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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尘埃落定1 ...

  •   四月初的草原还有些冷,一眼望去依然是枯草连天的景象,可如果扒开草丛就会发现,新绿的嫩芽在土壤根部露出尖小饱满的脑袋。
      宝音穿着织锦盘扣的橘白相间的棉衣,帽檐和领口的白色狐毛衬得皮肤清亮。额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泠泠的银光。她松开手里的缰绳蹲在地上。用手压开厚厚的荒草,小心的揪了些干净的嫩芽放在嘴里,清新的草汁味道让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身边的小白马哒哒的往前走了两步,嗅了嗅宝音的手,不满似的打着响鼻,低头去啃压开的草丛。宝音被马儿蹭的睁开了眼,不禁笑了起来。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脸上立时就有了春风细雨般的温柔。这样的笑容和长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着实有些不衬,可在她的脸上却有了令人惊艳的美感。
      “怎么能忘了你呢?”说着伸手拽了些早根,把上面的枯草都揪了下来,伸到小白马的嘴边,“那、吃吧。”
      马儿欢快的嘶鸣了两声,咀嚼着草根亲昵的蹭了蹭宝音的手。
      身后响起了纷乱的马蹄声,一人一马向后望去。三个骑马的女子出现在高坡上。清一色的宝蓝色外袍,脚上云锦花纹的皮靴在翻飞的衣裾下若隐若现。一个肩上斜跨着大大的木制药箱,一个背着特制的酒袋,还有一个背着弓箭。相同的是三个人腰上都挎着弯刀。三人转眼已经从坡上飞驰到了宝音的跟前。当前斜跨药箱的女子勒住马匹,因为停的太急,马儿被拽的撒起了前蹄。“公主!”女人气恼的叫了一声。马的前蹄还未落地便已经跳了下来。
      “公主你又把我们撇下一个人跑了,我们追都追不上,还有什么用处?不如自请离去到牧场挤马奶!”
      说着竟抱着药箱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抓着把枯草簌簌剥。宝音看着她别别扭扭的样子不禁好笑,
      “就你这个样子还挤马奶?恐怕还没到跟前就把母马吓跑了。还是跟着我比较好。”另两个女子已经下了马,听了这话都站在旁边小声的笑。
      塔娜听到笑声,转身抓了几把枯草朝他们丢了过去,那两个人笑的更欢了。
      宝音站起来摸了摸白马的额头,把缰绳递给背弓箭的女侍卫,走到坐在地上耍泼皮的人跟前,伸出一只手把她拽了起来,“好了,起来吧,今天天气好,跑的撒了欢,以后再也不会了。”
      塔娜比宝音打了四岁,是最先跟着她的人,算是一起长大的。她到了嫁人的年纪不愿意离开,一直呆在了她的身边保护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俩个人的感情不似主仆,到像是家人。
      塔娜站了起来跟着宝音犹自嘀咕,公主啊,凡事要小心,一个人多危险,我们在后面跑的提心吊胆……
      宝音叹着气,忧愁的看了她一眼:“怎么办啊塔娜?”
      “什么怎么办?”塔娜的语重心长被打断,有些迷惑不解。
      “……你越来越像管家嬷嬷了。”
      塔娜气恼的瞪着双眼。
      后面又传来了窃笑声……
      这里离大汗营帐已经很近,几个人逗着嘴往回走。越是靠近守卫也就越严密。公主的帐幕就在汗帐的西侧,一路上不时有跨刀巡逻的士兵经过,停下来问安。宝音点头示意后就步伐整齐的列队而去。
      帐幕里的两个小婢女早已迎了出来,尖下巴的琪琪格伸手接过宝音手里的马鞭,笑嘻嘻的道:“公主,刚刚我正和阿德说起你呢。”叫阿德的婢女笑而不语,有些憨憨的,打了帘子让她们进去,又忙着打水让宝音洗漱,给大家倒马奶酒解渴。倒是琪琪格一边翻箱倒柜的帮宝音拿换洗衣服,一边兴致勃勃的不停的讲。众人把药箱酒袋接下来安置好,笑盈盈的听着。
      “公主,今天下午南国的使节到了呢,是个骑马的先锋,大队人马还在邺城,那使节恭恭敬敬的给大汗行了礼,说南国的皇帝要向咱们求取一位公主,以示天下一心,从此百姓共享太平。”
      宝音洗着手,听到这顿了顿,长而浓密的睫毛不安的抖动了几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琪琪格安慰似的接着说:“阿德说那咱们可汗就一位公主,答应了的话咱公主岂不是要背井离乡的远嫁……我就说呀,哼,阿德,别看草药什么的我没你认得清,可这点见识我可比你强,自古你见谁家和亲是让最宝贝的去的?咱们公主可是可汗的心头肉,宠到天上还来不及,怎么忍心把她送走?”
