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13、Chapter 13 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

　　幸村精市，还有谷口麻理子。

　　透过玻璃尚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并肩坐在卡座里。虽然看不清楚神情，也听不到他们的言语，可几分钟以后，他清晰地看到幸村伸出左手，慢慢地覆盖住谷口放在桌面的右手上。

　　然后四目相对。
　　柳生猜测他们或许是在相视而笑，不曾预料到的痛楚蓦然袭击了他的心。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的柳生机械地动作着。公寓钥匙落在玄关处专门放钥匙的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还是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把两个纸袋都放到吧台上，拿过一把高脚凳坐了上去。

　　按他惯常的想法，谷口同幸村该是自分手以后就断了联系。今日同她的重逢，她并没有问及关于幸村精市的一点一滴。
　　或许是她早已不把幸村当回事，或许是可以在大众媒体上看到关于他的最近八卦消息，或许是因为尴尬早就不想再有关联……
　　然而还有另一种推测。

　　她一直同幸村保持联络，所以才不必要问任何人关于他的近况。
　　这是柳生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柳生纵容自己躲避在没有开灯的阴影里，手边的水竟然还没有变得冰凉，或许客观上时间的流逝没有臆想中的那么难熬……然后，耳边传来了他的声音。

　　“喔，比吕，你已经到家了啊……今晚吃三明治吗？好巧，我带了饭团回来。”

　　他站在客厅的中央，脸上未褪的惊讶迅速被惊喜掩盖。像是没有看到柳生毫无反应的脸，用微笑的表情举起手里的塑料袋。

　　“还是说今天还要喝粥吗……你怎么不开灯？”

　　厨房到饭厅的灯光都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线强烈地刺激了柳生沉在黑暗里许久的瞳孔。快速眨着眼睛时感到细微的刺痛，几乎是立刻，眼眶便被自我保护式的湿润侵占了。

　　这是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才会流的眼泪，才不是因为他幸村精市。

　　再说，喜欢不喜欢，在乎不在乎，不是一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事情么？只要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句，再等答案不就好了！
　　男人间的感情从不需要拖泥带水。

　　而自己，竟像个高中女生一样徒然烦恼，这是在做什么？
　　柳生听到自己对自己无谓行为的嘲笑。

　　“啊……今天感冒好多了，不用再煮粥。家里还有沙拉和酱汁，前天仁王托切原送来的也没有拆……”

　　“比吕。”

　　“我去冰箱里看看，还有其他的也说不定……”

　　“比吕。”

　　从高脚凳上故作轻巧地站到地面，转身向厨房里走的动作却被幸村制止。被他抓住的手臂因为隔着衬衫和西服外套的原因，感觉不到他手心的丝毫温度。

　　“怎么了？”

　　“你……看起来不大高兴，是医院有什么事情吗？”

　　被看透了么？
　　柳生看向那个人被笑意笼罩的眼睛。

　　“啊，没错。今天工作……忽然发现我负责的一个病患被女友劈腿的事情，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喔？那情况还真是糟糕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安的表情，转而问道，“那我来把三明治或者饭团热一下吧？”

　　“好。”

　　递过桌上的纸袋，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他的手指却没有成功，全是自己心猿意马地把装着药盒的纸袋递过去的缘故。
　　打开冰箱时扑面而来的冷气模糊了脸上的镜片，柳生面无表情地摘下眼镜，继续凝视着冰柜的内部，空了一大半的冰箱只留有起司和沙拉，还是幸村精市初来那天剩下的。

　　幸村精市、幸村精市、幸村精市，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
　　那个人就在离自己三步之遥的地方，哼着他不知名的歌曲，把纸袋里的三明治拿出来放进碟子里。大概只要果断地喊他一声，转个头便又能看到他温柔又清秀的脸。

　　只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大概很早便有了答案。

　　五年前升学考试后的假期，从昏睡中醒来的柳生率先感觉到的，是床空空荡荡的另一边。值得安慰的是那里尚有余温，说明那个人醒来的时间不算太久。

　　柳生穿上衣服走出去，听到从一楼的厨房传来阵阵响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幸村精市穿着居家服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地掇在那里，上衣领口敞得很开，因此能看到锁骨上浅红色的吻痕。
　　他踏入厨房的那一刻，幸村的脸顿时紧张又僵硬。相顾无言间，刚煮沸的咖啡蒸腾出的热气在两人中间缓缓上升。

　　“昨天晚上麻烦你送我回来，真不好意思。”

　　柳生握住咖啡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没有关系……说到昨晚，你的身体……”

　　“我的航班在明天，到现在还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要是你还有事，就先走吧。”

　　生硬地撇下这句话，幸村便绕过餐桌向厨房外走去，留下柳生百般莫解地留在原地。

　　虽说事后他曾细心地帮幸村擦拭，并换掉了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单。可就算床上干净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比他先要醒来的幸村无论从两个人相拥而眠的姿势，还是身体的异样，应该都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喂，精市！”

