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帝姬》阿呆我爱你

24、胡姬

　　今日长庆帝姬入宫。她回国之事，齐国只有寥寥数人知晓。除却程、杨、沈三人以及太宗之外，连徐婉容和赵彦都不知道。出宫时过右承天门，正往西华门走，远远就看见了杨少乾。身边跟着一着从五品官服的年轻人，二人有说有笑。赵从珂看了一阵，而后离去。
　　今日程文仲来得晚了些，皇帝让他去书画院赏画，听说出了个题，要考考书画院那些年轻后生。杨少乾来得早，赵从珂正在院子里练琴。难得看到她除了看书下棋外做别的事，杨少乾颇有兴致的坐到一边，品茶听琴。
　　琴声瑟瑟，颇有几分肃杀。杨少乾听了一阵，面上悠闲的表情活生生被听没了，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幸而一曲不长，很快便到了尾声。杨少乾给她倒了杯茶：“此曲是叫什么名字？从来没听过。”
　　“随手乱弹而已。”赵从珂收拿起手边软巾擦手，“你最近每天跑得勤，怎么，你那对樱红柳绿你都不去看了？”
　　杨少乾颇为潇洒的摇摇折扇：“我就知道，哪个女人会对我这般的英俊少年不动心。殿下如此一问，必定是吃味了。”
　　赵从珂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驸马都尉唐尧，你可认识？”
　　杨少乾道：“当然认识。唐大人家的公子，娶了东京十大美人之首的青年才俊，谁会不认识。”
　　赵从珂笑道：“你这话我听来才满是酸味。就是不知道你是酸唐都尉呢，还是酸延庆帝姬？”
　　杨少乾摇着扇子，颇为爽朗的劝赵从珂：“殿下莫急，殿下可是在东京十大奇女子之首，不逊延庆帝姬。”
　　赵从珂笑盈盈的斜睨他一眼，杨少乾顿时笑得如沐春风：“其实殿下亦在十大美人榜上，不过就是稍靠后了些。”
　　赵从珂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不跪下求饶。”面上却是十分的笑意。
　　杨少乾慢悠悠一跪，跪完了还朝她行了个大礼：“殿下恕罪——”
　　“平身吧。”赵从珂笑道。
　　杨少乾这才慢悠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重又坐下。
　　“我听说唐都尉和其父不同，是个有志义士，于金石冶炼上颇有造诣。”
　　“殿下难道打算将他收入麾下？那恐怕太难罢。唐都尉再是义士，唐恪也始终是他父亲。”
　　“我又没让他做弑父忤逆之事，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杨少乾稍一思索，“但倘若他将殿下之事告诉唐恪，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划不来了。”
　　“也是。”赵从珂抿了口茶，“但我如今缺一冶金能人。”
　　“这个不难。”杨少乾道，“我常年混于市井，认识不少奇人。冶金何难，少乾之酒友遍布三十六行，只看殿下想要什么人了。”顿了顿，“殿下所知之事当真是不少，原来内宫亦会常言前朝之事？”
　　长庆帝姬笑而不答。

　　三日后，杨少乾约了一群酒友，聚于西城春楼——当然是瞒着程文仲。长庆帝姬欣然赴约，她和杨少乾到得晚了些，房中已经坐了十来人。有舞姬在纱帐后跳着胡舞，红烛将影子映在纱帐上，妖娆妩媚。长庆帝姬入座，在座之人多是市井之徒，不大拘礼，十分有兴致的问男装的赵从珂是不是杨少乾的新欢。从没听过东京有公子这样唇红齿白玉一样的人，不知是出自哪家。
　　“你们几个少说几句。”杨少乾笑嘻嘻的叫住他们，“美人在那帐里。”刚说完，纱帐掀开，美人盈盈而出。
　　赵从珂本来面上噙着笑，美人掀帐而出，她面上的笑容稍稍滞了滞。杨少乾正看美人，没注意她神情。美人皮肤白皙，一双眼睛湛蓝如晴空，鼻梁挺翘，一看就是西域人。
　　“好！”杨少乾抚掌而笑，四周酒友亦嚷嚷着笑。
　　杨少乾打赏了美人两颗珍珠，他向来自命风流，赏人从不用金银，那是俗物，配不上美人。小奴走到赵从珂身边时，赵从珂从摸了摸身上，她出门从不带钱，只带杨少乾既可。摸了摸，摸出了当日杨少乾输给她的玉珏，放在了托盘上。杨少乾见着玉珏，看向赵从珂的眼神颇有几分了然与玩味，若要用话来说，大约就是：殿下果然是好女色。
　　而且品位不俗。
　　杨少乾颇为满意的继续摇着他那柄折扇。
　　甚好甚好。

