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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小黑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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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礼拜过去了,我从丽江回到成都。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滴答》这首歌下载到了电脑和手机里,还刻了碟放在车里。
之后又开始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我的生活。阳光从窗户射在我的脸上,晃着我的眼,我坐起身点了一支起床烟,然后起床洗漱。洗毕,打开冰箱,突然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断粮了。
来到欧尚,我推着购物车四处搜寻。买了一点蔬菜和一只鸡,决定晚上炖锅鸡汤好好补补。然后又拿了8盒鸡蛋,一箱挂面放在推车里,想了想,总不能老是煮面吃吧,偶尔还是得换换口味。于是又抱了箱泡面放在推车里。走到收银台,我把信用卡递给了收银员。
“请输入密码。”收银员温柔的说。
我按了密码然后对她笑了笑。
“对不起,您卡上余额不足!”。
“什么,要不你在看看。”
“对不起,真不足。” 收银员不再温柔。
我突然想起当初我办卡的时候为了表示我的对游莉的爱,对自己狠了一把,给了她一张附属卡。看来这张卡被她刷爆了。果然什么事都是有因果的。
“刷这张吧!”我把以前的工资卡递给了收银员。
结完帐我把东西塞在车里准备回家,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茶叶铺,旁边还有个香烟铺。于是停下来在附近的提款机里取了点钱。买了3斤二两竹叶青,5条万宝路。取款的时候顺便查了下余额,刚好一万,应该够我撑几个月了。
到小区,刚停好车,“铃、铃、铃”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小黑打的:“易翔,在哪呢?”电话里小黑的声音憔悴而焦急。
“刚到家,出什么事了。”我说。
“你在家等我,有急事。”他说。
“行,除了借钱,什么都行。”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拧上了楼,清点了一遍,发现忘买洗发水了。哎,算了,明天去买。然后我把电视和DVD打开,放着我最爱的那部电视剧等着小黑。电视里她还是那么动人,我一定要把她拽进我的生活。
叮铃铃,门铃响了。我打开门,小黑径直走向客厅,瘫在沙发上。蓬头垢面,因为他皮肤本来就很黑,满脸的胡渣子在他脸上让他更像是一个连续几个月没洗脸的流浪者。
我急忙问:“怎么了?”
“付静有了。”他说。
“没什么呀!你现在有三条路,要么打了,要么结婚,要么打了再结婚。”突然想起那时候我和游莉在新加坡,她也有了,那边的法律留学签证不允许做流产,于是我们改了机票回国。心底突然涌上一阵心酸。
“宫外孕!”他低沉地说。
我知道宫外孕很危险,弄不好很可能丢了性命。我意识到自己刚刚开了一个很残忍的玩笑。
“医生怎么说?”我连忙问。
“医生说尽快手术。”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憔悴与恐惧。
“一定会没事的!你没那么背!”我安慰着他。
他低着头,双目无神,眼白充满血丝。现在只有一个字能形容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衰”。当然,很显然现在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他依旧低着头。
我起身走进房间,从书桌上拿起钱包,接着把工资卡掏了出来,然后走向客厅。
“这个你拿着,密码是我的生日。”我把卡递给了他。
“如果不够给我打电话。”除了祈祷,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晚上我约了死鱼,胖子一起去看付静。他们是我们初中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当年《流星花园》流行的时候,年级的女生管我们叫T4,也就是TOP4。因为在年级上很多方面的前四名都是我们包揽的。比如学习成绩,体育比赛,旷课逃学,打架斗殴等等。我们的友谊也就是当年逃学的时候打架打出来的。
记得那时年级上有个很坏的藏族学生,好像叫什么漾的,横行于学校。有次体育课,我们班和他们一起。我们四个和他们班四个同学4V4打篮球,其中就有他。在场上竞争相当激烈,都不服输,于是有了很多身体摩擦,后来越演越烈,差一点就在球场上打起来。碍于不远处的老师,于是我们约好下节课我们在校外把恩怨解决了。
