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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苦·老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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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只是想要】
【一开始,只是想要更强大】
【一开始,只是想要知道更多】
“诅咒名曰,人生。”
“第一日,咒重生;第二日,生而壮;第三日,壮而老;第四日,老而病;第五日,病入膏肓;第六日,回光返照——第七日……”
“它早已经由液体灌入体内,经体内五脏六腑尽数吸收,并流入血液,深刻骨髓,贯通心脉。”
“冷若死尸,则咒启,无可逆转。”
“此咒,无解。”
破破烂烂的小屋子里传来一声重重地叹息。
“诅咒名曰‘人生’,中咒者受尽七日苦尽而死。”坐在门口的老人佝偻着背,白发苍苍,老态尽显,却极为慈眉善目。他微微叹着气说,“第二苦……是老吧。”
“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奇犽端了杯水递给卡灵,“你真的没事么?”
“老爷爷,你刚才确实是被挖心了啊?”小杰也是一脸困惑,以及浓重的好奇。
奇犽狐疑地打量着他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那个少女贯穿老人胸口的动作简直和他们揍敌客家族徒手掏心的暗杀手法一模一样,也确确实实是发生在他眼前的……怎么一滴血都没有?
老人刚才凝固着表情的样子让他们几乎以为老人必死无疑。
而且她从他体内掏走的东西是什么?
还一口塞进了嘴里!
奇犽和小杰真的……看的目瞪口呆。
结果她的手拔了出来以后卡灵还活蹦乱跳的——不对,是活得好好的。
“心脏倒是老老实实地在我体内跳着呢。”卡灵摇了摇头,笑的极其宽和,慈眉善目,让人觉得他很是宽容,“她只是取回了她自己的东西。”
“自己的东西?”小杰更加迷惑。
“她自己的东西怎么放在你的身体里,老头子你当我们是小孩子啊。”奇犽撇了撇嘴,不知从哪里抓出了一包新的巧克力球,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颗,脸鼓得满满的,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确实是她留在我这里的东西。”卡灵笑了笑,对奇犽这种完全不礼貌的说话方式丝毫不在意,反倒是指了指小屋子外面横躺的一个人,“你知道他为什么倒在那里吗?”
“老头我看见了好嘛,刚才他想攻击那个女人然后被火烧了吧。”奇犽撇着嘴说。
“可是为什么火烧过他看起来一点事儿都没有,没有烧焦的痕迹。”小杰观察了一会那个倒地的人,说道。
卡灵赞赏地看着小杰,“这就是重点,以魂灼魂,他受的是世间酷刑,她燃起的那个红莲一般的火焰是世间最烈、最可怕的火焰。既然她能将无垢之魂化作火焰烧了大半F区,能让那个人灵魂被灼烧,□□不受丝毫影响,这种控制力……证明那就是她的东西……”
“F区的大火是她做的?”奇犽惊奇地说,“我还以为是你做的,那时候她整个人都软趴趴的。”
“她做的。”卡灵肯定地说,“是她牵引了我体内的那东西去找她,也是她引出我体内的那东西烧了大半F区。”
“那东西,什么无垢之魂?”小杰一头雾水,“是什么?”
卡灵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气,表示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过了一会,他喝了一口水,补充道:“她有很多东西丢失在这条街上了,不过她很快会全部拿回来了。”
“什么东西?”奇犽好奇地问了一句。
卡灵伸出他皱巴巴的手,很瘦的手指指了指小屋外面,“镇魂。”
“哈?”坐在一旁听的小杰顿时变成了豆子眼。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吗,你还有这些人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有这么一个世界,只有一条街,有这七个街区,以及——”卡灵对奇犽说着,顿了顿,将手指了指自己,“七个管理员。”他似乎有些疲惫,但依旧口齿清晰地说着,“这里的人都是有罪之人,既非生者,也非死者,多数人曾经都死过一次才来到这里。”说到这里,卡灵停下来看了一眼小杰,“当然也有以生者身份来到这里,极少数。”
“……”小杰这个初来乍到的已经完全是迷糊状态了。
“那小杰——”奇犽指着不知所云的小杰,“他为什么会……?”
卡灵摇着头,“或许……”他看着他们微笑,“因为你把,他不是来找你的么。”
奇犽一脸无力,“老头,你不是说你也知道的不多么,还有,我记得你说你是管理员吧。”
卡灵双手交叠,微笑,“G区,清洁工,不只是我知道的不多,每个人都知道的不多,所以每个人都想要探究这个世界的形成,只不过他们知道的比我更少。”
“……”奇犽想了一会,又往嘴巴里塞了一个巧克力球,精准地抓住了中心问题,“这个……是需要什么身份凭证吗?”
