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者庄园之身世篇》翎星散落

3、Death.3

　　外面天色阴沉，似乎暴雨将要到来般，而帝国军医院回廊里的灯光却亮得令人感到恐慌。

　　负责警戒的军官们皆摆出同一副严肃的表情，路过的医生和病人被这气氛所感染，虽然对医院全面戒严的原因感到好奇，但无人敢滞留旁观。

　　德赛维亚步履急促的赶到急救室外，原本等在外面的警备队和侍从官们见到德赛维亚的身影，齐齐跪倒在地。

　　“元帅阁下，下官等失职了。”博拉艾文·克里卡洛行军礼道。

　　“里面情况如何？”德赛维亚刀尖般锐利的目光刺在对方脸上，当务之急是里面那人的安危，其他人的处置可以放后。

　　“医生已经为威廉森少校阁下止血了，但不知为什么医生们都不敢为威廉森少校阁下缝合伤口，已经连续更换三位主刀医生了。”博拉艾文·克里卡洛如实禀报。

　　德赛维亚蹙起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扭动了一下袖口的衣扣，只稍稍沉思了片刻就立即采取行动，上前按下急救室的开门键。

　　“外人不得擅入急救室，请您……额，元帅阁下。”守在门口的护士条件反射性地喊了一声，却在看见来人后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在德拉奈斯国无人不识他们的元帅阁下。

　　德赛维亚径直走入充斥着血腥味与药味的手术室里，身后只跟了两个警卫，护士连忙将急救室的大门关上。

　　“元帅阁下。”护士们点头敬礼道。

　　德赛维亚没有理会他们，他走到手术台前，盯着已然陷入昏迷的男人，向主刀医生问道：“你们对他用了麻醉类的药剂？”

　　“元帅阁下，这是例行之事。”主刀医生呼出一口气，他的额上布满汗水，似乎经历过一场艰难的战斗般。

　　“立即让他清醒过来。”德赛维亚强硬的命令道。

　　主刀医生愣了愣，尽职地提醒道：“元帅阁下，若是让威廉森少校清醒着做手术，他将会承受极大的痛苦。”

　　德赛维亚却不打算和他解释，再次命令道。

　　主刀医生见德赛维亚态度如此坚决，只好遵从，而且在弗莱德星系只要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一般的外伤都是可以治愈的，更不会因为疼痛致死，只是要多受些苦罢了。

　　护士为狄斯注入药剂，几分钟后狄斯才悠悠转醒过来。

　　德赛维亚握住狄斯被固定住的手，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道：“直到手术结束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你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我……所以你要坚强起来，控制好自己的能力。”

　　狄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德赛维亚的耳语，那温热的气息、温柔的低语仿佛一股热流涌入了他的心中，似乎精力都回来了一般。

　　狄斯微微眨了眨眼，抬起小拇指勾住德赛维亚的食指，算是无言的约定。

　　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心灵的空缺被其他更温暖的东西所填满，狄斯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在心中默默的说道：“元帅阁下，我想要用我的方式去爱你，也只有你会以这么特别的方式回应我的感情。这一刻我不会忘记的，它将会陪伴我渡过这十年，甚至更长的未来。”

　　在德赛维亚的陪护下，主刀医生感到心情镇定了许多，手也不抖了，心中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场手术才得以顺利完成。

　　霍格林·布鲁巴克等人听闻手术成功的消息，都松了一口气。

　　手术成功后狄斯被送入病房，德赛维亚在医院会议室召集狄斯的属官、侍从以及警备队前来问话。

　　“霍格林，你将事情详细的重述一遍。”德赛维亚俊美白皙的脸庞被过于耀眼的灯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而他的眼瞳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霍格林·布鲁巴克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丝毫不漏地讲述给德赛维亚听，并无夸大其实之词。

　　“刺杀威廉森少校的犯人呢？”德赛维亚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霍格林·布鲁巴克面无表情的回道：“元帅阁下，下官办事不力，尚未抓到刺杀威廉森少校阁下的犯人。”

