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曲》一茎草

4、回到昆仑

　　“寒冰乾鼎”我喃喃地重复这这句话，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正对上刺目的阳光，赶紧眯起了眼----等等，阳光？我倏地坐了起来！满目绿竹萧萧，风过处山涛阵阵，绿色波浪层层叠叠，往上，则挺拔陡峭的山峰，直入云中---
　　这是---昆仑山脚！？
　　我腾地一下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这，这，这实在是无法让人相信，昨日种种，简直像是一场梦！若不是胸口还有些闷闷地疼，真会让人当是一场梦---沉沉的夜，明朗的月色，云雾缭绕的悬崖，青衣小厮，可口饭菜……
　　使劲摇了摇头，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玄火莲，不可能了---寒冰乾鼎，清水一族，……先回家，再想办法吧。
　　抬脚没走几步，便看见一黑色袍角掩映在草丛中，快步奔过去，果然，一黑衣男子伏在草地上，长相谈不上好看，算是清秀吧，但是面目发青，口角有一缕黑血蜿蜒而下，捏住他手腕，用一缕仙气探查，结果让人啼笑皆非---中毒？神仙竟也会中毒！还不等咧嘴大笑，扯起的嘴角就僵住了，昨晚---我不也中毒了吗？再没嘲笑的心思，赶快收拾起心情，细细探查---这个人遇上我还算运气，毒已蚀骨，护体仙气已经没有了，想必浑身的法力也被封住了吧，但能感觉出此人属水，内里好大一股水气。体内的毒必须用至烈炎火灼烧方能消失，而全身则需用至柔重水护住，世上水火一体的人也只有我了---这个人，何其幸也！
　　---心里一痛，哥哥，为什么，你人那么好，就从来没有这样的幸运呢？……
　　我知道，山半腰有个安华洞，正适合疗伤。闭目，默念口诀，白光过后，我们便出现在安华洞里，挥手在洞口设下结界，确保无人打扰，虽说做这件事于我并不难，但是毕竟费神费力且琐碎，一个不小心，炎火窜出，有可能灼伤他的心脉，对于一个水属性且中毒至深的人无疑致命。凝神，吸气，指尖火焰跳跃，额间水滴印记光晕流转，谨慎地以水罩火，将水火之力都融入指尖，再小心翼翼地引入他的体内，一点一滴去除毒性……
　　好累---！都已经三个时辰了，时时刻刻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将水火的力量都控制在合适的范围，真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就像一个人一直不停地重复做同样一件简单的事情，不允许休息，还不允许走神，简直就是一项变相的折磨，而且，这个折磨貌似一时半刻还停不了。耐心这种东西，是我一直缺乏的，虽说自哥哥被困后，经过这么久的修道，耐性增长了不少，可跟别人比，还是个比较急躁的人。嗯，胳膊都酸了，腿都麻了，头都昏了，脑袋都胀了……机械地做同样的事情，是一种酷刑！不相信的人，可以蹲在家门口数沙子，让他数一天试试……
　　最早去毒的地方，护体仙气已经回来了，看来只要毒完全清除，这个人就没事。好在工作都已经做了一多半了，坚持，再坚持一下……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的湿度似乎越来越大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周围越来越浓重的湿意---好累，又过了三个时辰了吧，额上想必已经遍布细密的汗珠了，总算快完了---
　　一睁眼，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睛，眼神里的内容却复杂，我骇得手一抖，“唔—”眼睛的主人闷哼一声！火失控了，赶快收紧心神，挽回！
　　……
　　完了，我收回手，起身就往外走！洞中果然湿意浓重，水汽迷迷蒙蒙，像是起了雾---累死了，赶快回去休息下---
　　“等等，多谢，我叫——”没听清他叫什么，我身形早就掠出了十丈开外---

　　暗红色的雕花大床，洁白绣花的素色丝帐，柔软舒适的云锦被褥，将自己深陷其中，暂时抛开身边事物，忘却心中烦恼，任他天塌地陷，只求酣畅淋漓一觉……直到徐徐张开眼睛，看着天光逐渐暗淡，尚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此身何处。一觉香甜，一梦也无，浑身舒畅，好觉啊！
　　但是---唉！轻叹一口气，该做得事情还得赶快做---那清水一族绝不可能将族中宝贝拿出来，这个要徐徐图之……
　　正当我闭着眼睛在心中盘算的时候，刚要睁开，一张圆圆的脸放大到眼前，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瞪着我，骇得浑身猛地打了一个机灵！“死阿同，你要吓死我啊---”　等缓过劲来，才揪住圆脸的主人的衣角使劲报复似的摇---
　　“别别---白泽君已经在客厅等了您一天了，”阿同赶快挣脱了去，一个箭步跳开---
　　他果然坐在那里，一袭青袍，乌黑的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很闲适地吹着茶水里的浮沫，见我进来，方才抬起头来---我一直都喜欢他温润的目光，黑黑眼睛里的包容和宠溺跟哥哥好像，没来由地便不会再责备他经常不露面---其实，相比之下，常常族里有事时不见踪迹的人反而是我，白泽只是偶尔才回一趟他的飞云阁，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人家呢？但是，常常一看到他那包容温润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依赖和信任，反而苛求得更多---
　　“有什么事吗？”走过去，随便到了一杯茶坐下，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吹着---
　　“倒是你，这段时间都跑哪儿去了？”他英俊的脸转向我，缓缓含着笑问，
　　“呃---”喝得太急，被茶水狠狠地烫了一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他静静地听着，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始终皱着眉---白泽自然没有哥哥长得好，但眉清目秀，恬淡闲适，像是一块质地上佳的温润美玉，静静地散发着属于他的光芒。他总是可信赖的，以前就常跟陌桑说，如果这世上连白泽都不可信了，那这三界这众生一定都毁灭了……
　　“以后不要去那个地方了！”末了，他语气严厉，两只黑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当然不去了，那个鬼地方，太诡异了---”我嗫嚅，----奇怪，我又没做什么错事？
　　“那个黑麒麟，都几万岁了，难为还有雅兴出来---”他似是自言自语，
　　“什么？”我不解他在说什么，“对了，那个小厮，太厉害了！小厮尚且如此，那整个暗夜境的人岂不是太可怕了---”
　　“不要再想这个了，这些事跟我们无关---”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说到寒冰乾鼎，前些日子，水乾还抬了些大量的珠玉宝器，还有奇花异草，想要求你救救他们的主子---沧溟似乎中了很厉害的毒，只有善用水火者方能施救，若不然，也不会求到这里---当时，大家一看是清水族的人，直接赶走了---”
　　“上山之前，我在山脚下也用水火之力救了一个身中奇毒的人，真是奇怪，若不是我自己也中了一次毒，都怀疑神仙居然也会中毒！”
　　“神仙当然也会中毒！只是一般的毒奈何神仙不得，若中毒，不是上古神君遗留下来的奇毒，就是已成气候的毒兽---”他表情不变，仿佛一切都跟他全然无关似的，
　　“寒冰乾鼎对哥哥有用，下次他们再来万万不可拒绝了---”我急急道，“就算他们不来，也要想办法将鼎弄到手---”
　　他这才又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大不了，我去闯一闯他的流光殿---”后面的尾音，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我去想想办法吧---”话音未落，衣袂飘飘已经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