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乱炖]家国天下》苍苍炎凉

28、二十八、漫长而又短暂的路途

　　李宁令哥原本体谅白锦绣肯定要帮着张罗她二哥的婚事，打算等围观了猫鼠成亲之后再返回西夏，不想他的母舅野利旺荣给他发来急信，告之因他日久不归，李元昊为此大发雷霆，不得不赶紧收拾行装，急急忙忙的踏上归程。他当然也没忘记和锦绣姑娘的约定，临走还是命人带了信给她，劝慰她不用来相送，日后有缘定会相见。

　　－－其实说到底，他也不愿面对同她的分离。今后明兮何夕，那所谓的再相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因为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当李宁令哥策马出城，看着一人一骑等在城门外的白锦绣时，内心的震动溢于言表。那容颜绝美的少女背着行囊，看着他策马而至，停在她身边，一副惊喜得说不出话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那一刹那，他直觉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个笑容更美好的东西。

　　“你来了。”白锦绣笑道。“我说过要送你的，你不会认为我言而无信吧？”

　　“怎么会？”李宁令哥也不由回以一笑。“我只是认为你会为你二哥准备婚宴，至少也要观礼吧。”

　　“说哪的话，帮忙的人多了去了，少我一个也不少。”这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就是偷溜出来的。“再说才开始准备呢，我送了你再回来，一定来得及观礼的。”

　　闻言，李宁令哥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温柔之色。“我……舍不得你受累的。”

　　“……不碍的，我乐意。”

　　白锦绣眉眼弯弯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俊逸的少年，是她第一次喜欢的人。她还记得之前她去找白玉堂，让二哥帮她绊住白一时，白玉堂用复杂的目光看她半晌，随即叹气问她：“锦绣，他到底有哪点好啊？”

　　她答：“我跟哥哥不一样。哥哥是因为觉得展昭好，才会喜欢他；我是因为喜欢他，才觉得他好。”

　　“你素来有主见，哥哥我也从来没能帮过管过你什么，可是锦绣，我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白玉堂严肃的看着她。“我可以不在意他是西夏人，但不能看你嫁给西夏皇太子！”

　　白锦绣愣了一下，不觉有些心虚：“哥哥说哪的话……我当然不会和他在一起……”

　　“锦绣，你是大哥大嫂一手养大的，大哥的手段你学到了几成？”白玉堂冷冷道。“你要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给他一丝机会。”

　　白三小姐顿时语涩。其实她有多表里不一，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明白自己内心的阴暗，大概是希望就算是分开，李宁令哥心里也只会有她一个吧。

　　多阴毒的想法！可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女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得不到的总归是好的，她其实难以想象日后李宁令哥知道她的秘密……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她。

　　就连丁家的事，她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过错。只不过成王败寇，他们既然输了，自然就要接受失败带来的恶果。

　　“哥哥……”

　　“你去吧，我保证不会让大哥和影卫去追你。”白玉堂最终还是败在了妹妹祈求的泪光里。“你啊……锦绣，二哥也不求你别的，但你该好好想想！”

　　还想什么呢，她最开始的想法就是最正确的。纵然她是个恶毒的女人，但为了更长远的爱情，她宁愿给他一个求不得的结局！

　　白锦绣这样想着，面上的微笑越发甜美：“我今天没带影卫。”

　　“……锦绣？”

　　“我送你回西夏，就我跟你。”白锦绣伸开手臂，比划了一下李宁令哥身后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的仆从，清澈的目光直直望进李宁令哥的眼睛里。“让他们自己回去。”

　　听她这样说，伪装成仆从的侍卫们顿时惊起；然而不待他们出言反对，李宁令哥抬手，制止了他们开口的举动。年轻的西夏太子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心上人，这些日子的一些波澜，已经让他了然：锦绣怕是知道他的身份了！“你这是在让我赌一把啊，锦绣。”

　　白锦绣笑着同他对视，傲然道：“那你愿不愿意陪我赌这一把？”