　　“查到刺杀者的身份和目的了吗？”德赛维亚带着危险的目光看向众人，转了一圈后又落到正在禀报的男人身上。

　　“下官正在追查中，还未能确定疑犯的真实身份。”霍格林·布鲁巴克从容地汇报着，德赛维亚的怒气丝毫没有令他感到惧怕。

　　“一群无用之徒！”德赛维亚冰冷的语调显示了他此时内心的愤怒之情，如此低的办事效率，枉称为帝国的精英们。

　　一般能在德赛维亚身边做事的人，皆是经过重重选拔上来的，是各个机要部门的精英。而狄斯身边的侍从官和警备队军官全部都是德赛维亚指派的，所以德赛维亚才会如此发怒。

　　“元帅阁下，下官虽尚不能确认刺杀威廉森少校阁下的犯人，但大概能猜到犯人所属的实势力。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想私下与元帅阁下您详谈。”霍格林·布鲁巴克垂首回道，唇角勾勒出那一抹略显奸诈的弧度。

　　德赛维亚静静地打量了霍格林·布鲁巴克片刻，答应了他的请求。

　　等其他不相干的人退下后，霍格林·布鲁巴克才开口道：“元帅阁下，下官认为刺杀威廉森少校阁下的歹徒与一年前在艾塔拉行星窥视少校阁下意图不明的那伙人有关联。”

　　“有何凭证？”德赛维亚询问道。

　　“威廉森少校夺下艾塔拉行星后，先有肖小之徒觊觎少校阁下的血液，后有不明目的的他国间谍窥视少校阁下。当时威廉森少校阁下是艾塔拉行星的总督，艾塔拉行星防御系统总控制室的血液鉴定系统采用的是少校阁下的血液样本，他国间谍窥视少校阁下在情理之中。” 霍格林·布鲁巴克说话的尾音带了几分微微上扬，“而今少校阁下已卸职归国，艾塔拉行星总控制室的验证系统也已更改。今日这场经过精心策划的刺杀却只是刺伤少校阁下而已，不用热兵器而选择古老的冷兵器只是为了能将沾满少校阁下血液的凶器带走。另外，敌人为了以防万一，还在凶器上抹了加速血液流动的药剂，若是刺杀者被帝国军逮捕，他们也可以趁乱采取到血样。鉴于此种种线索，我认为主谋者的目的，必定是为了威廉森少校阁下的能力。”

　　德赛维亚看着霍格林·布鲁巴克的侧脸，冷冷的哼了一声：“你都知道些什么？”

　　德赛维亚知道狄斯不可能会对外人谈起自己的能力，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眼前这个聪明的男人跟在狄斯·威廉森身边太久了，他是凭借各种蛛丝马迹猜测出来的。

　　“元帅阁下，下官并不知威廉森少校阁下的能力是什么，但必然不会是控制植物生长那么简单。”霍格林·布鲁巴克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地板，“大多数人都认为元帅阁下您爱惨了威廉森少校阁下，然而这世上的事情都不能仅凭表面来判断，或许威廉森少校阁下确实深爱着元帅阁下，但这不过是单方面的恋情而已。换一个角度说，元帅阁下您对威廉森少校阁下的严密保护，实则是在监视他、控制他，这就说明威廉森少校阁下对您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你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都不错，就是太喜欢自做聪明。”德赛维亚扬起弧度优美的下巴，抿唇说道。

　　“元帅阁下，我明白自己的职责，与其他盲目追求不可攀登的地位的军人不同。我想做的是辅臣，而威廉森少校阁下不施为一个值得人效忠的对象。”霍格林·布鲁巴克镇定自若的回道。

　　“就由你来负责此事吧。”德赛维亚冷峻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此人的忠心尤待考查，但他欣赏他的识趣。

