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枝》瞬**城

6、第二章 昔日皇族（中）

　　夜半时分，喜枝坐在小矶困得鸡啄米般点头。
　　幽暗灯火下是朱慈焕不知疲惫的看着各地联络旧臣上报的信息。
　　窗外风急雨大，窗子拍打在窗框上砰砰作响，喜枝坐才窗前被淋湿半边身子，头发也被雨水打湿，可毫不在意，依旧犯懒。
　　砰的一声，朱慈焕拍案而起：“竖子，居然枉顾先帝对他们的照拂，投降李狗！”
　　喜枝被打断美梦抬头，看了一眼朱慈焕愤怒的脸庞，有些没好气：“树倒猢狲散，你没听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喜枝的话还在嘴边，人已被朱慈焕按住，他的目光闪过仇恨，脸色阴森：“你再妄自诽谤先帝，我会立即斩杀你！冷歆也救不了你！”
　　喜枝笑了。不知为何，她越来越不怕朱慈焕的虚张声势：“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杀我？我冒犯先帝无数次，你不还是下不了手。如果我没猜错，冷歆对你很重要，既然重要，你就不会轻易杀了我。”
　　朱慈焕的脸色极度阴沉：“没错，你猜对了。我需要冷歆，但，我杀你还是易如反掌。杀了你，我一样能诱冷歆上钩。”
　　“但你不能诱他帮你成就大业。”喜枝伶俐的双眼使得朱慈焕瞬间恍惚：“不信，咱试试？”
　　得人容易，得人心难。这么深奥的道理居然被她轻易以白话参透。
　　朱慈焕缓缓将手松开：“你比我想的要聪明。”
　　他冷静片刻，踱步走到桌案旁，点手叫喜枝过来，喜枝靠近书桌，好奇的打量上面一封封密信。
　　“你识字？”朱慈焕观察喜枝的表情。
　　喜枝赧然摇头：“就会写两个字。”
　　不等朱慈焕吩咐，喜枝自己操起毛笔，歪歪斜斜写下自己的名字：喜枝。
　　“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缠他教我写字，他从来都没答应过。”闪亮的双眼一下黯淡下来。
　　朱慈焕没有言语，而是将喜枝拉到自己身旁，握住她冰冷的手，一笔一划在黄帛上写下冷歆二字。喜枝手力全无，字写得歪歪扭扭，落在朱慈焕批阅后的款处，与之前那些力透字背的字相形见绌。
　　朱慈焕打量喜枝的神情：“这两个字，你认识吗？”
　　喜枝困惑的摇头：“不认识。”
　　朱慈焕坦然微笑：“慈焕，我的名讳。”
　　喜枝犹豫，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教我写这个？”
　　“你得知道你的仇人叫什么。”朱慈焕将那封密信叠好，吩咐门外站定的侍卫：“将这个送给汪铭昭手下。”
　　汪铭昭就是冷歆。
　　汪乔年总督被李自成俘虏拒不投降，连累亲子侄们一同被捆绑凌迟，只有汪铭昭因征战北疆未在其中，待他赶回襄阳城，父兄身体皆被刀割碎喂鹫，血流成河，为给父兄报仇才起名冷歆，寓意从此心中再无半点温暖。
　　可眼前的喜枝，恐怕就是他另一处温暖所在了。朱慈焕笑着将笔从喜枝手中收回。
　　冷歆惯于狡兔三窟，朱慈焕虽掌握他的行踪却未有充足把握能诱敌而来，有了喜枝这二字，相信冷歆一定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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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夜，同样时分，朱慈焕将剑鞘摆放在桌案上，微笑端了一杯酒：“喜枝，今天我赏你这杯酒，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喜枝不解，手接过酒杯正准备喝，骤然感觉身后一股杀气，一只冰冷的手从身后抢过酒杯，将那杯酒泼在地上。
　　酒水沾地，悄然无声。
　　出乎冷歆意料，这杯酒并未投毒。
　　“五皇子，以女人要挟我出现，会不会太有失皇家威严？”
　　朱慈焕手并未按在剑鞘上，而是又倒了一杯酒送到冷歆面前：“皇家威严？若此刻尚有皇家威严存在，怎么会容许你如此嚣张跋扈站在我面前，连跪拜也不曾？”
　　冷歆声音低冷：“我父已为朝廷捐躯，我不想再步后尘，五皇子难不曾要逼我出山？”
　　喜枝终于有些明白事情原委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想要逃身世外注定无望。朱慈焕逼冷歆出山协助自己光复大明，所以才会对自己百般忍让。
