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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ase.2 血色嫁衣(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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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在跟踪蓝麟。他坐在车内,眼看穿着青色风衣的男子走下出租车,直接走进一家商店内。李青将自己的车停靠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商店里走出来——如果不是他盯得仔细,说不定就被对方这样脱身。
男人放下了额前用发胶固定的头发,刘海显得自然而凌乱。他换下身上的职业装,穿上紧贴的黑色短衫。这令本来就略显年轻的蓝麟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才二十左右,带点书生气的学生。
不,与其说是学生,更像是公职人员之类的。哪怕是他随意穿着一身普通的服装,都凝固出一种端庄禁欲的气氛。
蓝麟的改装让李青腹诽这混蛋装嫩之外,也让李青相信了总指挥的判断——这家伙绝对有猫腻。否则乔装改扮是准备干嘛?
很快李青知道了答案,这里离案发现场只隔两条街,蓝麟走得正是酒店的方向。为防止被发现,李青开车直接抄近路先到酒店附近停下,然后耐心等待。果然不一会蓝麟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酒店门前。
据李青所知,现场刚刚解除封锁,酒店的二楼尚未营业。蓝麟再度回到案发现场,果然是发现了什么警方没有察觉的证据?
坐在车里等绝对等不到什么结论。李青最终决定直接出击。他停好车,走进酒店之中。
“刚才进来的男人在哪里?”
出示自己的证件后,李青询问门口的服务人员。
“你是说牧师先生?店长带他去二楼了。”
“牧师?”
在国内这个名词可不怎么流行。李青脑子里一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据说这家酒店的老板是个基督教徒,他请牧师来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蓝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李青立即上二楼,刚走到包间门口他就听到虚掩的门后平缓温雅的声音。
“他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我们坚信在他们身上有您的爱与旨意。您既把他们召唤回您的身旁,与及诸圣侍奉您,自有您的安排……愿他们的灵魂聆听主的教诲,阿门。”
“谢谢您,王牧师。”
随着店主的声音,李青已经推门进去。猛的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眼前站着的的的确确是一位牧师。但是打量再三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蓝——”
“啊,这位朋友也要在这里为逝者做最后的告别。请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酒店店主看一眼李青,由于李青穿着便服,店主没有认出他是办案的刑警之一。只见店主点头后离开,为李青跟蓝麟腾出谈话的空间。
“你在搞什么名堂?”
等店主走远,李青压低声音问。
“要知道,很多信息民众不愿意与警察分享。毕竟谁都不想惹上麻烦。”
蓝麟依然挂着伪虔诚的幌子,以温和的表情回答他。
“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冒充牧师!”
“昨天下午封锁已经解除,所以这是公共场所。我以个人名义前来有什么不可以?”
李青被梗得说不出话,恨不得拽住对方的衣领狠狠揍他一顿。这个冒充神职人员的混蛋,迟早要遭天谴!
大概是李队长铁青的脸色充分的愉悦了对方,蓝麟笑一下,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
“重建现场的工作一般都是拍照之后扫入电脑,然后由技术人员用软体来模拟重现。既然我们的硬件设施不足,无法做到电脑还原,也只能请老板帮忙了。我告诉他,为了让死者安息,必须将现场恢复成他们来时的样子。”
李青闻言扫一眼周围,果然桌椅摆放整齐,台面布置也妥当,与他当时所看到的案发现场全然不同。他再度惊讶的回头看向蓝麟,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办案手段跟思路都是自己未曾想到的。但是在刚刚目睹大量尸体,无比震惊的目击者一般很难做这点。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情况下询问当事人,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蓝麟随手将圣经放在桌上,他走向不远处的讲台。说是讲台,其实也只是一足高矮的台阶,上面放着整套音响设施跟麦克风。李青记得在蓝麟现在所站的位置,原先躺倒着两具尸体。
黑发的青年站在台前,右手轻按胸前,微微冲台下一鞠礼。
“接下来,让我带你走进凶手心中的迷宫。”
轻轻合上眼,再度张开之时,站在台上的人神情完全改变。他的双目清冷而空洞,浸满淡淡的悲伤。像是一个迷途的少年在向着谁求救,又像根本失去了寻求生存的渴望。
“他失去了对他而言最重要,堪比生命的东西。”
深沉又带点沙哑的声音缓慢说道,跟他外表所显现出的截然不同,一种无法扭转的固执与决绝凝入音色中。
“他来到这里,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青年抬起微微握着的手——从手的姿势来看,似乎是握着什么。
‘猎刀!?’李青心中一怔。他在扮演凶手的角色!李青感觉自己被戏弄了,他很想打断青年的自导自演,但是凝重的气氛与令人战栗的语调令他就像被无形的什么捏着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青年将‘刀’横于眼前,又垂下手臂,略微蹲下,将‘刀’插在自己脚腕后的位置。
“他们很快要来了,他必须在这里等待,等他们放下戒心之后行动。”青年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是的,需要一个待在这里,却没人能察觉的地方。”
李青与青年不约而同的看向台上几乎到人胸口高度的大音箱。
对了,音箱!当初检查现场的时候,蓝麟用麦克风试了声音。的确有很大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回音(当音箱与麦克风过于接近,麦克风会受影响,发出杂音)——当时的声音只从布置在大厅的环绕音响里传出,台上的音箱根本没有声音!
的确,在已经包场的私人派对中,如果有谁突兀的进入将异常瞩目,除非是扮成服务生。在这家管理严格的酒店内,服务生都有钢制标牌跟统一制服,外人很难混入。那么唯一潜入的方法,就是在二楼还对客人开放的时候进来,藏在某个地方,一直等到包场的人来到。
场地里除了桌椅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音箱!
