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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第二十五章 咫尺天涯(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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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时候,很多事情的发展就在瞬间就决定了它的走向,不关乎人的基本意愿。
所以,当许多人还在原地打转的时候,行动力快的人却已经占尽了先机。
慕秋终究是慢了一步,他不曾找到自己家的二哥,却遇到了与倪佳一同前来的义父。
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见到自己家高高在上的御主大驾亲临,慕秋想估计是因为这次慕凯实在做的有些过火了。
索格与倪佳其实是在半路上遇到的。
正好倪佳有意前往风魔城,而另一个要来找取得浴水之泉的方法,所以很正常的,就遇见了。
慕凯知道浴水之泉可缓血凝,难道索格自己就不知道吗?
他一直没有去做这件事情,不代表他念着那点旧情,只是他还不想去做罢了。
现在浴水之泉重生,新生的泉水必然富有力量,自然要去取来为自己所用。至于怎么取,想来慕凯那边是会有线索的。只是这个孩子竟然一直不返回来,难保是动了什么心思,不得不让他这个老迈之人亲自再来一趟这个破地方。
索格并不喜欢游域,事实上他一向不喜欢长了太多草的地方。但是叶旋喜欢。
那个野蛮人生长的地方就是草原。
但索格做的是一次又一次将这片草原毁掉,这一次更是让它彻底死去,却因为滨族人的花神秘传,让这片土地重生。
予他个人而言,少年时代的他对于滨族人的那些神秘传说并不怎么感兴趣,纵然是海明岫风姿卓越,纵然是径若雅美貌无双,他在意的不过是当年那一点情谊,还有对若雅的那一点痴念。他自自己的姐姐的婚事后再不相信爱情,却对若雅情有独钟,情难自禁。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把被困在刑台上的海澈视为动物,任意辱之。只是不曾想到,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力量,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传说中的滨族神子的真人,亦无遗憾。
现在想想那个孩子,真的是一念之差。
与倪佳相遇,不过是打开了另一个命运之匣而已。
索格这样想着,含笑看向那个伸出手来的女孩子。
然后,眼睛在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时愕然。
这个东西,里面蕴含的东西竟然是……
他森然的目光直视过来:“阿佳,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如果没有猜错,倪佳一定在哪里见过慕凯。而慕凯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弄丢了这样东西。至于原因,他敢肯定这世上若还有不是叶氏嫡亲可取浴水之泉的话,那这个特殊的人只有慕凯了。以他与慕羽间的那份情谊,自然这支骨笛是得自慕羽的遗骨。那个孩子看似冷酷,实则柔软。他绝对不会将慕羽的遗骨交给他人,那么这位倪佳小姐自然是得之不明。
倪佳却不意他竟然有此一问,怔了一下的同时回想自己是有哪里露出了破绽,引起这位叔父的疑心。但是她只不过略一沉吟,便笑道:“捡到的。想来是贵域哪位殿下的爱物,因为里面封着的东西特别,因此想着送还给那一位,不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您,我倒是不必再去一趟风魔城了。”自然而然,将手里的东西恭恭敬敬送了出去。
索格也不推辞,坦然接过置入袖中。
他身为一域之主的日子久了,威压尤胜倪尊寿。申猴两人在倪佳身侧,竟是一动也不能动,只看两人动作交谈。
索格收了骨笛,转向慕秋道:“你又赖在这里做什么?”
