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一而已

13、花语

　　耳边响彻着如雷的掌声，夕颜百感交集。
　　有喜悦。她知道经过今晚，丽颜坊将声名更盛，她不仅通过这场秀推广了彩绘指甲、吸引了更多客人，而且因为这场特别的秀使丽颜坊成为人们心中独一无二的品牌——不仅仅只是个店铺，而是真正的品牌文化。在古代推广现代商业模式，这才是她追求的。同时因为花娆所邀请的贵胄，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丽颜坊的社会地位，愈加提升了品牌的层次，这算是意外之喜。
　　有轻松。一切顺利，没有意外，虽然之前付出了很多，有劳累甚至烦躁，但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颇为欣慰，感觉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有感动。这场秀可以说是她的心血、她的作品，因此此时夕颜有一种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后见到自己初生孩子般的感动，以至于泪已盈眶。
　　所以，当人群渐渐散去，碧水坊重归宁静，夕颜还是立于水榭内，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夜凉如水，心却沸腾。
　　“发什么呆呢？还舍不得走啊？”是花娆的声音。
　　夕颜牵了牵嘴角：“半个月的努力，如今终于圆满落幕，确实有些繁华过后静听寂寞的怅然。”
　　“好了，别感慨了，这可不像你。”乐风也走到她们身边，轻轻拍了拍夕颜，“与其在这做伤春悲秋的无谓呻吟，不如想想如何庆祝一番。”
　　“对，是该好好庆祝一番。”夕颜立即恢复了乐观开朗，舒展了下手臂，“就去叙情馆好好吃上一顿，这几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只要有酒便行了。”乐风拂了拂胸前的发丝笑道。
　　夕颜一马当先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叫道：“景翼，你也一起来吧。”

　　“干杯！”四杯高举相碰。
　　“哎呀饿死了，我不客气啦。”看到满桌美食，夕颜早已食指大动，也顾不得吃相，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慢慢吃，没见有人与你抢啊。”乐风好笑地夹了块猪肉给夕颜，却不期而遇另一块同时放入碗内的鸡肉。顺着筷子而上，只见景翼正眼光柔和的望着夕颜，却在望向自己时寒光一闪。乐风先是一怔，随即无所谓的笑笑。
　　夕颜却是将两块肉同时笑纳，也不抬头，只鼓鼓囊囊嚼着满嘴食物，同时吐出含糊不清的“谢谢”两字。
　　“夕颜，你那些奇怪的衣裳是哪里看到的？你可别告诉我是凭空想出来的。”花娆声音娇媚，语气却带着点质问，脸上带着丝算计的微笑。
　　花娆的问话让夕颜心中一惊，一口菜差点噎住，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呃……我是做梦梦到的。”还真是个够烂的借口，不过此时也想不到别的回答。夕颜掩饰地举起酒杯，偷眼瞄着众人的反应。
　　花娆等人虽然面露疑色，但所幸也未再追问。夕颜微微放了放心，心虚地叫道：“来来来，大家喝酒，喝酒。”

　　“啊，这么快就走啦？再多喝会嘛，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望着眼前小脸红扑扑、兀自大喊大叫的人儿，乐风一脸无奈地抓住她妄图拿酒杯的手：“好了，你今晚已经喝不少了，再喝就醉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再喝也不迟啊。”
　　“好吧。”夕颜虽一脸不尽兴倒没有再坚持。
　　乐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听话，正欲扶着她往外走，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我送她回去。”只见景翼脸色平淡地看着自己，语气却是不容违逆的傲然。乐风想了想，点了点头。
　　“翼……”花娆张了张嘴，在看到景翼警告的眼神后，没再说什么，垂下了头。
　　见她这样，景翼缓了缓语气：“乐风不会武功。”又轻轻对夕颜说：“走吧。”便也不管夕颜，一个人径直先出了门。
　　“花娆，乐风，那我先走了，再见！”夕颜向他们打了招呼，又对着门外高声叫道：“景翼，等等我——”
　　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花娆眼中如冰。景翼啊景翼，不管你最初的目的为何，可是现在恐怕连你自身也没意识到，自己也已身陷自己所布之局了吧。我倒要看看韩夕颜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会如何反应。你又该如何继续你的计划呢——一旦有所顾忌以后。

