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44、不存在的时间差

　　嘉芙莉亚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来之前她看过这幢建筑当时的建筑蓝图，设计上比起一楼的大厅、二楼的房间，三楼主要是作仓库用，只有三个房间，两个较小，一个较为宽大。三个房间中间连通，门口开得很大方便运输，其他并无异样。

　　引她上来的人没有再说话，她便背靠墙壁，摸进了右手边最近的第一个房间…然後她看到了一点亮光。

　　那是一支小小的蜡烛，蜡烛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她小心疑惑地走近，未走几步便被一个人影吸引了目光，可惜眼睛只来得及逮住那只手…他竟敢朝她招手。

　　“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对方似乎没有继续打的意思，在她处理□□的学习上这通常代表著「对方有话要谈、暂时不会动手」。不过实际上她从来不轻易相信，仍旧以小心防备的前进姿势走进里间最宽大的房间…然後吃了一惊。

　　足有小型溜冰场大小的房间里满是玫瑰，玫瑰花的香气浓郁，但因为附近窗户玻璃早就碎掉了，香气都从封窗木条的缝隙间飘散了出去没有让她在楼下提前闻到。一地的玫瑰连枝带叶散落著，还有起码几十只款式相同的蜡烛点在四周，看得出烧的时间并不一致。

　　“这是……”嘉芙莉亚困惑地打量四周，她当然不会以为对方想向自己求爱。

　　“我每隔五分钟便为你点起一支，你的耐心足以得到这个数量。”

　　声音这次很清晰，她没有理会话里的内容，反射性地找出说话的人…然後她看见了倚在门边的黑衣男人：“是你!!!”

　　相对她声音里的不再冷静，海德送给她一个微笑：“是我。”

　　“…果然是你，所以说你才是NET的人，然後杀了斯利夫……”
　　“错错错。”海德耸耸肩：“我都不明白为什麽你会一直怀疑我，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和NET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说来我也是八月二十九日的受害者。不过斯利夫的确是我杀的，看在她当时试图谋杀我後来还说谎的份上。”

　　“我不相信你。”嘉芙莉亚冷眼说道，“你怎麽否认今晚和NET寄的信件无关？还是说你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黑客？”

　　“那当然是因为…我和NET合作了。”
　　男人咧开一个笑容，露出一点点尖牙，配著金发看起来狡黠得有些可爱：“我讨厌被无缘无故的怀疑。你看你要是不回头多好，结果突然闯进我家…不知道很没礼貌的吗？”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冰冷，看起来像被惹怒的野兽：“我讨厌整天被盯著，讨厌被人闯进地盘，讨厌没礼貌的…人。”

　　“就是因为这个……”嘉芙莉亚有些哑口无言，但她随即想到了在LG时读的应变课程，其中一条就是「当对方没有正常人逻辑时，不要跟他讲道理」。

　　她飞快地实践了这条忠告，第一次掏出了腰间的枪，用最快的速度射向那个男人。
　　和枪声同时响起是刺眼的玻璃碎裂声，然後一个低缓的男中音和冰冷的刃面一起出现在她耳边：“就算是我也需要公平。”

　　………………………
　　…………

　　太快……太快了……

　　努力挡著对方刺来的匕首，但嘉芙莉亚自己知道每一次格挡的力度都在衰退。她手上有好几道流血的伤口，对方看来还在享受战斗的乐趣，嘴角上扬的男人每一下进攻、退缩都变幻莫测没有道理可言，嘉芙莉亚以前学的套路完全用不上，有时候想用示弱诱敌先攻对方却後退，有时却宁愿受伤也要攻击到她…简直没有办法理解。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她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