李青看着蓝麟走到音箱后面。只见蓝麟轻轻一扳音箱的后盖,露出里面的空箱——里面只有几条电线悬挂在内壁,其余部分都是中空的!而且仔细看的话,里面并没有任何灰尘!
“他躲在里面。”蓝麟从口袋中套出塑胶手套带上,从容钻入其中,“从里面合上盖子。”
说着蓝麟真的伸手捡起盖子,准备将自己倒扣在里面。
“等等,别乱动,你是在破坏证物!”
李青快步走过来,二话没说伸手夺过音箱盖。
只见蓝麟指向音箱盖上,那上面有一个小指甲大小的孔洞。
“音响壁很厚,从内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什么时候,来了多少人,根本听不清。所以,他必须用耳朵紧贴盖子,探听外面的动静。”
随着蓝麟做出用手扶着音箱壁,耳朵紧贴的姿势,李青猛得一振!他立即翻过自己手中音箱盖的内侧,检查孔洞的附近,果然发现一组并不太清晰的指纹。
在现场其他地方,警方并未发现任何能确定是凶嫌留下的指纹。因为是在酒店,有成百上千组指纹出现不足为奇。但是能在音箱内部留下指纹的只有凶犯。蹲在音箱里等待期间想必异常闷热,就算犯人曾经戴着手套也不得不摘下,因此马虎大意的在音箱内壁留下指纹!
还不等李青微微震颤喉结,吐露自己的发现,蓝麟的声音继续叙述。
“他听到混乱的声音。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或许那是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李青脑海中浮现盖着婚纱的女尸。根据场景判断,死者生前应该跟其他的死者发生纠缠,衣服可能是那时被扯下的。吃了□□的青年们意图非礼她,却失手推倒她,造成她意外死亡。
“他忍不住跳出来。”说着,蓝麟从音箱中钻出。“他听到有人叫嚷说——‘她死了!’”
“情形开始失控。他本来是想跟这群人谈谈——尽管他知道这些人都不是能够耐心听人讲述的人。他带着刀,只是想在发生万一的情况下自保,或者给他们一个教训。”
叙述的声音开始急促起来,连李青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可是眼前的场景刺激了他。他才失去重要的人——这些人竟敢‘再度’的‘谋杀’她!”
李青的汗毛全竖起来,耳边的声音显得那样真实确切,充满悲戗的愤怒,就像是凶嫌本人的自白!
“这时候站在台上的人扭头看到他!”
蓝麟做出抽刀的动作,他冲着空中挥舞一下,紧接着朝另外一个方向双手握刀送去!
在一旁观看的李青再度打个冷颤。蓝麟的表演太过于形象了,他甚至可以想象被刀所斩的两名受害人被袭击时的姿态,与倒落的动作!
“这时候有人看到,尖叫。”
蓝麟看着台下说道。
“有的人选择转身逃跑,有的则选择冲上来。”
李青不由打断:“冲上去?就算吃了迷幻剂神志不清,看到有人行凶的第一反应不是该逃走吗?”
蓝麟轻笑道:“看来李队长对于迷幻剂的效用不太了解呢。我在美国曾看过吸了兴奋剂后,将朋友砸死吃掉内脏的案例。从验尸结果来看药物剂量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完全癫狂,但是失去判断能力的可能性很高。我所叙述的情况是从尸体躺倒的位置所作出的推断。”
李青皱起眉,没有再插嘴。
“更何况,凶手是一名让人看起来,或许能够制服的人——对于一名健壮青年来说,见到凶手的第一本能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搏斗。”
此时李青虽然不全信服,但是已经不像从前完全不当一回事。他认真听着,同时想象当时可能发生的场景。
“凶手干掉扑上来的对象,”蓝麟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杀死的手势,“同时也不准备让其他的人逃走。”
“于是,他拿起刀——”
李青惊讶的看着蓝麟甩刀出手的手势,打断他的叙述:
“不可能,这又不是武侠小说!”
飞刀入木也许很多人能做到。但是飞刀确切的插入活动的身体之中,则需要比刺入静止物里更大的腕力。更何况还要刺入人体要害之中!
“从尸体胸口的刀刺入深度来看,的确如此。”
蓝麟指了一下台下曾经尸体所躺倒的位置。
“要知道,刀刺入人体的时候,一般袭击者的重心在上方。”
蓝麟做出一个双手持刀,刺入对方身体的姿势。
“也就是说刀刃上方要比较深,下方相比较浅一些。但是包括秋莲在内,共有三具尸体刀口上方的入刀位置的尖端,有轻微向下旋转迹象,这种重心转变的现象一般出现在投掷物上。”
李青脑中再度转过案发现场的情景,不得不承认蓝麟说的有道理。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一个人是如何杀死二十余人,还没有让任何一个受害者跑掉。飞刀的话的确能够在同时袭击多个被害人。
“在杀死所有人之后,他走到女人跟前。”蓝麟走到被害者秋莲曾躺倒的位置,“他认出她是代领结婚证的人。他救不了她,唯一能做的是——”
蓝麟蹲下,再度作出一个用刀刺入死者胸膛的手势。
“确保她已经死亡。”
“接下来,有两种可能性。”
“秋莲与凶手的仇恨无关。那样的话秋莲是唯一死去的无关者。凶手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所以他用东西遮掩住秋莲——从心理学上讲,如果是凶手认识的人,凶手会选择盖住她的面部,但是显然凶手没有这么做。”
蓝麟抬头,锐利的双眼对上李青。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秋莲跟凶手的仇恨有关。凶手将婚纱盖在她身上,是为了讽刺她冒充新娘的行为。这样的话凶手不仅清楚知道秋莲刻意顶替正派去做结婚公证,更有可能凶手所认识的人就是这类诈骗手法的直接受害者。”
“李队长,你认为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