江湖事江湖了,当时我们打架都是在校外公园里一个很隐秘的草坪上。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我们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上。从此在学校,我们四人名声斐然,让人望而生畏,更有小弟无数。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江山是打出来的。
我们这一代人受两样东西影响比较深,一是电影《古惑仔》,二是网络游戏“传奇”。在那一时期,各个中学出现了很多帮派,打架斗殴的事天天都在发生。而除了身体上的伤痕和女生的鄙视与崇拜,其余一点好处也没有。
当时,逃课主要干的事要么是打架,要么就是被打,或者就是打“传奇”。当时只要一进网吧,基本上屏幕上都是传奇。男生们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屠龙刀,祈祷头盔等等。玩“传奇”玩得心脏病发作的事在当时也时有发生。那时候要是谁的女朋友和别的男生劈腿,我们就笑他带祈祷头盔了,因为祈祷头盔是绿色的。
戴祈祷头盔在当时是最丢脸的事情,记得死鱼就让一个大胸女人戴过。一天下午放学在校外,我、胖子、小黑还有死鱼和外校一群人打了起来。当时是4V4,不过对方有一人是个女的,但只是在旁边看热闹,就是那个大胸女。眼看他们那边就快不敌,我们将要压倒性胜利之际,死鱼居然拉着大胸女跑了。据他后来在内部会议上交代,当时他突然跑掉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觉得我们四个打一个赢了也不光彩,他纯粹是为组织名声考虑。其二是见在血雨腥风子中有一弱女子可怜的伫立于那儿,怕她被误伤,这纯粹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妈的,果然是情义重千金,不敌胸脯二两肉。
后来,他们好了。再后来,死鱼带祈祷头盔了。
想想那时候少不更事,年少轻狂,心比天高。幸好后来我们都及时醒悟,没有泥足深陷,在悬崖上勒住了马。
到医院时看见小黑坐在她床边,帮付静着擦脸。而付静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微笑的看着小黑。看得出虽然她很痛苦,但心里也有一丝幸福。
死鱼问小黑:“什么时候做手术?”
小黑说:“明天。”。
“只要不大出血就没事。”胖子接过话。
“没事,你们不用安慰我们了。放心,一定会没事的。”小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些湿润。我知道,这话不是说给死鱼和胖子,而是他说给自己的。
在医院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说,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二天我们到医院陪着小黑,看着付静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走廊的这头一张长椅孤独的摆在那儿,多少生离死别就发生在这儿。走廊的另一头是一个露台,上次来看小黑的时候他告诉我,上个月有个病人的家属从这里跳下,说这话的时候他好像在想些什么。我们安静而焦急的等着。小黑坐在长椅上,撑在双膝上的手托着埋着的头。我知道他很害怕。
我走上前,对他说:“还有半小时,陪我去抽支烟吧。”
我和小黑走向走廊的尽头走去。这里的视野很开阔,露台上他一支烟接着一支烟,不停的抽。唏嘘的胡渣子和蓬乱的头发让我觉得眼前的他很陌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俨然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我走到他面前对他说:
“如果她有事,你怎么打算?”我知道现在不该问这个问题,但是很可能他马上就要面对这个问题了。我必须给他打一针预防针。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怕。”他惊恐而手足无措的回答我。然后过了两分钟有对我说:
“待会医生出来的时候你去帮我问手术情况,然后来告诉我。”
我知道他那是在害怕。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我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了。我点上一根烟递给了他,接着又点了支,深吸了一口……
手术很顺利,但医生说付静还要留院观察,在这期间还是得注意。一旦感染或者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听见我说“手术顺利”这几个字的时候,小黑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但脸上的神情显然轻松了许多。
