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2 退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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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止不住地往下飘，丝毫不知道过犹不及的意味一般。待幸村回到俱乐部的公寓，已经是半夜的光景。额发湿成一缕一缕的贴着额头，冰寒的水沿着脸颊缓慢地流下来，裤脚鞋袜也被雪水浸了大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因天气不好，假期剩下的日子，除了每天到俱乐部日常热身，幸村只是窝在公寓里。能休息的时光来的突然，走得也是匆匆又匆匆。而盛夏之前需要为新一届的温网比赛做准备，幸村的训练负担也越来越重了。
和若宫的确定交往也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次数不算多，但每每在梦境中和柳生重遇，禁忌思慕的疯长就快要冲破内心的囚笼，力量强大足够让人行走在疯狂的边缘。然而不断回忆只是软弱的体现，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让过去放手的勇气。
然后有那么一个女生慢慢地走近。
爱用的天青色的伞，伞面总是擦得干干净净，晴天会叠得整整齐齐放进塑料的外壳；收拾货架的时候有独特的喜好，不同物品分类的摆放丝毫不乱，若是被便利店的其他店员放错，无论如何都要偷空调整过来，否则强迫症一般的坐立不安；温柔的微笑行走坐立的样子，隐隐间藏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大概就是柳生比吕士的影子。
察觉到女生越来越殷勤的举措，和或许故意为之的偶遇，想要脱身的时候已经太迟。若宫聪慧地在他即将说出婉拒之辞的前一秒，用最朴实却也最平白不过的语言说出了那声喜欢，眼神简单而真挚。
喜欢，这大概是身为同性的他无法对柳生言明的心思，被这个女生轻而易举的表露。同性之爱到底只是一般世俗容忍不了的出格禁忌，看到若宫脸上又是期待又是犹豫的表情，鬼使神差，幸村顺水推舟地应承了下来。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简单的和女生交往，那才是正常的日子、正常的生活。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那个人酒后无所顾忌的告白的话。
这句话前应该加上这样一句定语。
——如果没有听到他的告白的话，循规蹈矩地和女生交往，才是正常的生活。
许是年少时青涩的爱慕最易深入骨髓，更何况对方是那样温柔而优秀的一个人。想要完全忘掉曾经的压抑和挣扎，在经历过柳生电话里的告白后，完全可以说是无稽之谈。
是来到英国后的第一个春天，因若宫休假，他陪同回国，见到了久违的柳生。
时光的沙漏里，他的声音跨过了分别了十个月的每一天每一夜，沿着话筒的线向他的心缓慢地袭去。幸村的右手牢牢地握着电话，紧得大概连手指的关节开始泛白，然而他看不到也察觉不了，犹恐相逢于梦，反倒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次又一次。
白色的屏幕上闪烁的深色的字，不是“柳生”，甚至不是“柳生比吕士”。
简简单单的是他的名。
是在以往的他坚持以“君”称呼每个人时，幸村反行其道，笑着喊出的“比吕”。
过去的十个月中，换了地点自然也换了手机换了号码，却从来没有换过号码簿里的称呼。
更何况他是那样特殊的存在。
——“你喜欢她吗？……那你喜欢我吗？”
——怎么会不喜欢，你可是柳生啊！
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就连想一想，在昨天以前也只是奢望而已。然而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也同样喜欢着自己，率先袭击幸村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而是不知所措的可悲。
同性之间互相说着喜欢还有爱，在别人看来，该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幸村素知柳生生长于怎样的家庭，父亲严肃刻板不喜多言，母亲端庄温柔以夫为天，更别提祖父母那老道学般的家教和家规。若是让他们知晓柳生比吕士出柜找了一个同性恋人，又该惹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就连他幸村精市，想要追寻梦想，不和父上大人妥协的后果都延续至今。以前爱拉着哥哥不放，摊开被水粉涂成彩色的小手闹着要哥哥帮忙洗干净的妹妹和子，歪着脑袋笑咯咯的样子也只能存在于记忆，每逢思家就化作不曾预料的痛楚，悄然袭进骨髓的神经。