　　原本手上拿的枪只射出了一发就被削在地上，当时她要是迟些放手恐怕连手指都要削了去。但对方对她拿的□□却没有反应…是不认识还是不屑提防？

　　嘉芙莉亚衡量了一下剩下的体力，眼中光芒一闪，盯著那把刺过来的匕首用手上的匕首虚挡一下然後伸出了□□。

　　中了。
　　蓝色的火花闪了一下，但下一秒她看见了海德眼中的笑意。危机感让她立即放弃了□□，果然再下一瞬间冰冷的刀面贴著她的手指擦过，令人心惊。

　　…没打中？不…她确实看到了细微的火花…对方经过抗电训练？还是天生体质…

　　“你喜欢匕首？”脑中迅速思考著对策，她表面强装镇定地问。

　　“枪太无聊了。”说著这句话的男人气势凌厉地冲前两步，刀尖在後退不及的女人腰间又制造出一个伤口。

　　“一发就足以摧毁游戏…”偏偏头闪过嘉芙莉亚的刀，“又要换弹又不安全…”他几乎把女人拥入怀中，然後在对方反手刺中他前扼紧那只手臂来个後肩摔，顺势也解除了腿上的攻势。

　　“还有，不方便带在身边。”他淡淡地说著，歪了歪头，看著女人在地上一个踢腿没有上前，嘉芙莉亚便顺势翻起身。

　　“但一把水果刀？没有多少人会怀疑你的。”
　　“不管你是不是NET都是罪犯。”

　　“是这样的吗？小姐。”海德握住再次刺来的手臂肘弯，他用的力很巧妙，嘉芙莉亚没办法顺势转身於是乾脆借力要扯他到一旁…在她试图这样做之前她被摔到了墙上，男人贴近她的脸孔，这个距离足以看见她眼中的火焰，她也同时看见对手眼中彷佛风暴变化的蓝灰上倒映著烛光…里面还有著什麽…有著什麽不可见人的东西……

　　“我不否认呢…不过，我也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他逼近嘉芙莉亚圆睁著的眼睛，握住匕首的手一刀刺向试图膝撞的膝盖。

　　嘉芙莉亚握著匕首的手与他角力，就差一点就能刺到後脑，却没办法再移动半寸。

　　“所以……”男人突然灿烂地一笑，那抹突然绽放的笑容让嘉芙莉亚有一秒的失神。

　　然後她听见他说：“我玩够了，再见。”

　　这是她一生中听见的最後一句话。

　　下一瞬，即使在最危险的实战中也没有想过的，最为凶暴狂烈的杀意海啸般将她淹没，如同被压落冰海深渊，女人迷茫地睁大眼睛……眼中倒映著烛火、玫瑰、扭曲的金色…………火点舞动起来，世界在晕眩中崩塌、如烟般碎裂…

　　倒下的那一刻，她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麽都没有想，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恐惧死亡，但又好像早有预料。

　　甜美的花香逐渐渗入死亡的气味。最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看著一地破碎的深红色和那些晃动著的火焰，在花香中呼出最後一口气，然後在红色的海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
　　……………

　　曼纽尔，代号为B21的男人站在不久之前他的同伴站过的地方，他的白衣同样在风中飒飒作响，眉额间有著细微的皱摺。

　　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看见工厂正门，这里是警方其中一个制高点，建筑物窗户都被封死，大门又只有一扇，当然就是嫌疑人最有可能出来的地方。

　　当然，如果是除了嘉芙莉亚以外出来的其他人，那只意味了一件事。

　　十二时三十五分，绿色的破旧大门打开了，一个全身黑衣戴著黑帽看不清脸孔的男人站在大门外，附近躲藏的武警和便衣警察全部拔出枪指向大门，四周高楼上还有十几只狙击枪对准了他的头。

　　男人对眼前景象视若无睹，他施施然地走下台阶，没有一支枪跟随他，也没有一发枪声，直到他消失在最近的暗巷中。

　　穿著白色制服的男人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朝对讲机发下了命令：“犯人出现!全部射击!”

　　彷佛打了个不存在的时间差，华伦市的街头，传来了长达五分钟轰轰烈烈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