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楼听风》乐奉音

6、第 6 章

　　“从今天起，你就叫千屿好不好？”
　　他一边吃，一边流泪，一边狠狠的点头。我别过脸去，擦掉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眼泪。
　　等他吃完东西，我让师傅进来给他剃头。看他坐在镜子前乖乖的让师傅给他剃成清朝的半秃，他这样一副样貌配上这样的发型真是极其诡异。但是，这是他人生新篇章的第一页。
　　千里在千屿剃头的时候就已经把洗澡水准备好了，拿来新买的衣服，我们都退出去让他好好洗去前尘往事。
　　等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淹死在澡盆里了，他才打开门。我拉过他，帮他把头发擦干，编成辫子。一切收拾妥当，我扶他上床，自己也爬了上去，千屿终于不再沉默，一脸惊恐的盯着我说：“你…你想干嘛”
　　我失笑：“我在这儿陪你。”
　　“但，但是男女有别。”他红着脸喏嗫道。
　　我帮他掖好被角：“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再说了，你命都是我的。我只是陪着你，不会做什么的。”我有点无语，怎么感觉我和他性别对调了呢？
　　不理会他的大红脸，直接搂着他就睡。他僵直着身体任我抱着，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睡梦中的他极不安稳，噩梦连连。双手不断的挥舞还满嘴胡话，从中我得到不少信息。没办法，我只能紧紧抱着他，不停地在他耳边说着都过去了，直到他重新入梦。一夜，如此十三次。我真的很难想象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家伙。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和千里一起练功，千里这小子天资高的让我嫉妒。虽然他现在还不如我，那是因为我仗着自己多活那么多年，领悟性自然比他高一点。但是我估计，不出四年，这小子一定会超过我。
　　出了一身的汗，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折腾了一夜，亏得我平时也会熬夜，不然哪里起得来。洗澡换了身男装，开始教千里乐器，千里的手指修长，很适合弹琴。我突然想到，要不要组织一个像日本牛郎团一样高品质，高文化，高素质，高收入的男子团体。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虽然现在也有人好男风，但是在清朝明目张胆开小倌馆的并没有，所以，我还是老实点吧。
　　千屿一直睡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见他走出房间，师傅和千里都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千屿是他的新名字，然后红着脸也跟我们打了招呼。
　　我看他适应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不过也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有决心逃跑的人不会就这么不中用。于是高高兴兴拉着大家伙去吃饭，今天新请了一位地道的南方厨娘，我可是很期待呢。
　　吃饭的时候千屿只吃饭不吃菜，而且饭也吃的很慢。千里两碗都快见底了，他一碗菜吃了一小半。我有点急，亲自给他夹了一大堆菜，看着碗里堆起来的小山，他呆呆的看着我。
　　“你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不多吃一点，还有啊，要多吃菜才会有营养才会壮实。”我一边继续夹菜一边念叨。
　　他看着我给他夹得菜怔怔开口：“吃饱了会有力气跑的。”说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无措的看着我。
　　我夹菜的手停在了那里，师傅和千里也停下了手，心里溢满了怜惜和愤怒。那些人为了防止他逃走，竟然不让他吃饱！难怪他那么瘦弱！我逼回眼里的眼泪，打岔道：“别说话，快吃吧，菜都凉了，今儿可是地道的南方菜，可不能浪费了。不怕，你尽管吃，你主子我银子有的是，再来十个你也养得起。”
　　师傅和千里很配合的开始大口扒菜扒饭，千屿意识到是自己把气氛搞成这样的，很乖的低下头努力吃饭。等他吃完，我又带他去休息。他因为长期处于精神极度紧张状态，所以现在放松下来，会特别容易疲惫，需要好好休养。而师傅也告诉我千屿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又因为身体问题所以学不了千里那种力量型武功，只能学些技巧型的防身之术。我听完顿时火冒三丈，这个臭老头。当初我刚开始跟他练武的时候就心心念念想学暗器，他说他不会！现在又要教千屿，怎么能不让我生气。于是，师傅答应我们三个人都教，千里之要略懂即可，我就是觉得发暗器很帅。而千屿必须好好学习！
　　我的计划是外出两年到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想着在江南呆上一段时间然后就去蒙古大草原！
　　千屿的身体经过半个月调养就好的七七八八了，师傅怕我再出去捡人就严禁我出门。只几个人呆在小院子里每天习武，看书，弹琴，吹笛也算是很惬意了。岚妈妈每个月都会写信说一些楼里的情况，无非就是这个月又盈利多少，又有多少姑娘投奔我们醉音楼之类的。当然每封信后面都会要我照顾好自己，也会在信封里夹着几张大面额的银票。我很感动，我的离去肯定给妈妈带来很多麻烦。所以我写信给胤祐让他多多关照醉音楼，也告知他我的行程和见闻。他也真正释怀，与我闲话山水风月。