而他和柳生，家庭的构成十分相似。
柳生的妹妹小穗，在幸村看来，娇俏抑或天真，直率以及敢言，都与和子有着八分共同。也正是如此，曾在她口中听说过“亲人有个同性恋人的话很恶心”的幸村，无法把那段往事抛诸脑后一笑了之。
心动好简单，爱慕好简单。
从喜欢转变成爱意好简单，亲口说出我爱你好简单。
然而这是一份该如何坚持下去的爱情。
如果最亲密的家人都与你为敌。
自己被孤立，所以能够切身地感觉到那种痛苦。曾数次造访柳生家的幸村，清楚地知道他们一家是如何的其乐融融，因此更加无法想象他们有一天和柳生断绝关系的模样。而自己咬着牙承受的，又怎么有勇气让他也承担一遍。
爱一个人，绝对不可以牺牲他的家庭作为代价。
幸村自认为比谁都要更清楚这一点。
更何况，就像先前偶遇的高冢哉一医生曾说过的。
——这些天之骄子的小少爷，还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感情。从此以后，或许他们在国内社会立足都困难……这样，他们还会一如既往地坚定吗？
……
泰晤士波光粼粼的河面被夕阳打碎了又拼拢，夜幕降临之后微薄的晨曦会落在伦敦塔高高的尖顶，还有西部高地的曲折海岸，那些都是英国绝妙的好去处，在地球的历史沉淀了许多的百年。
许多的百年中，区区的五年只不过是沧海中可有可无的一粒沙。然而对于幸村精市而言，从英国辗转到德国的历程，却非仅仅从泰晤士河搬到苏萨河畔那般简单。
因在当年温网中的表现突出，经纪人相泽权衡再三，最终为幸村作出将职业发展重心迁到德国去的决定。宣告一出，犹如石子猝然投入水面，打乱了平静，惊扰出数圈水纹。
决定虽已被相泽酝酿数日，在他人，尤其是网球特刊的记者看来，无异于从天而降的小型炸弹，虽然范围算不上举国皆知的广泛，却也有足够的隐情可挖。光是敏感时期又忽然爆出了幸村和女友若宫分手的消息，便可以八卦上好几期。
只可惜当事人来说，那算不上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
在相泽的作出的SWOT分析表格面前，幸村没有浪费她太多的唇舌，就做出了去德国继续攻克网坛的相同决定，然而第一时间告知家人和女友的举动，竟都好似顽童的皮球无端打碎了玻璃，清脆的破裂声撞掉了他嘴角的笑容，只留下一地的残渣。
早就料到小妹和子可能会有的冷淡反应，幸村还是被短短一个字的回应“哦”而挫败了好一番。紧接着手机打进了女友若宫里乃的电话，接通了之后过了很久，才传来她细细的声音。
“你确定要去德国了吗？”
“那我呢？”
“异地恋吗？”
“我是要毕业了没错，但要我去德国……”
“精市，你让我再想想吧。”
突兀的挂断声让幸村着实愣了好一会。实际上，他设想过若宫可能反应的种种，却万万没有料到她竟是如此的如临大敌。
分手发生在在临行前的一周，他们偶尔约会的餐厅。
扪心自问，幸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就放弃感情说出分手的人，如果不够了解对方，可以加强沟通深入了解；产生了误会，就请坦诚布公的谈一谈；异地恋，又不是天南海北的相隔，电话视频哪样不能缩短距离……任何事情都有着解决的办法。
一贯对自己要求甚高的他，哪怕是单相思许久的柳生向他袒露埋藏许久的内心，幸村都没有因此伤害她。
如若不是走到了最后，直至无路可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怎会好端端地提出分手。
可不能理喻的是女生的想法。
下雨了需要自己打伞、下雪了只能自己看，哭泣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借给肩膀、欢乐不能及时分享，如若思念只能对着冷冰冰的机器说着好想好喜欢，这样的生活完全没有“若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浪漫唯美。
现实也永远没有想象那样浪漫唯美。
那是无数的争取，以及妥协的堆积。
于是她轻易的就想到了放弃。
也不是说不喜欢，而是生活有了地域的距离。那个曾经简简单单地说着喜欢的女生，退缩的速度同样快到令人咋舌的程度。关于出国了就要分手的决定，幸村尊重却不能赞同。
既然同意了交往，那就是比一般朋友都要亲密的存在，不断克服艰辛也要走到最后的两个人。关系轻易的就断了线，他觉得她当初说的喜欢，也不过是到这种程度而已。
所谓的迷恋，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其实也不能完全咎责于若宫里乃。幸村忽然发现，他在感情的处理方面，也算不上一个完人，自然也会有担忧顾虑和退缩。
他想到了柳生，也想到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Chapter 32 退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