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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苦·老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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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只是想要】
【一开始,只是想要更强大】
【一开始,只是想要知道更多】
天边的金光刺目而耀眼。
居酒屋二楼窗栏上坐着的女子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眸,眸子里一转而过的流光,她似乎瞥见了什么,唇瓣抿起的弧度又是冷又是嘲。
一个挺拔瘦长的身影从街上逆光走近。
阳光在他柔软的发丝上跳跃,就像是从光里走出的人,阴影中的脸俊朗帅气,线条硬朗而深刻。他双手插兜,踏着黑色军靴,每一步都走得很轻松,仿若闲庭漫步,却又偏偏淡然若雪中煮茶,肩略宽,不多不少地将身上的军装长制服撑起,布料切裁出了利落的棱角,有种线条流畅的帅气。
不一会儿,他在居酒屋前停了下来,站在离门口五六步的距离,微微扬起脸。
亚伦的唇畔似乎勾着淡淡的笑容,就和他清清淡淡的磁性嗓音一样让人心动。
阿尔垂着眼睑看至上而下俯视他。
半晌,她莞尔一笑,却满眼的嘲讽,“什么风把少校吹到小小的居酒屋来了。”
“承蒙照顾,特来道谢。”亚伦磁性清浅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带着笑。
“……”阿尔盯着亚伦看了一会,从神情到声音却是冷的,冷漠地渗着冰渣,让人不寒而栗,“有什么事。”
“来讨杯你泡的牛奶。”亚伦似乎丝毫感觉不到阿尔的冷漠,淡淡的眉眼弯着好看的弧度。
“这里是居酒屋。”阿尔冷笑着说。
“那就给我一杯梅子酒。”亚伦懒洋洋地说。
“咔嚓——”一个小瓷杯突然在亚伦身边碎裂,他却一动不动。
阿尔蓦地笑了起来,冷漠而艳丽,“你喝酒的次数就和你来这里的次数一样多,军官先生。”
“所以我更期待牛奶。”亚伦依旧淡淡笑着,懒洋洋的,“军官还是少喝酒为妙,不是吗。”
“……”阿尔看着他,唇角依旧又是冷又是嘲,“居酒屋里烟雾缭绕,军官先生还是不要进来的好。”她漫不经心地将腰间挂着的长长的银色烟枪抽了出来,指尖在上面转悠了几圈,几缕淡蓝色的残烟冒了出来,在空气里渐渐消失。
“阿尔小姐是要把客人退之门外吗。”亚伦笑吟吟地说。
“……”阿尔淡漠地撇开视线,望向刺目的阳光,“怎么,安达提卡让你知道了什么吗。”
亚伦双手插兜,静立在街道上,笑望着阿尔,清清浅浅的嗓音听着很是悦耳,“怎么这么说,我可是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假,阿尔丽塔。”
阿尔的目光陡然一顿,却不知是在看什么,笑容艳丽得勾魂摄魄,“当然,你可是从比那件事情更早之前,”她终于偏过头,垂着眼看他,嗓音沙沙如风,“哦,错了,是从未来过这里。”话里透出的,却是极端的讽意和若有似无的杀意,“你说你没怀疑过,正好,我可以怀疑一下呢,军官先生是真,还是假?”阿尔停顿了一下,冷笑,“我可是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能肯定就是杰西——”
亚伦站在原地,仿佛感受不到阿尔的冷漠,眉目含笑,弧度不变。
阳光洒在他身上,在地面折出了多道影子。
天空瓦蓝瓦蓝的,林子里穿过一阵阵轻风。
两个人在树干上奔走。
“嘻嘻嘻~”一字一顿的笑声在树林里响了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杰西被这笑声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从地上腾地坐起来。
那两个以极快的身手一前一后靠近的人的谈话声也逐渐传了过来。
“……嘻嘻嘻,不就是迟了几天送那些破烂玩意儿么,小豆丁真是吵死了,让王子忍不住想要把小豆丁切成一片一片的。”发出那尖利的笑声的是一个穿着红黑宽条纹短袖的金发的青年,柔顺的短发在末梢处向外翘起,稍显凌乱,前额的刘海厚长得遮住了双眼,头上歪歪的带着一个王冠。
“贝尔前辈,不是几天,是两个月。”和贝尔一起的是顶着硕大青蛙帽的瘦弱少年,他的音色冷淡,面无表情。
“闭嘴,死青蛙。”贝尔“刷刷”地丢了几把泛着白光的精致小刀。
什么东西刺中了什么的声音。
“好痛啊,前辈。”弗兰以平平板板、毫无起伏的语调继续说。
“那就闭嘴!”贝尔嚣张地说,笑嘻嘻地露出齐整的牙齿。
“贝尔前辈,就算你这样做也掩饰不了你左右脑发育不平衡,完全没有数理化常识的事实,Me只是揭露了真相——”弗兰顶着青蛙帽和青蛙帽上出现的无数小刀面无表情地说。
“你说什么?”贝尔头也不抬,只管丢刀子,“王子可是天才!”