　　“元帅阁下，下官有句逾越的话不得不说……元帅阁下您与威廉森少校阁下的关系是因利益而纽结成的，就恍如水中迷雾，无需外力即会倾倒。”霍格林·布鲁巴克躬身退到门边，突然停下脚步说道，“下官认为这世上最能牵绊住威廉森少校阁下的就是感情，不过这大概只是下官的愚见罢了。”

　　德赛维亚顺声望去，冷淡的说道：“你认为威廉森少校爱着我？”

　　“元帅阁下，这是无需质疑之事。”霍格林·布鲁巴克回道，他跟随狄斯·威廉森身边一年了，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情。

　　“威廉森少校在我面前无时无刻不带着一层伪装，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爱情？”德赛维亚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或许威廉森少校阁下无法不顾一切的爱上您，但谁又能因此责怪威廉森少校阁下？元帅阁下您身份尊贵，光是站在您身边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压力，而且充斥着危险。伪装通常情况下是一层保护色，威廉森少校阁下有所想守护的东西，元帅阁下您也有您的责任，谁又敢说没有欺骗过对方？相对之下，下官认为元帅阁下您对威廉森少校阁下太苛刻了。”

　　“看来你是真心效忠的。”德赛维亚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

　　“下官就此收下元帅阁下您的夸赞。”霍格林·布鲁巴克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德赛维亚在霍格林·布鲁巴克走后，轻轻啧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因为晚上还要参加会议，德赛维亚很快就要离开了，在临行前他再次去探望狄斯·威廉森。

　　依靠着先进的医疗技术，狄斯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就连疼痛感也彻底消失了。

　　“元帅阁下。”狄斯俊美的脸庞虽尚未恢复血色，但看起来比在手术室里好得多了。

　　德赛维亚隔着被子握住狄斯的手，询问道：“感觉如何？”

　　“好很多了……今日是我判断失误，劳元帅阁下您担忧了。”狄斯扯出一抹淡淡的充满歉意的微笑，声音十分虚弱。

　　“你今日表现出作为一位帝国军人所必备的勇敢与睿智，我为你感到骄傲。”德赛维亚微微凑近了狄斯说道，“若要说你做错了什么，是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除了是帝国军人，还是我的情人。有时候忠诚和责任在人心中的分量会重于生命和爱情，为了它们我们将万死不辞，但我不希望那个人是你。狄，从今天开始你务必要记住，你的生命不仅仅只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

　　“元帅阁下？”狄斯诧异的反问道，一双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

　　德赛维亚低下了头，贴着狄斯的耳廓说道：“我无法给你什么确切的诺言，将来也未必会爱上你，但此刻的我是喜欢你的，也想尽力和你一起走下去。”

　　狄斯感觉到德赛维亚的嘴唇正在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垂，他有些情动的微微闭上眼睛，抬手搂住德赛维亚的背部。

　　他时常觉得自己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前一刻还在警戒着德赛维亚，后一刻却在为是否爱恋他而苦恼。

　　芬妮曾经对他说过，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而日久生情，不过权衡利弊。

　　他或许曾对德赛维亚一见钟情过，可那不过是种瞬间而逝的感觉；或许自己对他的感情是经过权衡利弊而来的，但如今能触摸到的温度才是最真实的，他亦为德赛维亚不算承诺的承诺而感到欣悦。

　　“元帅阁下，虽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但是我能陪伴在您身边的这段时间，希望每天早上都能见到你的面容。”狄斯亲吻着德赛维亚的侧脸，温柔的回应着德赛维亚舔舐他耳垂的举动。

　　“听说你在艾塔拉行星学会做菜了，小家伙一直闹着说好吃。”德赛维亚坐直身来，右手抚摸着狄斯的侧脸，低笑道，“你快点好起来，我也想品尝一下你的手艺。”

　　“好。”狄斯低声道，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无论将来如何，此刻的他们仿佛被时光永久的刻进了记忆的篇章里，单纯而美好的愿望与爱情，散发着甜美的、诱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