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13、姐妹

　　为了某种目的特别设计的地下密室、用途不祥的设备、不常见的室内布置、现行犯的行为……对於心理纤细的人而言简直是恶梦，说不定已经陷入半精神崩溃了。
　　汤堤拉也很想成为那样的人，说不定还会好受一点，但如果他真的如此纤细，恐怕在十五岁时就选择自杀，丢下注定不幸的生命逃走了。

　　暴力和虐行，外加言语和精神虐待…十分了解个中手法的他一边为可能遭到这些的自己建立心理防护，一边努力思考对策。
　　就在这样的思考中早餐彻底冷却，冰橙汁也已经回温。太过缓慢的时间麻痹了生活作息繁忙的现代都市人的感觉，无论再怎麽计算，汤堤拉也判断不出已经过了多少小时。

　　从这间地下室里看不见外面的光，也没有显示时间的装置，更加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无法知道海德回家了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处於华伦市的什麽地方…只凭昨晚看见的公寓建筑轮廓来辨认的话，差不多等级、外表相似的公寓在华伦市起码有几百上千处。

　　求救吗？向谁？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会因为他的失踪来寻找他的人…也许租给他地窖的房东会大发雷霆，可是想她报警就不可能了。像华伦市这样的大城市一个月的失踪人口就有够惊人，不见了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还躲著人跑的犯罪份子实在是……太渺小。

　　这麽看他做人真够失败的。
　　简直是自讨苦吃。

　　他露出一个苦笑。

　　所以接下来应该讨好海德吗？像一只狗一样摇尾巴？然後趁他不备逃走？
　　理智可以接受，但残留的自尊心却在尖叫…他不肯定自己做不做得到，也不肯定那种变态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如果他谨慎到把他十年如一日地关在这个地下室，恐怕到死外面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不过，上天似乎无意让他悲观下去。

　　就在汤堤拉肚子再次饿起来挣扎著要不要把冷掉的早餐吃光时，他听见了地下室的门打开的声音。

　　因为是定制的，门锁的开启声很特别，然而建筑设计上有个拐弯的地方，从内室无论任何位置他都看不见门的影子，更看不见进来的是谁。
　　本来以为是海德那个变态又回来了，立时决定不吃早餐还要鼓起力气反抗的汤堤拉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暴力。

　　脚步声接近，然後就在人影转出拐弯处时，他和来人一起愣住了。

　　咦？

　　一个女人，一个东方脸孔的女人。
　　黑色的长发直直地披在脑後，衬托出小巧的瓜子脸，皮肤虽然带著东方人的黄色调却显得比汤堤拉还白，像汤姆在骨董店内见过的最典雅高级的骨瓷一样。穿著的黑色长衫长裤又让她看起来像由黑白两色组成的活动人偶一般，总的而言是个连西方人都会有冲动搭讪的气质文雅的女人。

　　对方似乎惊讶於他的出现，汤堤拉脑中快速地转了几个圈，思考著对方是不是不小心闯入的陌生人又或者警察又或者是海德的房东朋友亲戚之类…却在得出结论之前已经反射性求救：“帮帮我…请帮我出去………”

　　女人眉间有著疑惑，汤堤拉连忙道：“我是被绑在这里的!!请你帮我……”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她用一只手抵住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无奈地扶著墙壁，然後转身，以完全不符合其形象的泼辣口吻与音量朝上面大吼……

　　“你个白痴!!!你又想做什麽奇怪的事了？昨天才折腾一晚不够吗？我好不容易工作回来你就这样对我？!!!!”一句话没有说完，她便为了让对方听得更清楚往来路跑去。

　　地下室的门再次关上。
　　汤堤拉听得目瞪口呆，脑子没反应过来，心里却已经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麽人但…似乎是和那个变态认识还敢教训对方的人…难道会是个更大的变态吗…明明是美女来著……

　　…而最重要的………看来……她是不会救他了……

　　对人生绝望的男子两眼一黑，瘫倒在床上。

　　时间回溯到十五分钟前。
　　下午，六点五十分。

　　海德提著为了晚餐买回来的两大袋食材打开门，就立即无奈地顿在了原地。

　　“我说黑藻啊…你又来浪费我家食水了………”
　　他关上门，把食材提到厨房放下，顺手关上开到最大的水龙头。

　　站在水槽旁穿著白色长裙的少女轻轻皱起眉，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湿透滴水的一束长发，又看看关上的水龙头，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打开。她的手只伸到中间就被截住了…海德拉住她的手转身，把她一路拉到整洁度比美酒店的卫生间，扯下挂著的几条白毛巾之一包起少女的头发，轻淡地教训著：“你要浪费水还是一直湿著我都不介意，反正你姐姐帮了我不少忙，但弄湿了你总得乖乖擦乾啊…”

　　和平日的海德不同，没有笑容的淡薄声音中少女乖巧地任由他帮她擦乾头发，微微仰著头，神情纤细娇柔得像刚长出花蕾的嫩枝，除了身高，无论表情还是外表都往往让人误会她只有十三四岁，但事实上她今年也已经有十七岁了。

　　“别动，我替你吹一下。”

　　男人拿出吹风机，在调节适中的暖洋洋的气流下少女露出了像被强风吹袭的猫一样的表情，有些可爱又有些搞笑。但是拿著吹风机的一方并没有笑，他只是忠实地进行著「吹乾头发」这件事，并没有为对方的可爱感动，也没有露出一丁点笑意。

　　“接下来还要帮你吹乾衣服，虽然说我这里有你的替换衣物，但被你姐姐知道我在她不在时脱下你的衣服她会打死我的。”

　　如此解释著的男人手也没停地继续衣物的吹乾步骤，少女穿著的白色连衣裙很长，也没有多馀的花边装饰，在吹风机顺著衣服线条吹下去时会因为气流微微蓬起，少女便似乎很高兴地发出了不明意义的声音。

　　然後海德听见了开门声。

　　“海德!黑藻在你这里吧？”
　　“啊。”

　　简单地应了一声，对方也没有回答，便径直在他的屋子里活动起来，真难想像这还是开始时会不管不顾朝他怒吼著人贩子、变态、恋童癖…的恋妹控姐姐。
　　其实至今对方也没有改变多少对他的态度，只不过因为黑藻喜欢这里，再强大的守护者也只能在公主暴发出来的眼泪下败下阵来，勉强接受了两家的往来，继而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海德对此没有太大感想，不过因为觉得两姐妹都颇为有趣，又能为自己带来便利，便默认了两姐妹的行为，甚至算得上纵容…毕竟他这里多的是拿到警察局就能让他上电椅的证据。

　　然後他突然想起地下室的小猫。

　　哎呀…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