　　难怪她如何辱骂他，他都不曾动气过，与国家相比，皇族受些耻辱算得了什么。
　　看来，朱慈焕并不像他外表般对事云淡风轻。
　　“你有没有去汪总督坟上祭拜过？”朱慈焕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敲在人心坎上，不等冷歆回答，他又说：“我去过。已经被人挖出鞭尸，挫骨扬灰。”
　　屋外风雨更重，屋内风急，灯忽暗忽灭，朱慈焕的话听的人心慌。
　　“不知汪总督忠义的百姓听信煽动，将他从坟冢扒出，如今，坟内是我为他建的衣冠冢。”朱慈焕轻轻将手中酒杯放下，坦荡看着对方。
　　冷歆双眼赤红，牙咬得咯咯直响，许久才笑了：“那又如何？我即便报仇，也可以联络关外先杀了李自成。”冷歆一句话使得朱慈焕僵住身子，他又逼近一步：“如果你怕日后留有后患，不如现在杀了我，以绝后患？”
　　四目相对，朱慈焕恨不能将冷歆千刀万剐。
　　“你以为我不敢？大明没了，但余威还在，杀不得李贼，我还杀不得你？！”朱慈焕仿若听到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冷笑不已。
　　“那就请五皇子动手吧！”冷歆鄙夷的看着朱慈焕，逼他出手。
　　两人僵持，谁先动，必是一场恶斗。
　　“现在是没了大明朝，要是真找外人，连天下都丢了。”
　　这几个字，轻轻脆脆撂在朱慈焕和冷歆面前，俩人一同回头，惊诧的看着喜枝。
　　“大明没了，便宜汉人。天下没了，便宜外人，这笔买卖你们自己算不开？”喜枝又念叨一句，顺手将朱慈焕按在桌上的剑鞘拿起，用力抽出来，扔在两人面前：“别杀来杀去的，有种的自杀！”
　　剑落在地上，如同耳光抽在两个男人脸上，清脆响亮。
　　“她，让我们自尽？”冷歆一顿，朱慈焕抿嘴笑了：“这疯丫头，一直如此。”
　　“是男人，别斗嘴皮子，有能耐真刀真枪砍一顿，何必嘴上用力！”喜枝的话，总那么痛快，却也总那么令人想笑。
　　□□的空气骤然舒缓下来，朱慈焕将剑捡起，目光扫过喜枝的脸，别有深意对冷歆笑笑：“为了她，你也不能拒绝联手灭敌，你想带走她就必须就范。”
　　冷歆冷哼一声，面色依然阴冷：“她不值得我做这些。”
　　喜枝眼睛一暗，朱慈焕含笑：“好，既然不要女人，那我答应你，若你与我联手给李贼痛击，他日光复，我许你半壁江山！并为汪总督修建祠堂宗庙，与皇家共享万世香火！”
　　“若是不成呢？”
　　“若是不成，我朱慈焕以死殉国，绝不误你投奔关外前程！”朱慈焕率先将手伸出，将剑拔出割破手指滴入酒杯。
　　美酒，鲜血，丝丝绕绕融在一起。
　　朱慈焕将酒杯端到冷歆面前：“成功与否，在此一举，我先干为敬！”
　　他率先将酒杯饮尽，将杯底亮给冷歆。
　　若大明朝还在，他堂堂皇子怎会如此低三下四卑微乞求。
　　冷歆未动，过意不去的喜枝迎着朱慈焕的酒杯走过去，将酒杯倒满，用自己的手指划在剑尖上滴下血：“这不是汪将军的血，也不是汪将军的誓，要丢人，我喜枝丢，要背骂名，我喜枝背。”
　　她扭过头将酒杯端给冷歆：“但我只想对汪将军说一句：皮都没有了，毛往哪儿长呢？”
　　朱慈焕勉强忍住笑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鸟巢都掉在地上，蛋也全砸了。”喜枝瞪了朱慈焕一眼，又补一句。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次，朱慈焕再忍不住，哑然失笑。
　　连同冷硬心肠如冷歆也有些微微笑意。
　　“你……”喜枝有些羞涩：“我没读过书，但我知道其中的道理，我爹给我讲过。”
　　这女人确实有趣，真将她拱手还给冷歆，朱慈焕竟然有些舍不得。见惯宫中唯唯诺诺的举动，也熟悉大家闺秀循规蹈矩的说辞，喜枝这般天然去雕饰，越发显得可贵。
　　可惜，她不属于他。
　　朱慈焕笑笑：“虽然是喜枝与我盟誓，我也当是汪将军你的，你意下如何。”
　　冷歆一直缄默，目光灼灼望着喜枝：“好，我答应喜枝。”
　　喜枝原本低落的心，又重新雀跃，笑眯眯的看着冷歆。
　　她毫不掩饰的仰慕目光，刺痛了朱慈焕，脸色紧绷：“既然如此，那就挑一天把她带走吧。”

作者有话说

　　小吱吱是个没文化的姑娘，但她不是小燕子。。。
小欢欢是个有抱负的皇子，所以他不能留恋美色，更何况小吱吱也没有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