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之下底片之上》林谦

7、第七章

　　第七章

　　睡了一觉之后何书的焦虑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早上上课什么也没听见，下午自习只看完三页书，满脑子都在想着糟糕的事情。

　　那个叫齐泓羽的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伙？这人难道和自已一样也是C大学生？可是完全没有听说啊……难道这人真的是个跟踪狂？可是干什么要跟踪自己一个大男人？

　　卧槽越想越恐怖。他拼命摇晃脑袋，想把这些恐怖想法都赶出去。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何书没吃几口晚饭就跑去了综合楼，按照传单上说的，来到报告厅里，找了个小角落坐下。

　　他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牛摄影，到底是个什么人。

　　事实出乎他的意料，整场讲座就只有一个据称是人文摄影大神的外国人在演讲，其他人根本没有出现。

　　何书虽然学文，但是英语却一般，况且对摄影根本没有兴趣，所以演讲开始没多久，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到周围一股凉意，睁开眼一看，报告厅里空无一人，报告厅的门大开着。

　　糟糕，何书在心中抱怨，睡过了，他四下环顾着，试图搞清现在的状况。

　　“这么精彩的讲座，全场就只有你一个人在睡觉。”讲台方向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语调里带着些许不满。

　　“对不起，我……”何书慌忙起身，眯起眼睛，看清声音的主人，突然变了个语气：“——是你？”

　　齐泓羽淡淡应了一声，把身边最后几把椅子摞整齐。沿着报告厅的台阶走上来，“如果不感兴趣，你不应该来浪费这个机会的。”

　　何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里又开始冒火。

　　“明明是——”话还未说出口，齐泓羽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出去说。”他示意道，伸手几下，关了报告厅的灯。“这里要锁门。”

　　一出综合楼，何书的怒气就再也忍不住了。“明明是你让我来的，为什么又来责怪我？！”

　　“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摄影感兴趣。”齐泓羽淡淡道。

　　“好了我现在告诉你我不感兴趣！”何书摆出一副摊手的样子：“现在可以把原片给我了吧？”

　　这下轮到齐泓羽摊手：“抱歉，我没有带在身上。”

　　“你——！”何书要气爆了，“你这个骗子！先是把我骗来听这个该死的讲座！还跟踪我监视我！”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骗你？什么叫跟踪你监视你？”齐泓羽的声调也开始抬高。

　　“说的就是你这个骗子！不光偷拍还跟踪！简直变态到家！”何书的嗓门越来越大，“你这种骗子就应该好好揍一顿！”

　　“有种就来。”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谁怕谁！”何书吼道，挥起拳头就朝齐泓羽的脸上打去。

　　原想着也就是和对方打个平手，然而何书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齐泓羽虽然看起来戴着眼镜很文弱的样子，但是他摘掉眼镜之后，不仅是会打架，而且是很会打架。

　　他比何书高一头，也壮不少，肩宽臂长都占优势，一招一式看起来像是练过的。何书虽然看着精神，但是瘦得像猴子。

　　没几下就开始落败，可是何书死不认输。

　　于是直到被齐泓羽狠狠摔在地上，满脸满嘴都是血，只剩下急喘的份儿，何书都没求饶也没喊救命。

　　齐泓羽狠狠摁着他，看到何书确实没有力气再反抗了，便松了些力道。“今天是给你点教训，以后少惹我。”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然而何书伸出手，使劲攥着齐泓羽的裤脚不让他走。

　　“你干嘛跟踪我？”他口齿不清地问道。

　　齐泓羽又踹了他一脚，何书咳了一声。“你干嘛……跟踪我？”他又问了一句，好像没挨过揍似的。

　　“我哪里跟踪你了？”齐泓羽已经懒得再打他，一脸好笑地问道。

　　“那你……咳……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我的名字和……咳咳……年级？”

　　“你的书上写着。”齐泓羽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你昨天把课本堆在发传单的桌子上，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姓名，手机号和班级。”

　　突然一阵沉默，静谧的校园里只能听见何书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下文，齐泓羽恢复到淡然的神情：“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走了。”

　　“等等。”何书躺在地上朝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要我送你去医院？”齐泓羽讥讽地问。

　　“不是。”何书摇头，费力地说道：“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宿舍锁门，我回不去了……给我找个住的地方……”

　　“……”

　　原本齐泓羽想把何书带去他家，反正也离得近。可是他没想到何书伤的比想象中重，半拖半扛着好不容易出了校门，何书就再也走不了了。

　　“都这么晚了，也没地方可以住。”他正说着，就看到离校门口十米远的地方一家快捷酒店落入视线。

　　何书一边咳嗽一边说：“我不要睡操场……”

　　“那就这里吧。”齐泓羽用目光扫过那家快捷酒店。

　　何书费力地点点头，就把脑袋耷拉在对方的肩上，再没力气说话。

　　前台服务员见一个男生扛着另一个满脸血的男生进来，吓得不轻，非要两个人都出示身份证才给开房。

　　齐泓羽把何书全身上下的口袋都翻遍，才在裤子口袋的夹层里找到身份证，还没递上去，就听服务员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标准间了。”

　　“三人间呢？”

　　“也没有了。”

　　“还有能住的地方吗？”

　　“有大床房。”

　　“……”齐泓羽忍了三秒，最终还是判断快点把何书安定下最重要，就递上两人的身份证，“大床房也行。”

　　服务员送上门卡，道：“308房间。”

　　好不容易把何书拖上楼，拽到床旁边，齐泓羽也累得不轻。刚一松手，何书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齐泓羽想可能是自己这次确实下手太重，便在何书耳旁小声问道：“你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不……去。”何书口齿不清，态度倒是坚决。

　　“那你睡床上吧。”齐泓羽把他往中间推了推，打算自己睡地铺。正要去找毯子，何书突然扯住他：“不许走。”

　　“我不走。”齐泓羽立刻道。

　　“不许走。”何书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念叨：“不许……走。”

　　“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齐泓羽无奈，何书依旧在念叨着，突然剧烈咳嗽几下，喷了他一脸血。

　　“想扔下我不管……嘿嘿……休……想……”何书继续口齿不清，还不时地猥琐笑：“我啊……可是……死了都要拉个垫背的……你要是把我打死了……你也……别想……跑……”

　　齐泓羽一脸黑线，半跪在床边被何书拉扯着，动弹不得，索性脱了鞋，也躺到床上任由何书拽着。

　　或许是感到有个热源也在床上，何书闭着眼睛凑过去，死死抱着齐泓羽的胳膊，嘴里还在念叨。“谁说我打不过你……你这个骗子……”

　　不知过了多久，齐泓羽觉得胳膊都被攥麻了，何书终于安静下来。他费了不少功夫才从何书的章鱼爪里挣脱出来，起身去了浴室。

　　看来自己的样子还不算狼狈。齐泓羽对着镜子扶了扶眼镜，把衬衫领子重新整理了一下，皱起眉头。

　　很久都没有做事如此冲动了，他在心中暗道不应该，毕竟打架也不是小事，万一何书被他打出个三长两短，他也会跟着倒霉。

　　可是，像何书这种蠢到一定程度，脸皮又很厚的家伙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任谁都会想狠狠揍他一顿吧。

　　齐泓羽在心里替自己辩解。

　　从镜子里看去，正好看到卧室床上的一角。何书在床上睡的安静，怀里紧紧抱着被子。

　　真是蠢货啊。

　　齐泓羽叹气，从架子上取了一条毛巾，用温水打湿又拧干，坐到床头，开始给何书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