　　因为师父不让我外出，所以这大好江南也没意思了，于是我们又往草原出发。千屿也慢慢融入进我们这个团体了，比以前开朗多了，但是对于除我们三个以外的人还是一张冷脸子。
　　他曾想告诉我他的过往，我知道说出来对他好，但是我不愿他再一次把伤口翻出来。所以我让他把以前的所有都写下来，再烧掉，就当是对过去的诀别。
　　蒙古的风景有着豪迈，自由。在这里居住的人们是那么热情，豪爽。我们这一群人受到了他们热烈的欢迎，我们以师傅为父，三人为子，一到草原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大胆的蒙古姑娘们直接向千里和千屿送上礼物和爱意，直把他俩弄了个大红脸，真真可爱。
　　那些蒙古小伙子们也不时约我去骑马，但是这时，千里和千屿自动化身成门神，牢牢守在我身边。
　　一日，我们早起晨练，不远处跑来一匹马。它通体乌黑，只有眉间一撮白毛，师傅见我望着发呆，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赞道：“好马！”
　　我回帐子拿了一把糖，慢慢走向它，师傅看出我的意图，伸手拉我。我甩开，我知道野马难驯，但是我就是有一种感觉，它是我的。
　　我渐渐靠近，他没有跑走，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不时打个响鼻，踢踢蹄子，甩甩尾巴，可爱至极。我走到它面前，把手里的糖喂给它。吃完后，它居然俯下身子，我摸摸它的头上了马背，它稳稳站起。背着我往师傅那儿走，师傅，千里，千屿都目瞪口呆。其实我也是云里雾里，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给它起名：踏云
　　我没有给踏云上马鞍和铁掌，只有在我骑它的时候才会暂时给它上马鞍。也没有把它和其他马匹关在一起，它是自由的，我也知道，它不会离开我。
　　在大草原上的生活无疑是自由的，没有一丝约束。在这里，我几乎忘记了这是古代，只尽情释放压抑许久的自己。
　　可惜，好日子注定不会太长久。刚在这里住了一年，岚妈妈就写信来让我早点回去。我心知在外面待得够久了，是该回去了，于是打包行李踏上回京的路。我本想放踏云自由，但是它怎么都不愿意离开，其实我也舍不得它，却不愿意扼杀它的自由。京城是个牢笼，它却执着的要跟着我。
　　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而妈妈也在第一时间将我回京的消息传了出去。我本还担心我离开那么久，影响力会大不如前。但是回京之后的第一场演出座无虚席还是让我小小惊讶了一下，但是当妈妈告诉我最大的雅间是被太子包下之后我就觉得又头疼了。我仔细的看着妈妈给我的宾客名单，当中的一个名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完颜海锋，现在是四阿哥的伴读，这次是陪同四阿哥来的。
　　梅香抱来我要的琵琶和琴，今晚我要唱的是《仙剑问情》，我弹琵琶，千里抚琴，千屿吹笛。
　　依旧是那满眼的白纱，依旧是那盏花灯，与之不同的是那台子上多了一根白绸。千里盘腿坐于左侧，千屿执笛站在右侧。琴笛一起，我从楼上飞下，抓住白绸，以螺旋式飘降在台上。拿起琵琶，指动，音起，歌儿出：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换回了心底情，宿命尽。为何要，孤独绕，在你世界另一边，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尽，写得尽，不贪求一个愿。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翱翔那苍穹中心不尽，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为何让寂寞长，在我世界这一边，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得清，说得清，只奢望一次醉。又想起你的脸寻寻觅觅相逢在梦里，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缱绻万千。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音落，千里、千屿下。我站在台上，掌声骤起，妈妈上台，抱着个箱子：“今日，梦纤将挑选一位客人品茗，所有客人的名牌都在其中。梦纤挑中哪位，哪位公子便是梦纤今晚的客人了。”
　　我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木牌，妈妈接过，笑道：“完颜海锋公子，恭喜您了。”我转身下台，回到房间。梅香帮我卸下铅华，坐在房中等着。不多会儿，千里，千屿带着皓谦来了。皓谦长大了，不再是整日揪着我衣角叫我姐姐的小肉球了。菱角分明的俊脸结合了阿玛、额娘最优秀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皓谦少有阿玛的精明，多了几分儒雅和清冷。
　　臭小子，小小年纪居然来青楼，真是欠收拾。让梅香，千里和千屿在房间周围守着。一脸迷茫的皓谦走进来，看着我，局促的很。千屿和千里关上门，皓谦显得更加紧张了。我扯下面纱，一脸狰狞的扑过去：“臭小子，竟然敢逛窑子，竟然敢逛窑子。我怎么和你说的！啊？！”看他僵直着身体还没反应发过来，我不管他，捧着他的脸仔细的看着“长大了，我的皓谦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