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24、玉城姐妹

　　所以，突然上门按门铃拜访的正是打电话没人听於是焦急地从三条街以外的警局——玉城绿珀的工作地点，海岸区分署赶来的来通知海德明日上午到北部协助调查的警员。

　　“可是…我明天要工作……”海德为难地说。

　　他为难对方也为难。一脸不耐烦的便装警察基本没有思考就回他：“这可是特派人员的命令…就算辞职你都要来。”随後可能因为海德的表情太无奈，又叹了口气补充道：“你就跟你老板说是神光的人让你协助调查，我想他们不会对你怎麽的。”

　　他这麽说是因为根据神圣公约，四十八国公民都有协助调查的义务，只要把神光的名头(当然还有相关通知信)搬出来，就算海德连续半年没能上班老板也不能因此炒了他，不过可以按停薪放假处理，公司的损失也可以和海德的工资一样则视情况由警方补上，不过没有固定底薪的工作则不在此例，警方只会给出路费钱和最低生活资金，这点和法庭陪审团的待遇倒有点相似。

　　感激地送走警员，在门关上的瞬间海德脸上的微笑也一并敛下，他面无表情地回到地下室，对里面的两个人说：“神光果然派人来了，我明天会去和他们见面。”

　　“需要逃亡吗？”玉城认真地问，海德因为她的严肃笑了出来，摇摇头：“只是问个话，我还不至於逃到天边去。”

　　“而且，事实上我什麽也没有做不是吗？”男人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被波及的运动员，从头到尾只杀了三个人，三次都是自我防卫…就算被逼问出来，根据神圣公约他们也没法入我罪。”

　　他故意忽略了在旁边很怨念地瞪著他的「罪证」。
　　玉城倒是没有忘记，轻轻皱起眉：“那他呢？万一他们查到这间地下室和他…”她做了个手势，那个手势的意思是「需要我帮你处理掉吗」。

　　海德微笑著轻轻抚上「宠物」的黑色头发：“汤姆是我的情人，虽然知道他曾经犯过事，但因为我们之间不易的爱情我还是把他藏在这间地下室中……故事就先这样吧，我想协助逃犯应该不算太大的罪名，何况汤姆的通缉金额也不高。”

　　通缉金自然是玉城绿珀在警局里查过後告诉他的，事实上检到小猫的第二日海德就拜托玉城把汤堤拉这个人名和保罗的犯罪小集团相关的罪名底细查了个遍，这也是为什麽玉城会埋怨他又替她添工作了的缘故，不过在海德看来也只是利用她本来的业馀爱好帮自己行个方便罢了，凭玉城在海岸区积累的人气和本钱实在是举手之劳。

　　再说这间地下室的结构玉城也略知一二，在试探海德的初时她就曾经鼓动过大半个公寓的人来海德家开派对然後参观只有一楼和二楼住户才有的地下室，当时她就亲眼看见地下室的门推开後竟然是间普通的木制储酒室，也不知道海德是怎麽搞的。

　　玉城是相信著友人「遗害千年」，而海德是相信自己。
　　下意识的畸形信任让两人此时的神态中都含著一种戳定淡然，擅长看人脸色的汤姆敏感地看出了这点，神色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不想留下，不想被关在这里…
　　这个人对自己做的事简直就是恶魔的手段…他没有在自己身上造成一丝外伤，好生饲养，但却迅速地摧毁了他作为一个人类的自尊。

　　但与此同时他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对抗……汤姆从来不是宁死不屈多有骨气的人，不然他早在被父亲带入犯罪行业时就去报警了。既然一开始没有踩住底线，他也就没有理由让自己不再退一步…然後错得更多，溃不成军，到最後他竟然找不到藉口让自己像个英雄般誓死反抗。

　　眼前这个面对神光也气定神閒的男人是罪犯，但自己也是，汤姆有些恨自己的良心还有残馀，不能光明正大地叫嚷出「你就等警方来抓你走吧大不了我也一起入狱」之类的话，假如有机会逃走的话，他甚至连报警都不敢。

　　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监狱里的环境，他也认识几名父亲的狱友，那些人和事都足以令正常人打心底难受起来…入狱和被这个男人监禁哪边比较好？他已经混乱得分辨不出来了。

　　“汤姆今晚想要吃什麽？”

　　又是那种暧昧的抚摸，每当这时候汤姆就会想起连父亲都没有这样摸过他的头，印象中这样摸过他的只有母亲，可是母亲每次摸过脸上都会泛起一丝後悔和厌恶，然後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海德随意的触碰他已经无法彻底回避，一是害怕又被拖去施以水刑，二是确实有微乎其微的贪恋…於是男子脸上便露出了混杂著难受和犹豫的怪异神情。

　　“…………”

　　本来想说随便的，反正不管海德做什麽他都得吃…但一抬头，看见那对本来很冰冷的眼睛里浮动的虚假温柔，他就忍不住说了出口：“蛋糕？……啊…不…我是说……唔……随便……”

　　话一出口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明明是想要试探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心底长久以来的盼望，听起来倒像撒娇一般…不管再怎麽说，蛋糕实在太孩子气了吧？!!