回到家,我横躺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接着我把钱包里的钱全掏出来数了两遍,然后拿着钱包里最后的26块8毛和钥匙出门了。这两天洗头我都是往前几天刚用完的洗发水瓶里灌点水,摇一摇。
到了楼下超市我走到货架上看了一下,平时用的潘婷26块9。我拿了一瓶潘婷,想了想,又拿了一瓶飘柔走到收银台前。然对收银员说:
“大姐,和您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说。”收银员疑惑的看着我。
“大姐,这瓶潘婷26块9,这瓶飘柔19块9。我身上就就26块8。您要是愿意少收我一毛,我就带着对您的感激与祝福把潘婷带回家,您要是不愿意我就把飘柔带回家。”我故意嬉皮笑脸的说,想以此减少羞愧感。
“少一毛?少一毛我要自己帮你贴。没钱你就买便宜的。”收银员板着脸,带着讽刺的说。
我顿时觉得耳根子发烫,又气愤又不好意思。没想到我今天居然会被一毛钱气死。原来我以为只有两个一毛钱能憋死一个好汉,一个一毛钱没这能力,因为以前的公共厕所是要收费两毛的。看来我错了,不过这么算起来,我也是半个好汉了,这样想,我心里舒服了些。
我这个人天生不服软,我今天还非买潘婷不可了。当我百感交集,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把信用卡掏出来,递给了收银员,然后对她说:
“刷卡,刷一毛。”我把声音放得很大。我的信用卡总不可能连一毛钱也刷不出来吧。我感叹着我强悍的CPU一定是酷睿i7的。这法子我也想得出。
“对不起,余额不足!”收银员高傲的说这话时,字字铿锵有力。
游莉真牛,这时我只想对她说四个字“甘拜下风”。但我相信她不是故意把我的卡刷得来一毛钱也没有的。因为对于她的消费能力,我完全相信她绝对是不知不觉就把卡刷爆了的。
我很忧伤,也很无赖,对于游莉,也对于这瓶潘婷。我把飘柔递给了收银员。
路上,想起游莉,想起当时也是为了她,因为一块钱……
那是两年前,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我跑到太升路给她买礼物。两个月前她告诉我想把手机换成iphone时我叫她不要换。我对她说,人人都在用,都成街机了,没意思。其实当时我是在想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生日了,正好可以给她买个iphone作礼物。
当时我收入并不多,所以在接下来得两个月里我拒绝了一切应酬。每天除了公司中午提供的午餐外,几乎没有吃过晚饭。那两个月我将近瘦了10斤。
买完手机,我开心的向81路公交车站走去,准备坐车回家吃饭。路上见一乞丐,双腿残疾,趴在地上,甚是可怜。我摸了摸口袋,全身上下还剩两个一块的硬币,心想:反正现在就回家了,不如给他一块。于是掏出一个硬币,递到他手里。他接过硬币,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不停的说谢谢。我说:“不用客气。”然后笑了笑离开了。
在车站,我等了6辆81路才发现,原来81路只有空调车,两块钱。我翻出电话,打给了很多人,可都有事。无赖之下我只好决定步行回家。
时下正值寒冬,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我将双手放在口袋里,握成拳头,卷缩着身子,让自己不那么冷,然后向8公里开外的家走去。路旁的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一股香味把我的目光引进了路旁的面馆,里边客人桌上的面冒着腾腾的热气。而现在,冷冽的寒风刮在我脸上,肚子饿得呱呱叫。我突然想起伟大诗人杜甫的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现在就是那“冻死骨”。看来他曾经也和我同病相怜过。但我现在想告诉他,其实朱门的酒肉是香的。我嫉妒的看了一眼面馆里的食客,然后把烟盒从上衣口袋掏了出来想抽支香烟以我的郁闷,当我打开盒盖才发现最后一根烟中间裂开了口,好像在笑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可怜,比刚刚那个乞丐还可怜,于是埋头继续前行。
路过欧尚,见一个乞丐靠在肯德基外的电桩上,面前放着一个盒饭,内容丰富,两荤两素,旁边还有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汤。乞丐左手拿着瓶酒,右手拿着一支烟。看了看他,然后又想了想现在饥寒交迫的我。我彻底惊叹了,惊叹现在的乞丐生活怎么那么好,惊叹我的智商怎么那么高。真是虎落平阳不如乞。是谁告诉我好人有好报的,我跟他拼了。
回到家,我把飘柔放在卫生间,然后跑到厨房点了一下前两天买的干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一个月后我又要断粮了。每顿还只能吃半饱。
我是一个居安思危的人,我知道自己在一个月内无法将小说完成,也就是说,我必须要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