卡灵微微一笑,似乎对于他的聪颖表示赞赏,“她拿走的东西。”
“老爷爷是说她吃掉的东西?”小杰问。
卡灵说到这里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低估了她的决意,毕竟是那位出事。”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女人哟,就算是她,现在也是个女人哎。”
“那你不再是管理员了?她又是谁?”奇犽又问。
“……”卡灵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大约不是了吧。”他苍老的嗓音叹息一般说,“镇魂街形成之初,我听见有人说……”
“有人说?”奇犽又插嘴打断了,嘴里塞满了巧克力球,扬着脸像是只好奇的猫。
“奇犽,米特阿姨说不能打断人说话。”小杰对奇犽说。
卡灵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介意,“世界之外的人,或者说,”他想了一会,声音略低,“构筑这个世界的人。”
奇犽和小杰眨了眨眼,一脸“你开玩笑的吧”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怎么相信,却看着卡灵严肃的脸只能改口问:“那他说了什么?”
卡灵伸着皱巴巴的手拍了拍两人,“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反正也没什么。”他顿了顿,声如叹息,“世间有罪……‘审判、裁决、镇魂’,世间只此一人看尽三千世界,看尽世间罪恶,她是不可唤名之人……”
奇犽和小杰对视了一眼,同时一摊手。
听不明白啊。
屋外第一抹晨光落进门里。
“咚——”地面突然猛烈地一声震响。
将累得要死,大字型躺在地上的杰西整个人都随着地面的震动弹了弹,让他有种骨头和内脏都被震得生疼的感觉。
但是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准确的说,他累的懒得动。
坐在上面较高处的石头上的悟空从上面蹿了下来,蹲在杰西边上,正低着头看他,“喂,你没事吧。”
杰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没事。”
“那就好。”悟空直接相信了。
“……”杰西无力地看着悟空,最终他只能抬手扶额。
“早上了呢,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找吃的。”悟空相当有精神地说。
杰西摇摇头,“不用了,你去吧。”
悟空一耸肩,站起身,一晃眼消失不见。
“……”要不要这么快……杰西无力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该不会这条街上,最弱的就是他了吧。
杰西叹了口气,抬起手,“咦?”他发出轻微的惊叹,抬起另一只手,下一个动作是怀疑地搓了搓手背,两只手都上全是奇怪的东西,准确的说更像是一种死皮败坏,而揭开之后——杰西再次愣住,“这个……?”他呆呆地看着手背上柔软干净若初生的婴孩,手上因为劳作而留下的薄茧已经不见。
突然有长长的影子投在杰西的脸上,杰西扬起脸,微微怔住,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惊艳。
少女逆光而来,青丝如瀑,面容清雅,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镶着金边,圣洁的不可思议,脸颊上染了一层毛绒绒的光晕。
他屏住呼吸,有种一切尘嚣尽远去的错觉。
这么精致的相貌,偏偏没有丝毫表情,若是笑起来一定是极端的眉目奢华吧。
杰西下意识地给了安卡拉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安卡拉慢慢走到躺在地上的杰西边上,蹲了下来,青丝柔软地从肩上滑下,绸缎一般丝滑,海藻一般浓密。
已经干了啊。这是杰西冒出地第一个念头。
安卡拉蹲在杰西边上,垂着眼帘,目光安静地凝望着他。
杰西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怎么了?”
“……”安卡拉一如既往地缄默。
她安静看着他的时候会让他有种被专注地凝望的错觉。杰西怔怔地想着,鼻尖似乎若有若无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氤氲着水汽的清香。
她总是这么美好。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望见一株盛开着清水中青莲在风中摇曳。
似乎被迷惑了,又似乎被蛊惑了,杰西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少年清秀柔软的线条让他的笑容暖暖的好看。
她总是那么美好的。
朦胧美好,清雅动人,安静圣洁。
杰西蓦然一僵,视线停顿在安卡拉两颊那还未褪去的不自然潮红上,抿直了唇,牙关咬的紧紧地,眼底挑起了深重的怒火和深深的……无力。
那些毒品的针孔、青紫痕迹、被狠狠灌下的药、男人的手重重留下的痕迹、即将碰到的唇舌、即将贯穿身体的肮脏……
杰西攥紧了手,闭了闭眼。
他不会忘记,也无法忘记那一刻的绝望。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镇魂街这个地方冷漠无情残忍麻木,没有道德,没有伦理,没有法律,没有正义——他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这个地方。
但他更清楚,所谓的讨厌只是一种借口——他是弱者。
“……”安卡拉突然把手按上了杰西的额头。
“安卡拉?”杰西腾地睁开眼。
“生、老、病、死。”安卡拉安安静静地说,一字一顿,声音里有着让人不由自主镇静下来的力量。
“……”片刻,杰西对着安卡拉那双似乎从未有过变化的眸子开口,“我只有七日了,是吗?”