慕秋垂首,只道:“我,我……”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说。
索格轻叹一声:“难怪陶泽说小孩子长大了就翅膀硬了。”
慕秋猛的梗起颈子,道:“我已经是成年人了。”然后后知后觉又低下头去。
倪佳在一旁看着不由抿唇浅笑。
她道:“索格伯伯你不在风魔城好好的享福,却跑来这大草原上吹凉风。”竟是有了些闲话家常的意味。
索格看她一眼:“你不也是,我听说彼域受灾严重,以为你们撤了军一应在救灾,不料竟在这里遇到你到处乱跑。你若是记得自己是谁,也应当要回去看看。倪昊那孩子初登大位,终究还显稚嫩,处事决断和你父亲不能相比。”言下之意竟是在谴责她不顾自己域内受灾的百姓。
倪佳自小连她父亲都不曾过份约束于她,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微末小事,只笑道:“左右御主的位置是倪昊在做,关我什么事情。”听这话的人只觉得这人天性凉薄至极。
索格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所以对于她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在乎,只笑了笑道:“你话是这么说,可到底也曾主政,总不至于这么凉薄。”
倪佳知道他所指,暗暗咬牙:“人都说姜是老的辣,果然如此。我这样回他了他还不以为意……看来向他邀恩已是不成。不过,”她眼珠一转,又计上心头,只笑道:“索格伯伯此番亲至,莫不是为了慕凯?说来真是巧,我前几日在孟德尔才遇见他和北歆大小姐,不知道两个人鬼鬼祟祟在做些什么好事。我域与贵方都已经撤军,怎么这两位还逗留着不肯回去?莫非……”她浅笑:“野狗终是养不熟的。”她意有所指,慕秋不明白,索格却听得分明。
慕凯与北歆,养在他膝下多年,纵然是他养了条狗也容不得别人在面前乱说话,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索格立刻愠道:“倪佳,别人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太多!”明显的在护短。
倪佳暗笑若你知道慕凯的真实身份,还怎么可能冲我乱吠。
却道:“是侄女儿我手伸得宽了些。这是您的家事呢。”回眸,唤了自己的部下,轻飘飘走过。
索格只待她走过,尤是恨恨。
慕秋道:“义父?”
“找!给我把这两个找出来!”索格气得浑身发抖。
慕秋领命。
“回来。”索格突然又唤他道:“前车之鉴,你莫忘记。”
慕秋全身一震,立刻想到当年慕凯支开自己私纵慕羽的事情来,一头冷汗涔涔而下。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义父的眼睛。
二哥,大小姐,我帮不了你们了。
可是,义父他肯为倪佳出言侮辱你们而生气,是不是代表在他老人家心中还稍可挽回一二?你们可得先让我找到才行!
慕秋心头忐忑,却不便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私自跑来已经是犯了索格的大忌,若不是碍于倪佳在侧,义父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当重任者,当为己责方重,但自己和慕凯都因为北歆而乱了方寸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义父会让陶泽留守,而自身亲往此处寻人,必然是含了十万分的怒气而来,所以撞上来的倪佳邀恩不但没讨到好处反而被犀然斥责,至于自己嘛……他低头,快速离开。
索格并不知道他私下里想了这许多才动身领命而去。只是握紧了手中那支骨笛,透过骨笛,他能感受到暗藏其中的力量,还有封禁这力量的本属于慕凯的那点灵识。倪佳大约是怎么得到这支骨笛的,他勉强能猜到,但慕凯用了多少心思去取这骨笛中藏着的东西,他不知道。只要一想到慕凯曾经落到了倪佳手上,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他就不由得会紧张起来。他和倪氏父女谋皮多年,对这父女两人再了解不过,为父的那个心心念念的都是滨族人的隐秘,为女的那个却是心心念念都是滨族人中那位神子。殊途同归。
是什么事情,让倪佳肯花心思在海澈之外的男子身上了?
除非她发现了可以打击某人的利器是慕凯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心里一凛,想起早先倪尊寿刚死时倪昊送来的那封讣文,写的清楚明白,倪尊寿是在见过北歆后三日才去世。他见了北歆。那么,倪佳她……是知道了什么了吗?
她知道了北歆是倪明,所以转而针对慕凯?
如果只是这些蛛丝马迹就让她猜到北歆是倪明,这个女孩子再留她不得!
