？不由自主放轻脚步，悄悄掩了过去，自窗口偷偷窥视。但见两个人影在眼前晃过，云碧笙面色晕红，低声道：“别被别人听……”话未说完，已被一个男人压倒在桌上，以口相就，吻得难舍难分。
阿苦瞪大了眼睛，那男子背朝着自己，一袭青衫，身形高瘦，不正是师父是谁？刹时间胸口如遭锤击，脑中一片纷乱，模糊想着：原来师父不是来找我，却是……
却是如何，却已不愿再想，伸手按住了嘴，转身无声逃开。
她失魂落魄信步而行，不知不觉到了山庄门前。眼见大门半敞，便即闪身而过，直奔出庄外，一路上竟是未遇阻拦。
临湖剑庄建在湖畔山间，三面环水，只一条小道与外界相通，阿苦循路下山，也不辨方向，径向前行，忽觉手臂一紧，被人拉住。谢离现身眼前，垂目向她脸上打量片刻，问道：“怎么自己跑下山来了？”
阿苦茫然抬头，原本清澈透亮的眸底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阴霭，只朝他望了一眼，便全身微颤，低垂了头去。谢离心里一紧，不自禁微微蹙眉，问道：“怎么？有事怎不先让云……”阿苦突然呜咽一声，用力推开了他，掩面疾奔而去。
谢离一怔，正欲追出，陡觉脑后飕飕劲响，数枚弩箭自远处射到。他回身挥袖，震开利箭，只见上官沐风面色冷冽，身形逾过临湖剑庄众人，瞬息间掠至近前，沉喝道：“阁下昨晚夜探山庄，今又伤我剑庄数人，妄图诱拐我女，到底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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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苦飞奔许久，猛然间踉跄几步，险些跌倒，明知心绪激动下岔了气息，却不愿停下调息，只略微放缓了脚步，尽拣荒僻道路胡乱行去，直到手足酸麻，再也无力前行，才发觉自己已身处在一片山林之间。
眼见日头偏西，林中一片幽暗，她在山野间生活惯了，倒也不惧，坐在地上歇息了会，只待起身寻个栖身之处将就一夜，忽听身后沙沙轻响，似有什么野兽悄悄靠近。
阿苦满腹怨气正愁无处发泄，当即握拳转身，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心下方自诧异，便觉肩头被个毛茸茸的物事轻轻拂过，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四下树影围绕，空寂无声，连飞鸟也不见一只。
阿苦心下发毛，喃喃嘀咕：“天色还未全黑，鬼该不敢出来的吧？”
背后传出噗嗤一声轻笑，一个声音悠悠地道：“别怕，我可不是鬼。”一只手自后探出，抓着束狗尾草在她眼前晃了两晃，跟着后颈微热，似被那人轻轻呵了口气。
阿苦一时惊惧交加，低叫：“叶初棠！”向前飞跃至一株古树下，贴着树干急速回身，果见一人含笑而立，布衣荆钗，身做女子装扮，目中狡色隐动，分明便是蓝豸教教主叶初棠。
只见他微笑道：“怎么不叫我少主了？”挨上前两步，阿苦忙从地上捡起一只粗木枝握在手中。叶初棠啐道：“好啊，本座一路暗助你从临湖剑庄脱身，小丫头居然恩将仇报，还想跟我拼命？”
阿苦哼了一声，向他怒目而视。叶初棠知她这段日子饱受“鬼修罗”毒性折磨，定然恨极了自己，干咳一声，瞟着她笑道：“那次……那个事起仓促，本座并非存心伤你，不然又怎会乔装潜入临湖剑庄这许多日……只是见谢离与云碧笙已用那笨法子救你，才没再出手为你解毒。”
阿苦听他提及师父与云碧笙，心头一阵刺痛，面色顿转苍白。叶初棠看着她脸色，笑问道：“怎么，跟你师父闹翻了，所以独个儿跑了出来？”
阿苦咬紧嘴唇，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叶初棠目露不屑，斜睨着她哼道：“似谢离这等卑鄙下作之人，也值得为他如此伤心。”
阿苦怒道：“不许骂我师父！”木枝翻出，向他两肋虚刺，足尖已在地下一点，向旁斜掠而出，全力施展轻功逃命。
