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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冠以公猫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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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时,晴。
因为睡得早,在惯常的时间依照生理时钟起床的男人正在整理凌乱的被单。
如果不算上地下室,海德的家看起来并不算大,除了客厅、厨房和书房以外卧室和卫生间都只有一间,但布置得温馨整洁,看得出居住的人有著细心爱乾净的性格,也有著不俗的品味。
阳光落在卧室洁白的被单上,种著仙人掌的窗边可以看到外面远方的海岸线,刚铺好雪白被单的男人正从漆著淡蓝色条纹的衣柜中拿出运动短裤套上,只差拿起钥匙就可以出门了。
“嗨!海德!早安!”
打开门刚好和住在五楼的男主人碰个正著,对方一如以往地穿著整套黑色西套,提著公事包正准备上班。
那是个在北区律师事务所工作的男人,晚上回来的时间总是非常不定,但相反出门的时间却很固定,据说在业务高峰期留在办公室过夜也不奇怪。而他的邻居就是海德也很熟悉的玉城姐妹,天台面积正是由这两人共同使用著。
“你也早,查理,今天的领带还是一样好看啊!”
“嘿…”对方有些自豪地笑著看了看打得很漂亮的夹著银色领带夹、整整齐齐收在西装外套里的蓝色底色夹巧克力色斜线的丝质领带,直白地炫耀著:“那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婆!”
“玛莉安的手很巧呢。”
“那是!倒是你,什麽时候讨一个?”
“不要拿我跟你这种三十几岁的大叔比,”海德没有介意对方的取笑,作为回报在对方那熨得贴服的西装上打了一拳:“我可是正受欢迎的年纪呢!”
“什麽三十几岁的大叔…”「大叔」查理不服地嚷嚷著,摇了摇头证明自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跟你说,我赶著回公司呢。”
“我去晨练。”
看著穿著一身运动装的人消失在公寓大门,查理不禁有些羡慕。自从升职後他就很少有进健身室的机会了,每日都留在公司加上应酬的结果就是小腹积起了赘肉,但即便如此努力,再次升职的日子看上去却很遥远。
都快四十岁的年纪了,的确是没年轻人那麽有活力了。
摇了摇头,他掏出车钥匙,在侧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车子。
这一边的公寓群都由一条叫垂柳路的单线马路贯通著,沿著垂柳路转到马切尔路往下坡走就能到海边。这段不算长的路线正是海德每日的固定晨跑路线,刚好半小时跑到海岸另一头的早餐店再往回跑就是到俱乐部前的热身运动,有时也会看心情改做游泳。因为风比较大的关系,这个小型海滩游人不多,天气好的时候倒是往往有附近熟水性的居民来晨泳和滑浪,海德也因为每天晨练认识了几个。
“海德!你昨天去哪了?露丝还问起你了呢!”
叫住他的是一对兄妹,哥哥科尔德是个滑浪爱好者,每天都要来过把瘾。妹妹露丝本来不常来的,但自从见过海德後就经常出现,想也知道是为什麽。
对此海德没有太大感想,只是单纯地笑笑带过话题:“昨天回公司辞职了,一觉睡到中午,可真是爽快啊。”
“辞职?!发生什麽事了吗?”健壮的男人皱起了眉头,阳光晒得他身上的海水闪闪发光,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就像宝石一样,引得附近的路人频频回头。
“没什麽,我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去跳水而已。”
“怎麽会?我认识许多人到了三十岁也还在俱乐部,不想比赛的话转做指导或者教练不也很好吗?”作为运动爱好者认识了很多行内人的科尔德如此问道,他总觉得海德隐藏了什麽原因,也许又是俱乐部的内斗之类…不禁脱口而出:“万一被人欺负的话转一家不就好了?”
“哈哈…真的不是啦,只是单纯地觉得与其到中学或者其他小城市做指导,倒不如转行,反正国家队也与我无缘了。”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也好,只是你打算转哪一行啊?”
运动员少有学历高的,本来就因为常年训练和活动缺席率高,这样下来成绩出色的没几个,没兴趣读书的通常在中学後就专心加入俱乐部或队伍,可以说一生都投入在职业生涯中了,这也导致那些不能出头的人退出俱乐部後也不知道能做什麽工作赚钱活口的情况出现。
问的人有些担心,答的人却一如昨天回答经纪的那样无所谓:“不知道,还未想好。”
“……你还真是冲动啊,有那麽不愿意留在那里吗?”