这样想着,眼神微冷,心中已经定下了主意。
他做在高位上的时间已经很久了,看人的眼光也不会有错,这个倪佳,早晚要翻出天去闹些大事出来。不如趁自己还有些余力及时止损,否则将来不一定哪个还能镇得住她。
手指微扣,轻轻压住那饱含力量的骨笛:“阿凯,别让我失望。”
纵然情关难过,但是终归要过。你是男人,当拿得起放得下!
彼时的慕凯和北歆还并不知道将有大事临头。
因为不想和海澈难舍难分,更不想看到宁珑对他百般殷勤的模样,北歆当时可是真的什么也不顾扯着慕凯掉头便走的。
所以,这两个这一次可算是真的把全部的家当丢在一边,身无分分,身无长物了。
虽然现在在游域,以他们两人的情况不至于冻饿而死,但是,北歆明显忘记了慕凯是个伤患的事实。而且,海因斯坦已经完全撤军,他们在这片复苏的茫茫草原上真的可称得上的举目无亲了。
不过是自己的小心思,却让慕凯跟着忍饥挨饿,北歆开始觉得稍有过意不去。
但是,孟德尔也好,激情平原也罢都不便前往,只能向西走,一直向西。离海因斯越近越好,离海澈越远越好。
幸好再怎么样的心浮气躁和慌不择路也好,在这两人脑海里还有行军图这种东西的存在。
也幸好,游域是一片包容万物的大草原,这一点与地下高原的七海连天大同而小异。
海因斯坦域接壤的晴朗之海,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海道与游域边境的黑狼谷相连。
和游域曾经的一片死气不同,海岸边一直生命力旺盛,一如潮起潮落。
阵阵海风袭来,渐渐的海边有了些许凉意。
将宁珑带到海澈所在之地后,北歆便拉了慕凯一路向西,直奔过来。
她突然就不想再和那个人一起待在草原上。所以去哪儿都行。
她这样混乱的心情左右着她的行动,看在慕凯的眼里,百味杂陈。
现在,他们站在这里,这个距离地下高原并不近的海边,亦是她曾经应该熟悉的海潮声。
晴朗之海因为海下的梦幻玫瑰的缘故,并没有被丰壤之花的毒性侵蚀,所以碧潮翻滚,不留下任何的污迹。就连之前的七海连啸亦没有影响到它的美丽,反而因为梦幻玫瑰的发动而保留了最原始的美丽,是七海内受灾最小的一片海域。
托它平静的福,这片与之相邻的暗道亦十分平静,只除了不久前地下高原和游域联盟的人越过了彼加尼魔鬼域的海岸线,直抵游域核心内陆的震惊而已。
他们走的是一条远古便消失的海道,带回了大量的风族的旅居人。
现在,站在这里,北歆仰首迎风。
慕凯望着海风吹散了北歆的长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想起之前在孟德尔旧屋与海澈的对话,深吸一口气道:“这样好吗,大小姐?”
北歆坐在礁石上若有所思。“什么东西好不好的?”
“我是说就这样让他们留在那里好吗?海澈他是很爱你的。就这样将他推给宁珑对他很不公平。他不是货物。”
北歆冷淡的道:“你看不出来吗?他们是天生一对!”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慕凯感到有必要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对北歆说清楚。他坐到北歆身边,轻声道:“你知道吗?海澈他也许就快要死了……”
他看见北歆猛抬起头,睁大一双迷人的黑眼睛,满眼的震惊。
“是真的,他的生命力是有够顽强,所以才能撑到今天。时间拖的太久了,以至于他体内的封印与他周身神经几乎已经溶合为一体,动一发而牵全身,已经不得不断。”慕凯要求自己一定要说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哪一次的发作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就像折断棵花草那么简单。”
他顿一顿,看北歆的表情。
北歆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特异的表情:“你是说他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死了?”。
慕凯不理会她的动摇,继续道:“他很爱你,你也很爱他,不是吗?别伤自己,也别再伤他,好吗?不想看见你哭泣,不想看见你哀伤;不想看见他悲伤,不想看见他枯萎。他之所以能强撑过来,你之所以背弃家族,不是都因为当年你们相互许下的承诺吗: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他话刚说完,北歆已经跳了起来,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谁准你这样跟我说话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高兴的时候你摇摇尾巴,我不……”
她话没说完,只是盯着慕凯脸上的指痕,手伸了几次似乎想抚摸他的脸,又收了回来:“对不起,即使是狗,我也不该随便打它。”
她扬起脸来:“你也还我一记好了!”
