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之下底片之上》林谦

8、第八章

　　第八章

　　忙活到半夜，齐泓羽躺在地上没睡几个小时，便被什么东西砸醒。

　　摸到床头打开灯，他发现何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滚到床边，一下子掉在自己身上。

　　忍着心里的厌恶，齐泓羽想推开他，可是一伸手，心里暗道不妙。

　　何书在发烧，身上滚烫。看来必须去医院了，齐泓羽先是挣脱出来，又去扶他。

　　可是伸出的手还未捉到他的肩膀，就被何书不知是否有意识地打开。齐泓羽把他拦腰提起来，何书又一歪身子，勾着齐泓羽的脖子倒在床上。

　　来回折腾了几次，齐泓羽试了所有办法也没法把何书从床上搬走，倒是何书，四肢缠在齐泓羽身上，半边身子裹着被子，睡得莫名其妙的香。

　　齐泓羽又试探了下何书的体温，觉得体温太高，便拿了放在床头的湿毛巾，想敷在何书额头上，可是又被对方一把挥开。

　　眼看所有的帮助都被何书莫名其妙地拒绝，齐泓羽真要怒了，他扬起手，想抽何书一巴掌。

　　至少把他那个浆糊脑子打清醒点。

　　巴掌还没落下，何书突然抽了抽鼻子。“……欺负人。”声音细如蚊纳。

　　哈？这不是挺清醒的么，合着前面都在装傻。齐泓羽开始恼怒。

　　“欺负人……不负责任……死变态……”何书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却一个劲儿地往齐泓羽的怀里钻，一边钻一边嘟囔。

　　看来是烧糊涂了，何书身上不仅烫，还在拼命发抖。

　　应该是觉得冷，所以抱着他取暖吧。

　　“冷……”都能听到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

　　齐泓羽已经折腾不过，只好扯过被子，把两个人都盖了起来。何书终于找了个舒服的窝，不觉又安静下来。

　　时间慢慢向前，期间齐泓羽几次醒过来想起身，见何书在怀里睡的香甜，便又压下心头的不爽，闭上眼睛。

　　约莫过了大半天，酒店服务总台已经打电话来催促续费了，何书这才迷迷糊糊地扭了扭身子，含糊地问道：“今天星期几？”

　　“……周三。”齐泓羽已经躺得快要抓狂，没好气地回答道。

　　“周三……”何书重复一遍，突然“啊”了一声，挣扎着要起床。

　　“乱动什么你？”

　　何书有气无力地说：“周三社团有例会……”

　　“你现在起得来？”

　　“我……”何书慢慢坐起来半截，然后又栽倒在床上：“起不来。”

　　齐泓羽掀了被子坐起来，看着一脸病气的家伙：“你发烧了，身上还有好几处挫伤，乱动的话，说不定会死。”

　　何书嘴硬：“切……危言耸听——等等。”他脸上又开始显现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莫非你……”

　　“少在这里被害妄想。”齐泓羽捶了他一拳，何书立刻呲牙咧嘴。“既然你不想去医院，那就乖乖在这里躺着。”

　　“那你呢？”

　　“我出去。”

　　“你丫又想把我扔在这里！”何书张牙舞爪，扯着齐泓羽不让他走，“你丫打了人就想赖账跑掉！”

　　“有完没完！”齐泓羽抽了他一巴掌，“我不付房费你来付？智商捉急也得有个度！”

　　何书不吱声了，齐泓羽理平衣服，狠狠地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然而等待时间明显超过何书的预料，等房门再次打开时，天已经快黑了。

　　“有没有哪里再不舒服？”齐泓羽手里提了一个大袋子，放在床头发出一声轻响。

　　何书不吭声，背对着着他。齐泓羽以为何书睡着了，探过身子看何书的脸，却发现躺着的人眼睛红了一圈，像兔子一样。

　　“……你哭什么。”

　　何书揉揉眼睛：“才没有……才没有……才……”

　　“怎么？”

　　“呜……才……才没有哭……呜呜……”

　　脸上瞬间黑线。齐泓羽对于眼泪这种东西最没辙，原想着只有女生会这样子，而如今一个大男生，穿着睡衣，脸上全是淤青，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呜呜地哭，这种诡异的违和感

　　，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齐泓羽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望着眼泪收不住的何书。

　　“你这人怎么这么糟糕……呜呜……不光骗人……还打人……”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吧。”

　　“呜呜……可是……在地铁站和你打架的时候……明明……呜呜……你怎么这么凶……”

　　“我不打女人。”齐泓羽皱眉，“在地铁站那会儿，我以为你是女生。”

　　“你说……你说如果我去听讲座就把原片……带……带给我……呜呜……可是你压根就骗我……”

　　“你从头到尾都没和我提要原片的事吧？”齐泓羽摊手，“都被你当成跟踪狂，也不回短信，我怎么知道你第二天是不是会来？”

　　何书也不管齐泓羽回答什么，只是呜呜地哭着，好像是要把这几天的难过都发泄出来似的。

　　“第一次参加比赛……演砸了……呜呜……本来就好难过……你还来捣乱……”

　　“拜托，我是在拉你一把。”额头上忍不住暴青筋，“否则你就摔到舞台里了。”

　　“……你还趁机偷拍……呜……”

　　齐泓羽侧过脸，看何书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哭得肩膀都颤抖了，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浓密的睫毛都粘在了一起。

　　“其实——”他收回视线，转而盯着自己的拖鞋：“其实你转身那瞬间的神情，确实挺美的。”

　　“呜呜……呜……诶……？”何书突然把脑袋从被子里抬起来，瞪着通红的眼睛：“你说……什么？”

　　齐泓羽瞥了他一眼：“哭完了？”

　　“我……”

　　“吃饭吧。”从袋子里拎出一笼小笼包，还是热腾腾的。

　　“好……”

　　一天没吃饭，何书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了。狼吞虎咽地吞下包子，连手指上的汤汁都恋恋不舍时，怀里被塞了一打湿巾。

　　“把手擦干净。”齐泓羽道，晃了晃手中的温度计和碘酒。“我帮你上药。”

　　“才不要！”何书立刻反抗，“我自己……唔！”

　　齐泓羽嫌他聒噪，直接把温度计戳到了他嘴里。何书只能干瞪眼。

　　“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他嘲讽地看着何书翻白眼的样子：“你胳膊都肿了怎么用温度计？不测量口腔温度——难道测量直肠温度？”

　　何书立刻安静了，听由齐泓羽三下五除二脱了他的上衣，用绷带把他缠个严严实实。

　　“你这几天最好都住在这里，而且不要洗澡。”

　　何书吐出嘴里的温度计，“那多恶心！”

　　“那你就一直发烧吧。”齐泓羽取过温度计看了下度数：“你现在就在发烧，给我老实躺着——或许你还想挨一顿揍？”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还不如回学校去！”何书躺着也不老实。

　　简直要给这人的智商跪了。齐泓羽慢慢俯下身去，直到鼻尖与何书的距离不超过一厘米。

　　“你昨天不是说我打了你不负责吗？现在告诉你，我已经付了一周的房费，是双人床，双人，明白？”他一字一顿：“别再消磨我的耐心，现在除了吃药和睡觉，什么也不许

　　做，直到我满意为止——如何，是不是很负责？”

　　何书盯着他的眼睛，在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碰到这么危险的人，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