弗兰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痛哼,让人怀疑那是不是他故意的,“请适可而止吧,前辈,你不仅把两个月算成了几天,而且事实上完全忘记了这件事——Gero——”他发出一声奇怪的像青蛙的叫声,被贝尔一脚踹下了数,蹭了满脸的树叶。
“在切了小豆丁之前,王子还是先切了你吧嘻嘻。”贝尔握着小刀,嘴角翘起,整齐的牙齿很漂亮——但却让他看上去张狂嚣张。
杰西一脸无语的看着那两人就在他们面前停下。
然而安卡拉却不是看着那两人,而是安安静静地望着林子,也不知在看什么。
“前辈——”弗兰拖长了音,声线冷淡,丝毫不受影响,“其实Me有一件事很好奇。”
“嗯?什么事?”贝尔在树上蹲了下来。
“都已经两个月了,贝尔前辈你是怎么想起玛蒙前辈说要你送东西去拍卖场的。”弗兰说。
“还没到两个月,小子,是一个月二十一天。”贝尔一副青筋暴动的样子,手指上戴着的指环蹭蹭地燃起了绯红色的火焰,飞快地和一个匣子一碰,匣子里冲出了一只白貂,竖起的耳朵和长长的尾巴上燃着绯红色的火焰,“嘻嘻嘻,上次被白兰利用了王子还没把他切成一片片呢嘻嘻,小豆丁的东西只是顺便而已,反正拍卖会已经结束了嘻嘻嘻。”
“哦,真是极端啊,贝尔前辈,有时候认为你是真正的天才,有时候又认为你不是。”弗兰敷衍地冲着朝他奔去的岚貂甩甩手。
“当然是天才,嘻嘻,因为我是……”贝尔站起身笑容嚣张,岚貂冲着树林另一边冲了过去,一道影子急速闪过,“王子。”
“还是老样子让人莫名其妙。”弗兰看向了那个人影,“原来前辈你早就发现有人在暗处盯着看了啊。”
“你就在那里洗干净脖子等着。”贝尔先是对弗兰说了一句,“从刚才就一直不怀好意地躲在林子里偷窥,真是让人火大——”他的视线盯着那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躲开岚貂的火焰,“嘻嘻嘻……”
杰西略吃惊却地看着那个疾行的人影停了下来,他瞄了一眼安卡拉——她刚才是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窥视?
那是个矮个子的少年,着高领的深蓝风衣,遮住脸的部分有着一个骷髅,他眯着一双细长的眸子,眸子里流转着冷光。
“嗯?”贝尔看着那个矮个子少年似乎有点疑惑,“哦,那个矮子,短腿蜘蛛。”
那个矮个子少年眼睛一眯,闪过一道肉眼不可捕捉的黑影,朝着贝尔冲去。
“飞坦,这次我们可是有任务的。”一个声音突然阻止了那个矮个子少年,娃娃脸带笑的青年从草丛里走出来。
飞坦轻哼了一声,手中的武器已经穿过贝尔的胸膛——他垂下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贝尔和弗兰,而他们竟然就这么慢慢地消失掉。
杰西看着接二连三悄声无息地冒出来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的人……决定保持缄默。
很远的地方,似有树叶摩挲微响。
飞坦的目光阴冷,似乎心情很差。
“我听说巴利安有位幻术师。”侠客摸着下巴笑嘻嘻的。
飞坦睨了侠客一眼,转身就走。
侠客耸耸肩,似乎是无奈,嘴角却扬着标准的笑容,冲着杰西和安卡拉笑了笑,快步跟上了飞坦。
杰西揉着自己几乎要笑僵掉了的脸,扭头发现安卡拉依旧是没有表情、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难道说面瘫真的比较有好处?