慕凯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有一种冲动。他一把抱住北歆,便想要亲吻她。
北歆挣扎着,泪流满面。她尖叫着:“放开我!”
她一口咬向慕凯,然后用力踹他。
慕凯被踹得坐倒在地上。
北歆转身,发足狂奔。很快,她的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在慕凯的眼前消失。
慕凯舔着被北歆咬破的唇,站起身来:“歆。”他知道海澈说的是真的。
那个人洞若观火,一切看得分明。
可是,我再怎么爱她,亦不能可取而代之,你自己知道的。
他摇摇晃晃走到背风的岬下,半坐半靠。
不仅是嘴唇,还有被北歆踹到的腰腹都生疼。
这个女孩子,发起狠来像一头小野兽。不过就是因为她本质里是这个样子才惹人怜爱。
莫非,我和海澈都是受虐狂不成?
被自己心上的人儿百般凌虐,竟然还甘之若怡。真是低到尘埃里去了。
他这样想着,看天边那变幻莫测的浮云,遥想一下当年和海澈在母亲腹中手足相抵,却是可想不可梦。根本就不记得对方,哪有什么想头。
倒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我应该已经是个死胎,为什么竟然还会跑到了义父的马蹄下去?
以径若雅之狠,既然决定不要那个多余的孩子,就不会再给他一条生路,还让他好巧不巧的被索格捡走养育。
是什么人,在背地里违背了径若雅的呢?
还是那位母亲突然一念仁慈?
不,我那时已经会影响她与海澈将来的生活质量,她断然不会留下哪怕一丝一毫会影响她将来人生的可能。
唉,也许真的是有哪一位不忍心,所以将我随手弃之吧。反正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若不是她自己留有手记和上次那个老妪,我和倪佳亦不会得知这些隐秘。
我一直是视义父如生父的,就算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也无谓。
他素来心性开朗,此刻想通了这一截自然豁然开朗,不再纠结。
肚子饿的厉害。
一早起来粒米未进,然后又被北歆扯着一路狂奔,腿上的伤虽然不曾挣开,但也好不到哪去。最要命是蓝眼泪。
海澈说这个药十天半月不再沾上便好,可是眼下已经十天,自己却仍旧是手足无力,只能任人宰割。可想海澈当年落在倪氏父女手上那时当真是百般无奈。
想到海澈便不由想到他身上的封印。
不知道是怎么施加在他身上的,是剔骨还是缠骨?是哪一种方式呢?那东西这些年早就与他血肉相缠,再难以分离出来,可是若不将之拔除,他的性命便如同风中落叶,随时可谢。我得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向义父问明,才好将来施术,为他取下封印,还他自由之身。
自两人正式相识,他就有个念头一直在心头盘旋:“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但是这些事情要做的前提是,自己的伤得快点好,还有就是,别饿死。
想来北歆负气而去,一时半会儿是不回来的。
慕凯自嘲,自己对着北歆,总是能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这个样子要是叫海因斯坦的那些迷妹看到,自己这风流二少的面子里子都得丢得干净。
还有,就是那支骨笛。
他心下一沉,看着落日余晖,金色光映在眼底,竟然染上一血色。
那只骨笛不仅装着取得的浴水之泉,更是三弟唯一留下的东西。若不是自己临时起意,用它来做容器采集浴水之泉,亦不会丢失。
不知道什么时候义父的病症能好,亦不知道何时那只骨笛才会回到自己手上。以倪佳的聪明必然会以此为恩,这样就欠了彼域一个人情,以后想要再对他们假以颜色便难了许多。都是自己的过失。