“……”安卡拉不说话。
“诅咒无解,是吗?”杰西仿佛能从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知道她要说却未说的话。
“嗯。”安卡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无波。
“……”杰西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放在压在自己额头的安卡拉的手背上,笑了起来,“第一苦曰生,我并不后悔,即便痛苦。”
“……”
安卡拉转过头,望进林子里。
有人靠近了。
身手极快,人影在树干上奔走,是两个人。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冷冽的大院和豪华的宅邸上。
“咕噜咕噜——”淡淡的清香从瓷杯里幽幽飘出,塞巴斯蒂安带着纯白的手套,托着蔷薇花纹的白瓷杯倒着红茶。
夏尔浅浅地打着哈欠吃着吐司。
他看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你昨天晚上去找女王了?”他问,语气却不像是带着疑惑。
“女王召见还是要去的,不是吗,少爷。”塞巴斯蒂安将红茶放到夏尔的桌上,唇角的微笑精确地像是量角器量出来的。
“所以?”夏尔托着白瓷杯,尾音微挑。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笑。
“你独自去见女王真少见。”夏尔单手托着下巴,勺子轻轻搅拌着红茶,语气也懒懒的,隐隐透着一股贵气。
“那是因为女王是个危险的人呢。”塞巴斯蒂安语气温柔,声音低沉,似乎带着笑意。
夏尔挑起眉,偏头看他,“被一个恶魔说危险,是不是有点太讽刺了。”
“这可不是说笑,少爷。”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说。
“……”夏尔抬了抬眼,“用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塞巴斯蒂安轻轻摇了摇头,依旧微笑,“没有什么呢,少爷。”
夏尔轻轻擦着大拇指上戴着的家主指环,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紧盯着塞巴斯蒂安,“你怀疑是她?你不是已经……?”
“……”塞巴斯蒂安微笑,并不作答。
夏尔盯着塞巴斯蒂安看了一会,“你确实很久没回E区了。”他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声音依旧矜持而冷静。
“E区有杀手在的,少爷。”塞巴斯蒂安站在餐桌旁,阳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出了长长的奇怪的影子。
“那么,昨天女王去E区做什么?”夏尔挑着眉突然问。
塞巴斯蒂安一顿,“女王似乎只是去吃了顿饭。”
“似乎?”夏尔挑起尾音,“塞巴斯蒂安你好像瞒了我什么。”
“因为女王是去看那位敏感的小姐了。”塞巴斯蒂安始终保持着微笑。
“……”夏尔看着塞巴斯蒂安把早餐的盘子收走,良久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世界之外的人,塞巴斯蒂安,这个世界的形成,和她有关吧。”
“是的,少爷。”塞巴斯蒂安回答的很快。
“……”夏尔对于塞巴斯蒂安突然如此坦然而迅速地回答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但他只是抿了口红茶,“今天的行程安排?”
“米欧菲奥雷家族的白兰先生约了您今天商议A区下一批武器进购的问题。”塞巴斯蒂安回答。
“白兰么。”夏尔宝石蓝的眸子在热腾腾的红茶腾升的白雾中仿佛模糊起来。
塞巴斯蒂安看了一眼窗外阳光灿烂,猩红色的眼眸里掠过诡谲的暗光。
昏暗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灯。
王座上坐着的小女孩紧紧抱着粉红色的大兔子,闭着眼似乎在歇息,短发顺服地贴在耳边,嘴角还噙着浅浅小小的笑容。
下一秒,安娜猝然睁开眼。
“殿下。”浅绿发色的少女悄无声息地站在王座边上,“天亮了。”
安娜用她的小胳膊小手托着腮,“饥荒。”
“是的,殿下?”
“恶魔好像知道了什么。”安娜露出笑容,偏着头靠在粉红色的大兔子上。
“殿下不是也知道了什么吗?”饥荒的侧脸在灯光下异常诡异,她轻声对安娜说。
“嗯……”安娜托着下巴做沉思状,“可是……”她很可爱地歪了歪头,蹭的她的王冠更加歪歪扭扭,“他的眼睛好讨厌,好像挖出来……”安娜的语气欢乐起来,“然后做成标本,恶魔的眼睛和血的颜色好像很近,很漂亮,做成标本一定很漂亮。”说着她还点了点头自我肯定了一下。
“殿下,不能这么做呢。”饥荒微笑着说。
安娜不高兴地轻哼了一声,“我是说恶魔他本身的眼睛,应该也是那个颜色,肯定是值得收藏的标本。”
“在殿下不能确保不破坏眼的情况下取出他的眼睛,恐怕无法收藏。”饥荒脸色不变。
安娜更加不高兴了,跳了起来,在王座上蹦了蹦,粉红色的大兔子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她像是消气了,回头看饥荒,微微眯起眼,“饥荒,我要你的眼睛。”
“是的,殿下。”饥荒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眼球挖出来递到女王面前,鲜血流淌而下,唇畔的笑容越发诡异。
“下次就你换成恶魔眼睛的颜色吧,像血一样,嗯……”安娜终于再次露出笑脸,笑声低低地在昏暗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有个小小人,他有支小小枪,子弹里有铅、铅、铅,他杀了约尼·史莱克,穿过他的假发,击中他的头、头、头……”
“嘻……”
“饥荒,你说,什么时候他们才会发现呢……”
“嘻……她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