“还好吧?只是想著反正早晚要走,倒不如早点下决定…放心啦,我还存著点钱,在找到工作前先靠广告赚零花钱也是可以的。”
对海德平日的工作表现也算是比较了解的男人摇摇头,没好气地说:“以後看不到你的表演,露丝绝对会失望的。”
“哈哈哈,帮我跟她说对不起吧。”
打著哈哈的当事人飞快地结束了每日早上的问候,两人一个继续晨跑一个回到海里,时间就在运动中流逝,等到太阳热得让人受不了的时候海德刚回到家中,脱下被汗水打湿的运动服走入卫生间,用了五分钟洗得清清爽爽後他开始准备每日的早餐。
今天早餐是鸡肉鳄梨三明治和香草炒蛋,鸡肉用的是昨晚一并买回来的材料,鳄梨是几日前买的刚好成熟,而香草…海德在厨房的窗子前种了一整排各式各样的香草,只要稍稍扯下来一些就能满足他大部份的需求。
除了主餐,饮料是牛奶,饭後甜品有布丁…这算是为地下室的小猫准备的营养品,海德自己只是把昨天被剩下的餐後水果吃掉就完了,简单快促。
然後他像昨天一样,端著早餐下去地下室。
打开灯,黑发蓝眼的男子侧卧在床上,似乎刚被灯光惊醒,一脸的茫然,眼下露著深色的青黑,不知为何依然有些憔悴。
“早安,没睡好吗?”
“………现在是几点?”
海德看了看手表:“九时三十七分。”
“…………”男子呻吟了一声:“我觉得自己才睡了两小时…”
“怎麽了?失眠?”
因为不想示弱,汤堤拉脸色难看地转过脸去。
昨晚海德走後他艰难地解决了生理问题,那个混蛋说得没错,想要在戴著手铐的情况下穿脱裤子简直是个难题,何况地下室一关灯就一片黑暗,完全摸不准去水沟在哪里,幸好固定扣没有扣上,他摸索著老半天才打开了记忆中的花洒开关,大约估计把脏物都冲乾净後才回到床上,然後又因为手铐没法翻身或正躺睡的难受,後来又因为静下来的地下室太黑,加上一点声音也没有,结果挣扎了一夜才因为精神实在太累睡了过去。
这些事说出来太丢人,他半件都不想告诉海德。
“你要睡也先把早餐吃完吧。”
用著和昨天同样的藉口,海德朝双手不便的宠物喂上三明治,满意地看见对方虽然迟疑不快但好歹咬了一口後又递上牛奶:“要喝吗?”
他是故意没有留水给汤堤拉的,固然对方可以打开花洒解渴,华伦市提供的自来水都是经过消毒清洁的可饮用水,但那也太麻烦了…加上尴尬的生理问题,他可以确定从他昨晚走後汤堤拉就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喝过水。
用装在地下室的夜间用红外摄影机作证。
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监视著的猎物故作别扭地抗议道:“…你是小孩子吗?”
“不要歧视牛奶,牛奶是补钙的高营养饮品,要常喝。”海德淡淡地纠正,然後一个重击:“再说就算你为了少去厕所再勉强自己不喝水,常期缺水会引起很多健康问题的,所以快给我喝下去,不然我会让你喝下去的。”
淡淡地威胁著的男人成功让被威胁的人一身恶寒,因为并不天真,轻易就可以想出一系列「让人喝下去」的手段的男子很快地喝掉了玻璃杯里的液体,反倒让海德有点失望。
既然牛奶都喝了,对饭後甜品的布丁汤堤拉也没有任何异议。早餐很快一扫而空,他静静地等著海德离开,想要赶跑的对象却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边。
“………汤姆。”
“我都说了我不叫汤姆,俗死了。”
“那就叫汤吧?”
“……你是有多执著这个名字啊?”
海德抚上没有过多反抗的男子头顶,露齿而笑:“不是和你很配吗?小公猫。”
被强行冠上「公猫」之名的男子瞪视著他,被瞪的人径自说下去:“其实你不同意也没关系,这里只有我和你,无论我叫什麽都是在叫你。”
……因为有著「自己」和「别人」的认知人类才需要给自己一个名字,海德这样的说法倒像是…汤堤拉不是一个存在自我的人类,而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人权和意愿被漠视到这个地步是应该生气的,汤堤拉却想不出自己应该怎麽生气。
双手被绑著,力气没对方大,三餐都要靠对方供应,生死都在一念之间……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是以逃脱为结果的反抗,反而会让自己处境更惨。
不知道怎麽发泄这股屈憋,他只能狠狠把脸埋在毯子里,好让自己不看见对方的模样。
“汤姆。”
听见男人径直改了称呼,无法反抗的人越发把自己卷成一团,却突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