他无力地拍拍自己的脸,对于脑子里冒出的古怪想法表示深刻的无语。
四面都是石壁,昏暗的火光中,短发的小女孩在弯曲向上的楼梯上一蹦一跳。
“蝴蝶,蝴蝶,”每跳一阶,安娜口中蹦出一个词,“你来自何方?”
“我不知道,我不问,”安娜单手抓着那只粉红色的大兔子,随着她的跳动一甩一甩的,“从来就没有,一个价。”
饥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手中点着一盏油灯。
“蝴蝶,蝴蝶,”安娜笑的很开心,似乎有什么非常高兴的事,“你要去何方?”
她差点抓不住那只粉红色的大兔子,咯咯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太阳闪耀的地方,太阳闪耀的地方,太阳闪耀的地方~”
她一把推开楼梯尽头唯一的笨重木门。
木门似乎非常古老了,发出“吱嘎——”的牙酸长音。
“蓓蕾成长的地方~”安娜扑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漂亮的房间。
粉红色蕾丝床帐的大床,整面粉色的墙,白色的椅凳、衣柜、梳妆台,漂亮的大镜子和台灯,房间里灯光柔和而明亮……像是为一位公主装扮的卧室。
大夏天,房间内却无比的凉爽。
而床上也确实躺着一个娇小女孩。
墨绿色的短发,娇小瘦弱,白肤细嫩,穿着画着橘子的白色棉布裙。
那就像一位被保护良好的柔弱公主。
她在沉睡,很安静,唇角微微扬起,仿佛在做什么甜美的梦。
“我来看你了哦~”安娜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兴奋的笑意,她把粉红色的大兔子放在沉睡的娇小女孩的床头,坐上饥荒端来床边的椅子上,双手端住粉红色大兔子的大脸,同时双眸对上了粉色大兔子玩偶人工制成的深蓝色眼睛,“你知道吗,她来了!”
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对那只粉色的玩偶兔子说话还是在对床上沉睡的女孩说话。
饥荒吹灭了油灯。
“她来了!我知道你知道的!”安娜低低地笑着,整个人都乐不可支的样子,兴奋得脸上都染上了浅浅的红晕。
饥荒在房间门口站着微笑,并不靠近。
“嘻……”安娜用力地抱了抱粉红色的大兔子,然后扭过头,将粉红色的大兔子丢到一边,“他们好笨……还没有发现……”她托着腮,这回对准了床上的女孩,一边笑一边说,“不过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来了……”
“她终于来了……”
床上的娇小女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纯净的深蓝色眼眸,让人觉得温暖和包容,正如女孩唇角浅浅的笑容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温暖、包容、柔和。
C区的废墟里,杰西深深叹气。
良久,树叶突然微微晃动。
杰西眨了眨眼,吃惊地看着贝尔和弗兰突然从前面腾地冒出来。
这……什么状况?!