　　离开叙情馆，夕颜和景翼一路默默无语。
　　春天的夜晚还带着浓浓的凉意，风过处，夕颜不禁打了寒颤，酒意也消退了很多。望了眼身边如万年冰山的景翼，夕颜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由自己打破沉默，如果指望景翼寻话搭讪，估计到家两人也说不上一句话。
　　“景翼，这次群芳秀能成功，真得多谢你呢。”
　　……
　　“尤其是你接住我那次，要不是你我多半得摔成脑震荡……呃脑受伤。说起来你似乎已救了我好多次了。”
　　“嗯。”
　　“其实让乐风送我就行了，神都毕竟是天子脚下，不会出什么事。你应该多陪陪花娆。”刚才景翼提出送她时花娆的表情似乎有些受伤，看来她应该是喜欢景翼的。
　　“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景翼脱口道，语气不悦。
　　“啊？”我想象的哪样？恋人？这样啊，虽然有些为花娆可惜，但感情的事原本就强求不得，且又是他人私事，因此夕颜也仅随意“哦”了声。
　　景翼心中却很是不爽。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夕颜解释，更不明白看到夕颜的反应时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向来都是习惯掌控全局的，这样的不明白第一次让他有些不安，也因此有些焦躁。理智告诉他应该停止和夕颜的接触，让别人继续替他实施计划，这样他便能重新成为原来那个冷静的景翼。但情感却让他不舍得从夕颜的生活中淡出，甚至不愿意再变回过去的自己。陷入纠结的思绪，景翼渐渐地落后了夕颜一截。
　　“啊——”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呼。是夕颜！景翼的心猛地一滞，连忙施展轻功飞身向前，却见夕颜蹲在路边似在看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见夕颜无恙，周围也不见什么异常，景翼揪紧的心放松了些，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景翼，快看，是夕颜花！”夕颜回过头，一脸的惊喜兴奋，“没想到这儿居然也有夕颜花。”
　　“夕颜花？你的，‘夕颜’？”顺着夕颜的手势，景翼只见一小丛低矮的植物，大片绿叶之中夹杂着一些白色小花，随风瑟瑟，在这黑夜中若不细看很难被发现。这么普通的东西也值得她高兴成这样？景翼有些不以为然。
　　“是啊，就是我‘韩夕颜’的‘夕颜’。”转身，夕颜眼神温柔地望着那些毫不起眼的小花，“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呢。不仅因为我的名字叫夕颜，更因为这是一种顽强的花。”
　　“顽强的花？”景翼不禁重复。花也有顽强之说吗？
　　“恩，顽强的花。你知道吗，夕颜只在黄昏盛开，翌朝便凋谢。花开悄然，花落阒然。但是——”夕颜倏地起身，语气仍悠悠却带着坚强，“虽然只在夜晚开花，虽然开得花不漂亮，还是努力绽放。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努力活得精彩，即使没人喝彩也决不放弃自己！”这便是夕颜花的花语，也是她韩夕颜的做人信念。所以她从不被困难轻易打倒，从不因逆境悲观厌世，总是勇敢地面对挑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即便失败也毫不气馁失望。
　　望着眼前亮如星子的琥珀色眼眸，景翼内心波涛汹涌。即使身处黑暗也要努力活得精彩……真的可以吗，黑暗中的人真的也能活得精彩吗？不，不可能。既然身处黑暗如何得见光明，既然没有光明如何活得精彩。景翼苦笑着摇了摇头，景翼啊景翼，到如今了你竟还在幻想奢望些什么吗。耳边却传来歌声，只见夕颜眼望虚空，面带微笑，轻轻吟唱——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歌声虽不响亮却似能穿透暗夜，虽不甜美却空灵至荡涤灵魂。万籁俱寂，只余歌声缭绕，似在娓娓诉说——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请不要悲伤，不要心急，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景翼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夕颜吸引了。眼前之人虽然看着娇小纤弱，实际却顽强向上。她身上有着自己所没有的对生命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也许，她可以让自己也活得精彩，也许这将不再是个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