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曾记明月照江东》珺之

12、迷雾深处

　　可若叫他此时便对周瑜好言相待他又拉不下这个脸，毕竟先头反对周瑜入营叫的最响的就是他，再说这几日里他也把周瑜给得罪狠了，万一热脸贴个冷屁股，岂不成了笑话。
　　他一脸烦恼都摆在脸上，副将王敬跟的他久了自然知道他烦些什么，想了半日便偷偷唤了人来传了道令，也不许声张。直至夜晚，王敬才携了酒偷偷来找布纳，军营里虽是禁酒，可他们这些将领也没少偷着喝，周尚知道他们这些人从前都是是山贼，哪里守得了规矩，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没闹出事来也由他们去了。
　　这王敬与布纳是同乡，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二人喝了不少酒，王敬才贼兮兮的笑着小声说道：“老哥，我看今天晚上，那一位可够呛。”他倒还不敢直呼其名。布纳皱着眉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谁，便道：“你小子又出什么歪主意？”
　　“切，看你说的，我怎么就歪主意了，我这不帮你想辄了么。我知道你拉不下脸，他不就是抗得住造么，这在咱们营里也不算什么。我呀，让他上野人岭上巡一圈，那地方可是咱丹阳出了名的邪乎，咱们这些山兵历来就怕这些个神神怪怪的邪乎东西。他要是好模好样的下来，连个脸色都不变，别说没人再说闲话，就是我也头一个写个服字给他，他要是怕了，那还不赶快收拾包袱回去，你也用不着烦了不是。”王敬横了布纳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
　　“嘿嘿，听着倒还想这么回事。就是可别过了头，到时候吓坏了。那将军还不把我活吃了。”布纳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问道：“今儿是十几？”王敬一时没反应过来，可接着也变了脸色：“十七。”
　　“你也没叫人跟着？”
　　“我、我这不是为了吓他么，我就没叫人跟着，再说了那地方也没人愿意去啊。”王敬也慌了。
　　“你他妈是猪油蒙了心了，你这是帮我，你这不是成心害我吗？你他妈山上下来的你还不知道，每个月这个时候山上都起瘴气，万一他要是撞进雾纱瘴，那就是有去无回。”布纳气极，这要是真出了事，那他们这领头的这几个就一个也别想活。见王敬还手足无措一脸热汗的站在那，喝道：“还傻在这干什么，还不发散了人手去找，找不回来你他妈就给我死在外头。”王敬这才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二人也不敢张扬，各自找了心腹来，悄悄的带了人，围着山头拼命的找。那山上有一处极怪，有些年纪的人都说是山神所在之处，神明不愿有人打扰便设了迷障，一入便不得出路，只能瞎转，只有到了天亮才能寻到出路，若是点子背遇上了山岭里的雾纱瘴，那便是有去无回。周尚的军队初来此处时，便有些不明地形的巡山士卒陷在其中，折了不少人手。因此，虽是细搜，但迷障之地到底不敢靠的太近。
　　虽说是不想惊动人，可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瞒不住，因周尚回了治所，营中一切都由冯宜统管。况冯宜本由周氏荐入军中，算是半个门客，自然是放了心思在周瑜这边，听得下面来报，他知道不好，也即刻派了魏壁带了武卫营去寻，一夜闹的灯火通明。
　　直至天明，两边派出的人都仍是毫无收获。布纳坐在营帐中，一夜没合眼，整个山头除了迷障外其他地方都细细搜了个遍，那天亮便是唯一的希望了，若能走出来那便无事。冯宜与魏壁心里都着急的不行，看着布纳恨不能生撕了他，布纳心里也是懊悔的不行，明明就已经对周瑜改观，好好的怎么就拉不下脸，怎么就弄了这一出，他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刮子。
　　日正当中，仍是没有消息。营帐里的人虽还抱着一线希望，但心里都清楚这是真的出事了。冯宜冷眼看着一旁木着脸的布纳道：“事已至此，我只有即刻禀报将军，怎么向将军请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只别带累了你手下的一班兄弟。”说罢，挥袖而去。