　　“若是没有这等的傲气，怕是回到西夏也……”李宁令哥轻笑，扭头对部下们道。“你们自己回去，不用跟着我。若是到了兴庆，我还没回去，就去找我舅舅，让他再拖延几日。”

　　“公子！这……”闻言，侍卫统领顿时愕然，看白锦绣的目光仿佛恨不得要把她生吞活剥。“这太危险了！”

　　李宁令哥冷下脸，厉声喝道：“回去！我相信她！”

　　“公子……万事小心！”侍卫统领见劝服不了他，恨恨的瞪了白锦绣一眼，这才带着部下离开。
　　白锦绣道：“你不怕他们生你的气吗？”

　　李宁令哥笑着反问：“你大哥任性的时候，他的影卫会生气吗？”

　　当然不会。就像对外英明神武的飞星将军任性的时候，他手下的飞云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上位者总是热衷于培养手下，尽管这培养更是一种人格魅力和手段，但显然结果是显著的。

　　于是锦绣姑娘没再多说，只是拉了拉缰绳，对李宁令哥笑道：“走吧。”

　　两个人的路途是漫长又甜蜜的。白锦绣挑选的大多是光明正大的官道，偶尔露宿荒野，她也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赶路疲惫之余，他们俩也如同闲时出游一般，闲聊谈笑，仿佛那些令人难过为难的事，全部都不存在一般。

　　一日半路突遇暴雨，将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幸而李宁令哥发现山林间的一个掩盖在层层藤蔓下的山洞，忙拉了白锦绣进去。等到换好衣服、安置好行李升起火，山洞外早已是暮光西垂了。

　　几根粗大的枯枝撑起简陋的衣架，几件湿润的衣物架于其上。火光盈盈，映照在两个年轻人俊秀的脸上，气氛温馨怡然。

　　白锦绣肩上披着一件石榴花色兔毛滚边的大氅，手里把玩着一截枯枝，头也不抬的温声道：“明日，我们就该进入西夏边界了。”

　　“嗯……”李宁令哥凝眸看着面前的火光，微笑道。“你只把我送到边界？”

　　“……李宁，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白锦绣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沮丧。

　　“锦绣，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叫我的本名？”李宁令哥偏过头去看她。那美貌少女低垂着眼睛，侧脸柔和的轮廓娴静漂亮得不像话。“你明明都知道了，不是吗？”

　　“……我其实，想要你来告诉我。”白锦绣侧头对他笑了笑。“你告诉我，跟我自己知道……那就是两回事。二哥说得对，我其实……就是仰仗你喜欢我，如果不是知道你喜欢我，我才不会玩那么多欲擒故纵的把戏。”

　　“锦绣。”李宁令哥心里明白，说那是欲擒故纵，其实也是一种自嘲，对于他的身份，白锦绣怎么可能不纠结踟躇。“有些事……我真的不想你知道……可你现在知道了，我倒觉得轻松自在。”说到这儿，他的眉眼忍不住染上几分喜色。

　　“锦绣，如果我这样问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若我真要玩欲擒故纵，我应该对你说，‘我舍不得你……可是家在国上……我不能让你担上骂名……’”白锦绣娇柔的呢喃了一阵，看得李宁令哥暗暗发笑－－若她真是这样的女子，那倒是他看走了眼！便听锦绣姑娘道。“说实话，我大哥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是西夏人或者其他什么造作原因，而是因为你将来是要后宫三千的，他可舍不得让我去跟一群女人争。我是个汉人，在你的皇宫里，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做一个攀附君王的宠妃吗？那最后－－”

　　白锦绣笃定道：“我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宁愿现在跟你分开，那在你心里我永远都会是最好的！若是将来成了怨对……你我还能想起如今光景吗？宁令哥，你还记得那天，我们站在客栈院子里……你早就说明了，你是对那个位子有兴趣的，不是吗？”

　　白锦绣这样问，是为了展开接下来的话题，倒不是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无意中见过了两国帝君。李宁令哥当然不知道这点，不过他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多少见识过那两个人的手段，倒是好一番沉吟，方才开口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