      大家看她绘声绘色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禁都笑了起来,宝音沾了水的手朝她脸上弹去,笑骂道:“麻雀嘴!小心没饭吃。”
      琪琪格也不怕,犹自一味的说:“本来就是,和亲嘛,随便找一王女,册封个公主送过去就行了。哪里会真让咱们公主去呢?阿德什么都不懂,瞎发愁了一会儿呢……”
      遂笑嘻嘻的蹭到宝音面前,“公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不能阿德治病学的好你就偏心她,冷落我,我可有用处呢。”
      宝音哭笑不得,只得点着她的额头,“你呀~~”
      琪琪格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夸张的做无限愁苦的样子叹息道“哎,真不晓得哪家的王女会摊上这样的好事……我希望是勒库其部的王女苏德!谁让她老是针对咱们公主,每次看到公主,那眼神,好像公主抢了她的汉子!”
      “我听说,她喜欢邪出将军……”塔纳坐在小杌子上手捧着马奶酒,意味深长的笑,瞄了瞄宝音。
      哦~那怪不得!琪琪格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好几次我都发现邪出将军盯着公主的眼神,真是不一般啊,活像盯着猎物的狼。”
      大家痴痴的笑。
      宝音窘迫的抖动着眼睫毛,怒瞪了琪琪格一眼,等她们都笑够了才开口说:“这倒是件好事,和亲成功的话,有先例在,大家也就能安心的过太平日子了。”
      大家没有再笑,回想这些年过的胆战心惊日子都有些心情沉闷。宝音问阿德,上一年弄的药酒现在成了吧?等会儿给父汗送去。

      呐哈穆出乌力可汗在金帐内与归附的草原各部首领推杯换盏,言谈甚欢,在欢愉的气氛中谈妥了牛羊的分配,草地的划分。
      喝了酒的乌力红光满面,有些发胖的脸庞看起来和蔼可亲,与草原上杀伐果断的传闻印象有些出入。只有在举杯不经意的扫视间,一双眸子才闪现出老鹰般冷冽的光芒。
      宴会散了之后,乌力踱步到了寝帐,却不复刚才的神采奕奕,耷拉着眼皮很是疲惫。耳后灰白的发丝在帽檐下显得有些萧瑟。
      父汗?
      乌力闻声看去,宝音用手扒着帘子,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俏生生的看着他,极美的容貌村的帐内好似亮了起来。
      乌力邪出望着自己的女儿,似是走了神儿,许久才露出笑容,抬起因长年握刀而生了厚茧的手,轻轻的对宝音招了招,让她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还惦记你的草药,放心吧,采购的人已经回了信,单子上的都齐了,估计后天就能到。”
      宝音笑着说:“不是,我泡了药酒给父汗送来,每日少喝一些,对您的刀伤旧疾有好处。”
      乌力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肩,那里有一条手指宽的刀疤。当时那一刀差点劈断他的肩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疤痕依旧狰狞恐怖。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要命。年纪越大越疼的厉害。
      乌力有些感叹的说:“哎,我老了……”
      如果是以前的宝音,她会搂着父亲的脖子,撒娇的说,父亲不老。父亲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怎么会老呢?
      但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宝音,父汗也不再是那个可以让她搂着脖子撒娇的父亲。
      即便如此,宝音还是幻想着,努力的,想尝试一下这样的话,于是她张口小声的说:“父汗不老,父汗是……”
      是什么,她再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用这样的语气实在是太刻意,说不下去,只好低头不语。
      乌力看着宝音的样子,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言老而伤感。不由得有些想笑:“瞧你难为的样子,我不过是感慨了句……我这一生开疆辟土,统一草原,建汗国。如此功绩,老了便老了,并不枉此生。”
      宝音低着头,眼神黯了黯。
      “父汗,听说南国的使节要来商议和亲,您……怎么看?”
      哦,那件事,等正史到了,详谈了之后再说吧……这是好事。
      乌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说完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宝音只好乖巧的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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