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院》Mrs奥

1、第一章

　　沐冶覃三十而立的生辰渐近，我在数月前便去寻访了江南各大商铺，去拣些拿得出手的礼物，从白玉珠玑，书画佳酿，一直到古玩玉器，庭院小宅都一一逛遍，却挑不出一个欢喜的，结果只是荒度了这几些个月。

　　回了宅子后，小路急急告诉我说，前些日子，师姐她又来了。
　　我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杯中是苏州上好的碧螺春，茶水碧如一汪春水，我问道，“可是又提了给沐公子送贺礼之事？”

　　小路点点头，眉飞色舞道，“可不就是这样，小的三番说到老爷如今已退隐江湖，不希望再有江湖中人来探顾，她可不允，偏要借走小全才甘心。幸亏老爷早将小全带去了江南，小的又拗不过她，非是等她在宅子中搜得干干净净，确信了看不到小全才离开。”

　　我略微颔首，轻泯一口茶，道：“这样甚好。”

　　几年前，估摸着是沐冶覃二十岁弱冠生辰前些日子，师姐也来向我讨过人，她来得雷厉风行，恰巧那日我贪睡了些，晌午方才起身，才知道师姐已将小全捉了去，美其名曰：以宫瑾之名，给沐公子赠贺礼。

　　小全是我最得力的仆人，他去送礼则代表着我。而我平日里又吩咐着小全小路他们，师姐是稀客，有什么要求尽量应了她，于是小全对师姐也是言听计从的。

　　又恰巧我当时未曾准备贺礼，想到师姐何时变得如此贴心，替我为友人赠礼，不觉心尖一暖。彼时天空中下着细雨蒙蒙，犹如细细的丝绸将天地衔接在了一起。我打个哈欠，继续睡去了。

　　几日后，小全驾着马车回来了。我问小全道，“你可知师姐赠了沐公子什么礼物？”
　　小全摇摇头，道，“大箱子，不让看。”

　　再后几日，沐冶覃来访。他来的时候已是迫近傍晚，他手中提着两大坛成年好酒，刚过了二十弱冠的他颇有英气，对我笑道，“瑾兄可愿意和我这个不速之客喝几杯？”

　　我答道，“来者即是客，可饮酒伤身，不妨以茶代酒如何？”
　　沐冶覃笑如蜻蜓掠水，道：“瑾兄可是爱喝酒之人？”

　　我笑道：“人人皆爱饮酒。”
　　他说：“那便偶尔破例一次吧。”我笑着应了。

　　方才饮了几杯，便已孤月高挂。小全小路他们手脚麻利地点好了灯笼，橘光晕出，照得沐冶覃似已有了几分醉意。他举杯，声音略显沙哑：“瑾兄这次……为何在我生辰时赠我这份大礼？”

　　我困惑，问道：“哪份？”
　　他一口气饮下一杯，才缓缓道出二字：“女人。”

　　我手中的酒杯险些跌落，立即意识师姐原来是借我的名义送了个女人给沐冶覃，难怪令人吃心，我更是担忧师姐该不会是将自己送了给他吧。

　　我扶额，道：“委实对不住，其实那份大礼是在下的师姐以在下的名义赠予公子的。”我眼神诚恳，“在下的师姐如今已是三十又六，尚未嫁的女人……唉。”

　　沐泽覃挑挑眉，忽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哈哈！” 他眉间的愁丝似淡淡化开，整个人俊朗了许多。

　　那一夜我与他喝空了两大坛，迷糊间我是有了醉意了，只看到灯笼橘色的光晕渐渐模糊了视野，不小心扶在桌上睡着了。

　　次日起身时人已回到了寝房，头隐隐有些作疼。我唤来小全，问他道：“沐公子呢？”

　　小全答道：“清晨，已走。”
　　我疑惑道：“那么快便走了？现今是几时的？”

　　小全答道：“午时。”
　　我揉揉略微胀痛的太阳穴，缓缓道：“你何时将我搬来寝房的？”

　　小全答道：“是沐公子。”
　　我微微一怔，转而薄薄一笑，轻声“喔”了声，便不再开口。

　　本来想吩咐小全带我去寻师姐，可师姐竟已经来了。她毫不客气地翻墙而过，直直跳入我家小院中。彼时我喝着茶，静静瞧着她。

　　她叉着腰道，抱怨道：“沐冶覃那厮太不像样了，我送他的好好一份礼竟给他扔了出去。”
　　我不动神色地泯了一口茶。

　　师姐又道：“若非门派中有个姿色尚佳的姑娘仰慕他的风姿，求我促成一段姻缘，我才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将人装在箱子里巴巴给送去呢！”

　　我不语。

　　师姐又道：“夜半那师妹算是开箱子出来了，左躲右躲，终于摸到了他寝房，一个人已经□□地站他面前了，他竟然一掌将师妹劈昏了关起来，囚禁在小房间里。”

　　师姐忿忿道：“那也便算了，昨日竟又派人将师妹送了回来。”师姐紧紧盯着我，“若是送回你宅子里也罢了，为何会送回我们的门派中？宫瑾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

　　我轻轻放下茶盏，道：“昨日他是有来过，不过具体与我说了些什么，我倒忘了，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师姐“切”了一声，撇撇嘴道，“好你小子，当初师姐叫你陪酒，你却不陪，倒陪沐泽覃那厮混酒。”她一拳将身前的石桌大出一个大口，石块碎了一地，“若非看着他长相俊朗，又在武林中颇有地位，哪个姑娘愿意干巴巴地送上去，这倒好，如今小师妹可是寻死觅活的，要我怎么办？！”

　　小路小全机灵地来收拾一地碎石，我方才开口：“师姐，你以我的名义送了个女人给他，怕是不太妥当吧……”

　　师姐道：“还能怎么样？不就希望他早生个儿子么！”
　　我接不出话来，只好继续喝茶。

　　师姐最看不惯我不理他，便瞪了我一眼，“难怪总有人传昔日的宫瑾性子软，下根更软，如今门派中的师妹被羞辱了一番，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我太阳穴突突一跳，缓缓开口道：“这些事，早和我无关了。”

　　师姐横起眉眼，足尖一点，跃出墙外，远远地尚听到她的声音，“宫瑾你这厮也不是个男人。”漾在空中。

　　小路小全似见惯了般，继续蹲下默默收拾随石。

　　后来师姐过不久又来与我闲扯，我却再不敢让小全对师姐言听计从。以至于外出时都将小全带在身边。自那一夜与沐冶覃举杯对饮后，与他日渐相熟。

　　他三十而立的生辰将近，我再不希望发生事端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