　　赵从珂由着杨少乾引见，慢慢和在座之人熟悉起来。十余人中，冶金工匠就有两位，云南来的药师两位，一名赛鸽的公子哥，零零总总，都是些不入大流的手艺。赵从珂一一结交，约好了改日再来此地。
　　出门时赵从珂亲自相送，人都走差不多了，二人才往回走。没走几步，看到前面落了定轿子。杨少乾连忙将赵从珂拉到一边，问她：“殿下可愿意见太子？”
　　“那是太子？”
　　杨少乾点头。赵桓常常出入烟花之地，朝廷中人尽皆知，不过都佯装不知。又道：“不过旁边那顶轿子却没见过。”
　　两人躲在人群中，第一顶轿子帘子掀开，赵桓下来。第二顶轿子上又下来一人，杨少乾一惊，转头看赵从珂。
　　那是康王，赵彦。
　　赵从珂笑笑：“走罢。”

　　三日后再约时，舞姬换了一人。杨少乾多嘴问了一句，奴儿道：三日前来了个面生的官家，一见姑娘就挪不开眼，已经买走了。昨日轿子刚送去，听说——顿了顿——送去了康王府上。
　　杨少乾只道可惜，赵从珂在她身侧饮了口酒，没有说什么。
　　过了几日，赵彦找到了赵从珂。

　　赵从珂不意见到他，但也没有多惊讶：“陛下还是告诉你了。”
　　“父皇要是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见我了？”
　　赵从珂道：“该见时，自然会去见。”
　　“该见？”赵彦声音有些冷，“我看你眼里分明没有我这个九哥。”
　　“九哥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
　　赵彦面色稍缓：“你回来了，不见我，也该去见见娘亲。她听说你不见了，两鬓又增白发，好长一段时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赵从珂不答，低头喝茶。
　　赵彦又缓了些脸色：“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据我得知，你可是被西军抢回去了。”
　　赵从珂点头：“不错。不过，路上遇到了八字军。”
　　“八字军？”赵彦想了想，“没想到八字军还在。”
　　赵从珂笑着不说话。
　　赵彦看她笑容有些别的意味，蹙眉：“你怎么又这么看人。”
　　“九哥啊。”赵从珂叫他，“你不是真的在乎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在齐国境内把我放掉。你想的是撇清关系，所以你选在塞外，选择雇佣强盗团，选择让你的士兵跟他们合伙，选择在得知他们全部阵亡之后，编造了一个他们全部逃走了的谎言。”
　　赵彦越听脸色越难看：“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赵从珂点头，“所以我不怪九哥。不过我的哥哥啊——我在你眼里，只是你找不回的尊严。”
　　赵彦拍案而起：“你知道什么！胡言乱语！”
　　“即便如此——”赵从珂不为所动，话锋一转，“我也还是会帮你。九哥，我说过你会做皇帝，这句话总有一天会兑现。”
　　赵彦看着她，脸上的怒意慢慢散去，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像是心疼，像是有爱怜，又像是有芥蒂。最终他转身，拂袖而去。
　　离了程宅，赵彦没有回府，去了皇宫复命。他走了不久，赵从珂入了宫，去了徐婉容的寻梅阁。她到时，康王妃也在那里了。宫人们并不熟悉赵从珂，她行走内宫只靠皇帝钦赐的“不挡”腰牌，从不说自己是谁。宫女们也不知如何向徐婉容通报，只道了声有个女子拿了不挡的腰牌，已经进来了。
　　徐婉容出门一看，顿时泪眼婆娑：“从——”
　　康王妃亦出了门。
　　赵从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徐婉容当即咽下后半句话，奔过来就拉住她的手：“快进屋来。”
　　赵彦问的那些话，徐婉容差不多又问了一遍。问她怎么逃脱，许久不回是去了哪里。赵从珂一一搪塞过去，而后才道：我在东京之事切莫传出去，不然也许陛下又会将我送回北戎。
　　徐婉容点头，一旁康王妃也颔首。

　　留了半日，出宫时赵从珂搭了康王妃的马车。行至半路，康王妃看着赵从珂，似乎欲言又止。赵从珂问她：“嫂嫂可是有话和我说？”
　　康王妃犹疑再三，最后下定了决心，道：“此事我不敢和婉容说，本也不该和你说。只是我实在是不忍——”
　　“无妨，你说吧。”

　　康王妃道，大约两日前，赵彦接回了一个胡姬，模样十分漂亮。那时她只当赵彦风流，虽然心中也是不欢喜，但也没说什么。谁知赵彦接回了她，却并不是对她好，而是将她用镣铐锁了，每日对她拳打脚踢。稍有不悦，就当着下人们的面剥光她的衣服。
　　顿了顿，又道：这只是轻的，别的事，我实在不愿说。
　　赵从珂似乎并不奇怪，点头道：“你继续说。”
　　“如今她只剩了半条命，吃不了东西，只能喝些粥勉强果腹。我实在是不忍心——”康王妃摇头叹息，“殿下和王爷亲近，不知殿下能否和王爷说说。我说了他不听，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赵从珂道，“我陪你回府看看。”

作者有话说

　　大姨妈加被抓，不过算了，手顺，码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