　　汤姆没有发现自己脸都红了，海德和玉城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习惯慎言的女人沉默不语，男人加重了笑意，轻柔地在绯红的耳尖亲了亲，轻声说：“如你所愿。”

　　两人出了密室，一眼就看见黑藻妹妹又在玩水。
　　海德示意玉城绿珀带她到卫生间自己搞定，然後占了玉城黑藻空出来的位置，从厨柜中拿出面粉，然後在冰箱中找出鸡蛋和牛奶，的确按汤姆的要求开始了做蛋糕的流程。

　　海德对此异常熟练，等到玉城绿珀把妹妹弄乾爽出来，正好看见他把蛋糕胚放进烤箱，然後开始打奶油。

　　“哇…你是不是又准备告诉我因为你很早就一个人做饭所以甜点也做的这麽好？”
　　“又被你猜中了，从十一岁开始我的生日蛋糕都是自己做的。”

　　玉城一脸「忍住不跟你吵」的模样，蹲下来仔细看了看烤箱内那团还没发起的混合物：“那你准备做什麽口味？”
　　“草莓。正好最近水果店草莓入货，我昨天买了两盒。”

　　…她想像了一下地下室那个倒楣的小家伙收到充满少女气息的草莓蛋糕的心情……好像也挺好玩的。

　　“那晚饭呢？”
　　“墨西哥玉米饼配蕃茄肉碎香草汁如何？”
　　“成交。”

　　她拉著妹妹坐到铺了米白色羊毛毯的布艺沙发上，取过书架上寄放在海德家的图册，开始读给妹妹听。

　　玉城黑藻依偎在姐姐肩上，两条羊脂玉般的小腿摆了摆，亲腻得像小孩子般搭在姐姐大腿上，然後舒服地不动了，比姐姐更黑更圆、满含天真的眼睛看著图册，似乎不甚了解，但也不像小孩会因为失去兴趣胡闹…只要有姐姐在她身边她一向挺听话的。

　　海德在开放式厨房忙碌著，两姐妹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相处的模样，光看表面没有人能猜出一年前玉城姐妹刚从北区搬来时和海德之间做了多少试探。

　　想起来那还是不久前的事。

　　玉城绿珀以优秀成绩从大学毕业，然後由导师推荐到北区警察总部担任检尸官，没做一年就申请转调到海岸区分署，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北区的工作太繁忙没空照顾好妹妹罢了。相比起来海岸区多是住宅，住的又多是中层阶级人士，附近夜生活不多，大型案件更少，最多也不过是小偷小抢…往大的说也只是□□派对之类的案子，偶然几宗杀人案也多是情杀、为财为仇之类，原因简单处理方便，比起经常在北区市中心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变态杀手、爆炸、恐怖袭击之类实在好的多，也比东区富人区的绑架案好搞。

　　而且海岸区当时因为从北区「抢」到一名优秀人才好好出了口气，也因此许诺了玉城可以拒绝加班、上班时间可以短时间回家照顾妹妹以防意外等等的要求，另外还有额外津贴，实在是福利众多。

　　连同她住的公寓也有一半房租在福利范围中，公寓地点好，离警局只有三条街远，远远还能看见海景，简直是玉城梦想中和妹妹生活的家园………除了意外地发现妹妹竟然在某一天出现在海德家中以外。

　　第一眼看见海德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感，因为他身上有著熟悉的、类似自己的气味——化学品、血和尸体往往会混合成一种从心理上令人觉得冰冷的东西，而海德只是个「普通」的跳水员。

　　可是黑藻很喜欢缠著他……这点玉城和海德都拿她没办法。
　　一个能自己闯进门来的自闭症少女引不起海德的杀意，反而让他感到有趣…玉城绿珀却很有些烦人，尤其那次设计让大群人在他家开派对还要一看地下室，简直是难得令海德暴躁的时候。

　　可惜在他准备动手前，玉城绿珀就出现在他惯常会去的地点，冷静地告诉他他们可以合作。
　　随性地答应她後，两人的合作关系便至如今，如无意外还将继续下去。

　　“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