　　听到喊声而停住脚步的幸村转过身来，脸部完全沉默在百叶窗闭合的阴影中，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脸上浸满了令他说不出滋味的笑容。

　　“昨天……我应该没有给你添太大的麻烦吧？”
　　不，你不但添了麻烦，还大了去了。

　　“谢谢你一直陪我到早上……再不回去的话，伯父和伯母一定会着急的。”
　　我的父母对我很是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比起他们，目前我更关心你这诡异的态度。

　　“啊，昨晚喝太多，发生什么我都记不大清楚了……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

　　他在说谎！

　　幸村脸上带着他十分熟悉的笑容。每次有人想从他这里探听隐私，或者以其他方式触犯底线时，他总是这般沉稳又恐怖地笑着，然后想尽办法把始作俑者打击得一蹶不振。

　　终于领悟幸村话中含义的柳生不禁脊背冰凉。

　　“我还要收拾东西，所以就不送你了……有什么话，等我到德国再打电话给你吧。”
　　“……好。”

　　得到他的允诺，柳生便被这么简单粗暴地赶出了门。次日幸村的离开，听说除了真田，他没有再通知其他任何人。这也难怪，毕竟他和真田是四岁就认识的发小，所谓一同光着屁股玩到大的铁关系……

　　柳生强捺住心头的醋意。

　　两个人在醉酒以后上床，解决的方式有两种：趁机表白并开始交往；互相厌恶至断绝联系。可若当事人都是男人，准则又是怎样？
　　柳生他并不清楚。

　　幸村从到达德国后便没有打过电话来。
　　除了新闻上关于他的报道，柳生简直要怀疑自己认识五年的队友是否真如他所说去了遥远的欧洲……所谓销声匿迹就是这个意思吧？他不止一次这样猜想。

　　一直单恋着以朋友的身份常伴他左右，或者一夜温存候断绝联系，再怎么想，自己恐怕都会选择前者吧？可惜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抹去，更不会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哪怕抱住他的时候，柳生真的以为他们有辉煌灿烂的明天。

　　——比吕，你要一直陪着我。
　　——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愿意。

　　可幸村精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远离了他的生活。

　　两人断绝联系的十个月后，正是春暖时节。四月的东京被盛开的樱花完全覆盖了，走在街头能看到远处粉红的山麓，春樱好似占领了整个世界。

　　柳生坐在学生餐厅内眺望窗外的景色，门被打开的风铃响后，暌违已久的仁王雅治径直向他走了过来。从樱花树下经过的他沾了满肩头的淡粉的樱花花瓣，随着他走动的动作飘散了一地。

　　“噗哩，亲爱的比吕士，好久不见。”

　　柳生皱着眉头瞪着他。
　　“你不是在京都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因为你在东京，所以我不远千里前来寻夫哟。被我感动了吧，比吕你磨蹭什么，快把宜室宜家的我带回家喔——”
　　仁王从自己肩头拈起一片花瓣，鼓起腮帮吹落，挤眉弄眼没个正经地说。

　　柳生二话不说，立刻动手去摘眼镜。仁王见状，赶紧压下他的手，陪着笑说：“不是说幸村回来了么，我来通知你一起去赴宴啦！”

　　“幸村回来了？”话语顿了一顿，“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清楚，也就这几天吧……听赤也说他还带了个大美人回来喔噗哩，我们一起去看看咯。”

　　聚会定在新宿三丁目的一家寿司店，老板姓河村，交谈起来才发现他在国中时期竟然也是校网球队的正选。问到学校时听到“青春学园”这个词，柳生和仁王都陷入了沉默。停顿了很久，仁王才大笑出声。

　　“青春学园？真的很巧啊，是不是，比吕？”

　　中学时期唯一一次关东大赛和全国大赛都败北，就是输在青春学园的手上，仔细想来竟已过了四五年的光景，若不是老板自己说起，他们估计压根不能认出来。
　　现在再回忆，那时失败的不甘不知何时已经逐渐褪去，转而被作为团队一起活动的留恋而取代。且不说竟然能在这个时候遇到所谓“旧敌”，就连他们自己也在四分八落后首次在东京都聚会。

　　“很巧。”

　　除了应和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柳生透过窗户看到从街道对面走来的幸村。无法忽视他左手揽着的女孩，一阵骤风仿佛刮过柳生的心。

　　“我们到啦！”
　　“喔，欢迎光临！”

　　门口的布帘被掀起，丸井鲜红的头发在众人中格外抢眼。切原赤也抢在他之前在软席上坐下，惹来丸井不甘的抗议，两个人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和以前没有什么差别，最后还是胡狼强行插嘴，打了圆场。

　　“你们……太松懈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气氛被真田这聚会必备的口头禅打破，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果该如此”的表情，仁王甚至探过大半的身体去大力拍真田的肩膀。

　　“叔，你到现在才说这句话，到底是忍了多久啊？”

　　叔……
　　真田抽着脸扭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