　　布纳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周瑜在周家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在自己手下出了事，这便是与周氏结了仇，若他不想一死谢罪那就只有反了。可若真是这样，到时整个周家必定倾全力报复，那自己手下的人马便是为了自己的罪过枉死，当初他们跟着自己落草为寇为的是什么，不过为了一家老小不被饿死，周尚将他们安置妥当，重金厚赏，对待这班山兵如对自己的中军一样。不止如此，当日自己不慎被当地守军所擒，也是周尚想尽办法将自己保了下来。到如今他就是这么回报周尚的恩义的么？布纳摇头苦笑了一声。
　　午时日头正毒，却晒不散这浓雾。周瑜挣扎着醒来便看见这般情景，这山上有古怪，前几日里听营里的士卒闲磕牙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一听也就算了，并没有信。昨夜一上山来，巡了半日，未见什么山贼草寇的踪影，他就知道是有人故意耍他，想叫他吃个暗亏，只是不知道是布纳还是他手下人的授意。
　　起先他倒也不以为意，可一往回走就察觉出不妥来，不管他怎么走，却总是回到原地，原是想找些标记，可这些树木乱石看着却都一样，他有些慌了。想起了平日里听到的那些传闻，倒记得有人说过，若是失了心神一通乱跑，最后定力竭而死，反而淡然处之，等到日出东方之时，来路自明，他定了定心神不再乱走，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
　　可老天偏不让他安生，月上中天之时，山中空气越来越湿渐渐凝结成雾，开始还是薄薄的一层，接着便越来越浓。林间月光照下来，一时间云蒸雾绕煞是好看，可看了一会他竟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的，周瑜渐渐变了脸色。由进山起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却想不出来，直至此时他才想到整片林中没有野兽出没不说，连蛇虫鼠蚁都没有，看来这恍如仙境的雾霭却是杀人于无形的至毒之物。周瑜心中暗咒了一声，这哪是捉弄他而已，简直是要他的命。
　　雾气渐浓，他忙撕下一块衣摆，用身上带着的饮水浸湿掩在口鼻上，暂保一时。原本以他的目力能达一箭之地，此时再怎么尽力看，也只能看到数步以内。可若待在原处，等迷雾完全掩盖下来则必死无疑。他性子本就沉稳，此时虽是危急万分，他的心境却反而沉静了下来，审视四周，浓雾遮盖使他视野不同于刚才，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再一细细思索，他便笑了起来，这便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进山时想着那些传闻，不自觉的便将他的心神影响了，总想着那些神怪之说。再加上方才一阵慌乱，更是自乱了阵脚，这哪里是什么神仙迷障，恶鬼遮眼，根本是有人以奇门遁甲之术在此设下了阵法。他心中想的虽多，脚下却不慢，找准阵眼，测出方位，一看来路早已被雾霭湮没，只得往里面走去。
　　他背上的伤口本有些撕裂，此时又被雾气浸湿，一些毒素便往血里去了，加之先前不明情况时也吸了几口雾气，他只觉得走着走着便越来越晕，所幸这些毒来的极慢，并不是见血封喉。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的就是一片豁然开朗，芳草清新之地，眼见得脱离了迷雾，也实在是体力不支，他一个栽倒便晕在草地上。
　　再醒来时，那毒日头暴晒了半日，周瑜只觉得身上又痛又热，挣扎了半天才爬起身来。折腾了一晚上，又晒了半日，他渴的不行，身上的水早已在昨晚用尽，他抬头四处张望，见不远处便有一条溪流，溪水清可见底极是诱人，他脚步虚浮的走过去，跪倒在溪边正要伸手，只听一把清柔的声音唤道：“且住，万不可碰那水。”

作者有话说

　　有妹子，终于有妹子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