义父的年纪大了,自己不能分忧,只会让他费心。
叹了口气,捂住腿上的伤口,手掌下并不湿润,但是就是扯得疼,伤筋动骨果然一时半刻好不了,就是这样的自己回到义父身边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个陶泽。
一想到陶泽,他眼神不由一黯。
陶泽目光如炬,眼里从不容沙,早向他提示过此行危险,自己却不以为意。结果就是弄得这么狼狈。
如果大小姐再不回来,自己就得饿死。
唉。堂堂男儿,要仰仗个女孩子。
沮丧极了。
我说了那样的话,又做了那样的举动,她不肯原谅也是可能的。
慕凯这样想着,百无聊赖。
他看着太阳落下,月亮露出浅白的脸在另一边慢慢升起,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次在海边看月。
日光缠绵,月色温柔,星光闪闪,难得日月星三光同辉的奇景,可惜无人共赏。北歆没有回来。
慕凯长长呼了口气,看来今晚上得自食其力了。
他在浅滩蹲下,洗脸,然后准备干活。总不能真的饿死自己让北歆笑话。
突然海水中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孔。
慕凯吃了一惊,猛得回头:“义父!”
不及起身,索格的手已搭上他的肩膀:“阿凯,你可真够大胆的!”他声色俱厉。
阿凯能感到自己心跳加速。他想说什么却被索格的力死死压住。
索格道:“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他手腕一翻,慕凯“啊”的一声,跪倒在地:“义父!”
“海澈和北歆在哪里?”
“不知道。啊!”阿凯只感到一股极强的劲力至肩头渗入骨髓,痛得他全身痉挛,立刻昏了过去。
索格诧意的抓起他的手,一试之下才知他中了“蓝眼泪”。心下起疑:“难道是北歆这个鬼丫头?枉阿凯对他忠心耿耿……她竟然……”他心念方动立刻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伤了慕凯。
慕秋这时赶过来:“义父!这附近还是找不到大小姐和二哥。二哥?!”冷不丁看到倒在水边的慕凯,他显然吃了一惊。
索格松开慕凯,对慕秋道:“他只是昏过去了。小秋,再找!一定把那鬼丫头给我找回来!”
“鬼丫头?!”慕秋不解。
“是北歆。”索格怒道:“快去!”
“可,可是二哥他?”慕秋咬唇。
“快去!”索格用力一推他,转身就走,竟将昏迷的慕凯一个人丢在了原地。
慕秋几次回头,终是跟上了义父的脚步。
余下随人眼见自己家御主走了,左顾右盼,竟无一人敢上前来。
过了半刻,才有一个大着胆子道:“二少这是昏过去了?”
有人颔首应和。
另一人道:“御主走了,没说要把二少怎么样。”
方才开口的人向左右望望:“二少这样也走不掉了,不如我们也去找大小姐?”试探性的询问。不料众人皆附合。
一时人来人散,竟然走了个干净。
慕凯很吃力的爬了起来。他按住又麻又软的右肩,感到半身无力。他清楚以索格的性格在附近找不到北歆不消一刻就会折返。如果不是他方才假装昏了过去,只怕义父当即便会将自己带走,被揪回去的下场用鼻子也想得到,他可不想落得老三的那个下场。他向四周看看,灵机一动,连滚带爬的潜入了深海中。
就这在同时,他听到了索格和慕秋的声音一前一后:“刚才还在这儿!他受了伤!逃不远的!”暗吸口气,屏住了呼吸,向下潜身。
慕秋呆呆的站在刚刚慕凯倒下去的地方。他对索格的呼喝仿佛不闻。他蹲下身,抱膝:“二哥。”而后起身:“义父,二哥大概已经逃得远了。”
索格怒道:“他受了伤,又中了毒能逃去哪里?”
慕秋道:“义父,我们离开这里去找大小姐已经有一会儿了,二哥他人又机灵说不定躲起来了。”
索格气极:“他躲什么?我又不会真的杀了他!来人!给我掘地三尺!我不信他能躲一辈子!”