“走远了呢——”
“……死青蛙,你下次再把我弄成尸体,你就给我去自尽吧!”贝尔一拳打在弗兰那个大大软软的青蛙帽上。
“Me觉得前辈死的相当凄惨呢。”弗兰面不改色地说。
“哈?”贝尔一脸火大。
“斯夸罗作战队长说最近有消息蜘蛛在C区蠢蠢欲动,他可是下了指令不让我们插手,也正好减轻最近的任务量……”弗兰用平板的语调说着,贝尔已经快步往前走,“前辈——其实你要去F区才是真的吧。”
“……”刀子刷刷的朝弗兰飞去,“王子凭什么一定要听他的指令嘻嘻。”
“贝尔前辈。”弗兰一边跟上了贝尔,一边发出奇怪的痛叫却任由贝尔往他身上丢刀子,“你要给玛蒙前辈带的东西一样都没带,你果然真正目的地是F区。”
“嘻嘻嘻,斯夸罗早说了今天白兰去A区了,王子才不要去A区见那个变态嘻嘻,本来想拆了白兰的实验室,没想到早就变成废墟了嘻嘻嘻嘻,等他回来王子要把他切成一片一片的。”贝尔一边丢刀子一边走,龇着牙笑的很恐怖。
“说起来那只短腿蜘蛛又出现了呢。”弗兰说。
“嘻嘻嘻嘻嘻……王子还以为他死在那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了。”贝尔笑声如鬼魅般令人惊悚。
“……上次抓走他的很像女王的狱塔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贝尔前辈……”弗兰毫无起伏的声音渐渐地听不清了。
而原地坐着的杰西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的存在感如此微弱。
他瞄了一眼走远的贝尔和弗兰,又瞄了一眼地上那个本来开了一道门往地下实验室去的地方,目瞪口呆地发现那门早就不见了。杰西下意识地转回头看安卡拉,却注意到她手上一闪而过的青色光芒。
他揉了揉眼,小小地偷瞄了一下安卡拉,想确认有没有看错。
“安卡拉?”他低声叫道。
安卡拉和他对视了一眼,似乎立即就能看穿他的想法,伸出了她的左手手掌。
肤质白皙,纤细而长,青光一闪,杰西一把抓住安卡拉的手掌——只见她的掌心突然由浅而深的化出了一株莲花,含苞待放——杰西甚至怀疑他只要眨动几下眼睛,那株青莲就那么轻轻地绽放了。
“这个是……?”杰西差点要说是纹身么。
然而青色的光晕在安卡拉手心一转,青莲又消失不见了。
杰西盯着她手掌心看了很久,面颊忽的一红。
他在做什么呢!
拉着人家女孩子的手还盯着看?!
他讪讪地把手松开,满脸尴尬。
虽然说他早就把她不小心看光了——不对这不是重点!那是不小心的!而且只是看到了一眼而已!!!等等,重点在哪里?哦对了,重点是他这不是在耍流氓么?
杰西觉得眼前泛黑——有种前途灰暗的错觉。
继不小心看了对方身子的犯罪行为,他被救了多次只怕赔上他自己的以身相许都还不清,再加上人贩子杰西的头衔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占人家女孩子便宜的流氓杰西的名号。
咳咳——杰西被他脑子里一连串想法惊悚到。
他好像真的占了安卡拉很多便宜!
等等,这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杰西呆呆地看着在他身前蹲下来的安卡拉,青丝如瀑,面容清雅——世间最美好的女子吧,尽管她还只是个少女,可是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是这样告诉他的,一遍又一遍——渐渐地,从耳尖到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如果现在往脸上贴个生鸡蛋一定立马就熟……
他好像是喜欢她的。
杰西一眨不眨地看着安卡拉,从眉眼到全部,突然发觉了那似乎已经酝酿了很久的心情,突然从心底冒上来一种奇妙的、晕眩的满足感,比看到初生的日光更加让他温暖和满足。
他弯起了眉眼,弯起了一个灿若暖阳的笑容。
仿佛能看一辈子……
就算只是这样看着她也好,他听见他的心轻轻地说。
“安卡拉。”他一字一顿地叫道,面上笑了起来。心脏好像在欢快地跳跃,带动了他整个身体里所有的愉悦分子,仿佛连生命都充满了明亮的光辉。
“……”安卡拉偏着头看他,似乎并不明白。
半晌,安卡拉像是终于确认杰西只是纯粹叫她的名字而并非有什么事要说,才站起了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杰西迷惑地眨眼,依旧坐在原地,“安卡拉?”
安卡拉停下来回头看他,“……”
“不回去吗?那是去B区的方向。”杰西疑惑地问。
安卡拉不发一言地凝望着他,然而就是这样安安静静没有意味的眼神却让杰西一瞬间僵硬了身体,也突然想起了被他暂时遗忘的事。
诅咒。
他只有七天了。
想到这里,杰西就抿紧了唇,他觉得心底蓦然有些难受。
安卡拉站在阳光下回头望着他,青丝仿佛反射着醉人的光泽。
下一刻杰西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咦?”他迷惑地握了握拳,这一瞬间杰西甚至有错觉那诅咒已经远离了他,因为他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活力和生命力——杰西没有多想,冲着安卡拉跑了过去,笑容满面,灿若暖阳,熠熠生辉。
仿佛能从她那样安静的目光中获得前行的力量……
让他镇定,让他愉悦,让他满足。
这是,喜欢吗?
就算只有七天,他也会珍惜愉悦的心情,他也会记住这种满足的感觉。
就算只有七天,他也想和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