叶初棠笑了一声，身形展动，紧追其后。他轻功比阿苦高出许多，却不急着阻住她去路，始终不徐不疾落在她身后丈许处，显是存心戏耍。
阿苦狂奔一阵，眼见甩他不脱，将心一横，陡然驻足，弓身回手，以木枝向他肋间“期门穴”反戳而去，这一下既快又狠，疾奔骤停，并未回头，认穴却是奇准。叶初棠赞道：“这招不错。”伸指一弹，将木枝荡歪数寸，阿苦这式精妙杀招便刺到了空处。叶初棠趁机出手，以狗尾草搔了搔她耳垂，笑道：“臭丫头，敢偷袭我！”
阿苦情知与他功力相差太远，但毕竟不甘束手就擒，展开师父所授剑法，木枝霍霍，招式变幻，叶初棠一时半刻竟也近不了她身。他知阿苦内力不佳，嘿嘿笑了两声，劲透掌底，掌风中隐含暗力，过不多时，阿苦便觉手中木枝沉重，挥动愈加费力，喘息渐渐急促了起来。
叶初棠柔声道：“是不是累了？还是歇一会罢。”突然出手，抓住阿苦手中木枝，将她拖到身边，一指点中了她穴道。他搂着阿苦软倒的身子，心下甚感得意，垂头望着她红红的眼眶，笑问：“小兔儿，还敢不敢跑了？”说着将狗尾草在她脸上拂来拂去。阿苦耐不得痒，连打了两个喷嚏，叶初棠见她又怒又急，狼狈可怜的模样，不由更是哈哈大笑。
蓦地听到一人低声道：“唉，遇到心仪美貌女子，理应宠之怜之，敬之哄之，岂有这般戏耍逗弄的？唉，真乃蠢材一个。”嗓音清冽，极是悦耳，却是叹息连连，语气中惋惜愤慨，似乎大大的不以为然。
叶初棠面色一沉，喝道：“谁敢在背后说本座的不是？”
他嘴上说的虽硬，内心却在暗暗吃惊。方才那人语声极低，状似有气无力，却是字字清晰钻入耳中，宛如站在身侧轻声闲谈一般，而他竟未听出那人所处方位，可见其功力实是深不可测。
隔了片刻，不闻有人回应，叶初棠微微冷笑，便欲带着阿苦离开。方一举步，只听那人又轻叹道：“姿容风流，年少俊秀，偏偏装扮的不伦不类，非男非女，空负了这副好皮相，也难怪人家姑娘看不上了。”
叶初棠喝道：“偷偷摸摸，躲在暗处乱嚼舌根，为何不敢现身相见！”这次那人一开口，他便凝神四望，见东北角上一处树丛微微颤动，自是被那人内力所激，当即两三步跃近，从怀中摸出飞魂夜雨针筒，抬手按下机关，一团淬毒钢针顿向那片树丛射出。
眼见飞魂夜雨针尽数没入树丛，却如泥牛入海没了动静，叶初棠微一蹙眉，忽听一声断喝响起，树丛后蓦地飞出一人，倏忽之间跃至他身前，哑声问道：“谁用针扎我？”
叶初棠见那人身法快若魅影，远非自己所及，不由退了两步。定睛看时，但见对方须发蓬乱，掩住了大半张脸庞，身形高大，一袭黑袍破烂不堪，不知已穿了多少年，上面密密麻麻钉满了钢针，却是自己方才放出的飞魂夜雨针。
他震惊之下，已顾不得思索为何这人嗓音与之前大异。黑袍人双目阴鸷，隐隐泛着恶意，由他手中针筒望向怀中阿苦，目中忽地精光大盛，问道：“你抱着的女人是谁？是不是我的小夭儿？”
叶初棠听得糊涂，随口道：“什么小夭儿？”话方出口，黑袍人猛地跃起，一声暴喝：“原来你是男扮女装，想混进来抢我的小夭儿么！”挥掌向他当胸拍去，掌风中隐带风雷之声。叶初棠忙飘身向后急退，只听那人连声怒吼：“臭小子！杀了你！放开我的小夭儿！”身影跟上，掌掌如刀，劲力竟是一掌猛似一掌，怒海狂潮一般扑面涌来。叶初棠只觉胸前窒闷，被劲风压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将阿苦轻轻一推，掷向一旁，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应敌。
黑袍人见他将阿苦丢开，却一声欢呼，蹦了过去，飞身接住阿苦，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小夭儿，不要怕，师哥已将那臭小子赶跑了，谁也抢不走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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