慕秋咬牙:“义父。”
“嗯?”
“二哥的性格您不是不知道……他怎么说也是您一手带大。二哥他决定的事情通常是没人可以改变。义父,二哥是你心中最看重的,难道真要将他也逼得躲您远远的?大哥和三哥已经死了……你还忍心委屈二哥吗?”他这几句话恰恰说中了索格的心坎上。
索格不由仔细打量起了慕秋,他发现慕秋变得成熟了许多,身量也已拔高。慕秋在四个义子中年龄最小,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索格心里一直都直将他当做小孩子。但现在他是真的长大了,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刻在了尚还稚嫩的脸上。的确,这三年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而这些偏差和意外最能助人成长。
现在,也只剩下小四儿和陶泽两个人可以说说知心话儿了。
索格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拍拍慕秋的肩膀,已经很结实了。
他长叹一声,转身。
慕秋见他一个人孤单单的背影,发现义父老了很多,头发都已经全白了。
三年前,他还是个一头黑发,精神炯燿的老人。
“义父!”
慕秋唤着索格,快步跟了上去。
慕凯在浅海里潜游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敢游回崖坡。
当他精疲力尽的爬上沙滩时,太阳已经有一多半沉入了海平面下,而月亮则高挂在头顶,仍旧是日月争辉。
他试着动了动右手,还是不行,连抬起个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他苦笑,靠住一块比较平整的礁石,一边拿捏自己酥麻的身体,一边想:“大小姐,大小姐,呵,我这一次算是彻底的得罪了大小姐了么?”转念又想到义父索格,心知这次是真的惹那位老人家生气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逃呢?我竟然要对着自己的父亲和师父逃跑。在没遇到索格之前,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连见对方一面都不敢。
他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到无力过。
这时,一个红色的人影疾风一般奔向了他:“阿凯!”
“歆?!”
慕凯一惊,他不及起身,北歆已经一直直冲进他怀里,手忙脚乱的上下摸索着:“受伤了吗?躲在这里一直不见你追过来!伤在哪里?”
她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问得慕凯只是瞠大了眼看着她一脸的焦灼。
慕凯怔怔的看着她,想起海澈之前说过的话:“
北歆喜欢的人大概就是慕凯吧。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你这些年一直陪着她……于我而言却是空白。她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我没能陪她……不一样的!她对你,也许她现在最爱的是你吧,”
慕凯低声道:“大小姐?”
北歆胡乱的抹一把脸,却掩饰不了眼里的血丝。
她道:“没事就好,能走动吗?”
慕凯点头,在她的扶持下站起身来:“你在等我追你?你去了哪里?是孟德尔?海澈那边?”他一连四个问题,北歆只答了最后一个。
北歆道:“既然宁珑已经来接他了。想来宁珑那么的爱她,必然不会让他受伤的。”
她这样说着,脸上却有忧色:“我看到叔叔和小秋。”
慕凯知道她不放心,便道:“左右这里相距孟德尔不算太远,不如我们回去看一下,确认他的安全?”
北歆摇头:“不必!他是海澈又不是什么人偶。我们都离开那里那么久了,总也有人把他带回去了才对!哼!”
慕凯看着她,突然笑了。
北歆抬眼瞪他:“你还笑得出来?”
一扶之下,便知道他的伤远没外表看来的那么单纯,这个男人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笑出声来。
慕凯笑道:“大小姐啊,你还真是嘴硬心软。是的,海澈并非人偶,他是地下高原的神子。所以,应当不要紧吧。”
北歆转过面去,粉面透红。
小小的心思这么简单便给他看穿,以前的自己有这么容易给人看穿么?
她一咬牙,正色道:“叔叔和小秋找不到你我,定会再去而复返。阿凯,你若也不想回去风魔城,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慕凯重重点头。
很快,海浪便将几行零乱的足印彻底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