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七、初吻以及其它 ...
-
是在早上七点多被摇醒的。
在一张长满粉紫色花朵的床上。路晨睁开眼睛看到轻轻摇他手臂的人。他眨眼再眨眼,瞿风的脸才渐渐清晰。
倏的一下坐起来,用被子盖住自己,像兽类一般观望着四周。是陆斯琴的房间,他来过一次就没能忘记。头很重很疼,但是很清醒。他快速的在脑子里回忆所有发生的事。陆斯琴闯进那间房之后,记忆模糊起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还是原来的衣服。松一口气。他低头眼睛睁得很圆,昨夜种种冲涌进记忆,他抱着被子,右手拇指与食指的指甲下意识的一下一下摩擦。姿势僵持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向瞿风。
他神色一如往常,无忧无喜。路晨觉得自己发现不了什么。于是开口道,“斯琴叫你来的?”他听见自己鼻音很重。
瞿风一直半蹲在旁边,等他看过来。闻言便点头。然后说,“八点十五的火车,你要不要去送?”
路晨几乎立即点点头。发现自己手臂上贴着一小块医用棉。
“给你注射过解毒剂药。”瞿风说,轻轻取下了棉团,“打好精神,先去送妈妈。”扶着他站起来。又给他披上一件大外套。
脚步有些虚浮,瞿风几乎半抱着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想哭一场,却忍住了,只是心里凝重。李路晨不会为这些事哭。
走出去。未见陆斯琴。她的黑白拼色礼服裙却躺在沙发上,似一个盛装而待的人偶。
“她睡了。”瞿风轻声说。
路晨想了想,没再问。瞿风也不再说,照旧扶着他慢慢走,穿过客厅,下楼,再穿过客厅,走出大门。
早上七点钟的太阳和煦的照着他,令他眼睛微微不适然后习惯。这个城市也一副初醒的样子,带着些许温情。
路晨看了看那太阳。然后抬头对瞿风笑笑,虽笑容有些苍白,却也真实好看,“谢谢。”
瞿风环住他肩膀的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路晨仍然觉得他像在摸一只猫,或是一只狗。
路边停着一辆香槟色凯迪拉克,路晨觉得眼熟。一个司机走下来给他们开车门。
一路上两人无语。路晨渐渐感觉头痛没有那么难受了。
瞿风静静坐着,看外面的风景。他看上去一切照旧。路晨渐渐安心。让我们安心的东西,大约就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吧。
去酒店里接上妈妈和张叔。
妈妈虽脸带笑容眼睛却红红。路晨不想自己再顾忌些其他的,拉着妈妈的手紧紧握着。想找机会道歉,却说不出口。
妈妈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手。也什么话都没有。
瞿风下车就往后备箱放大件行李。都安置好了,才上前默默站着。
“他是瞿风。”路晨犹豫一下介绍道。不知道陆斯琴怎么跟妈妈说的。瞿风问好,妈妈只是笑着点头,也问好,除此不多问一句。
张叔伺候领导惯了,见到瞿风的架势,也客套的寒暄着。瞿风礼貌又周到的回答。
上车后,各有心事。各自沉默。
就这样到了火车站。等车排队喝水去洗手间,竟是始终无语。瞿风和他们隔着一个座位,严肃得像个雕像,只是这雕像又太引人注目,男女老少走过去都要看他一眼。他或者习惯了,或者根本不在意。
张叔搓着手呵呵笑,“小伙子长得好精神。”看看路晨又看看妈妈,始终笑着。
妈妈也是,偶尔看瞿风一眼,又看路晨一眼,默默的看,不说话。路晨偶尔瞟一下瞿风,心里安定温暖又有些微尴尬。忽然感觉妈妈轻轻把头靠在了自己肩上。路晨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妈……”他叫了一声。
妈妈擦眼泪。很久之后轻声说道,“晨晨,你怎么样都好,你的好才是妈的好。”
路晨握紧了妈妈的手,忍住哽咽。
“我会做出决定的。”他说。
妈妈在他肩上点头,“妈等着。”
一直拉着妈妈的手,被赶下火车,又站在站台上,对着窗子望。终于火车开走了。他抿着唇,低着头。
瞿风一直站在旁边。走过来拉着他出了火车站。
昨夜的种种又一次涌上心头,压得他喘气都疼。眼圈红红。有时候也发觉自己很脆弱和所有女孩一样,有时候也倔强的跟自己说你又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不必那么多眼泪吧。毕竟你比她们多一条“Y”染色体,那条基因上难道不是镌刻着力量和坚强,乐观和向上?
所以很少哭。觉得自己应该承受得住。
最难受也许是跟最疼爱自己的人吵架。
路晨想,快点毕业也好,第一件事就是赚钱买房子和妈妈一起生活,永远也不再惹她生气。
他觉得自己想通了。未料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臂,他被拉入一个怀抱,略作挣扎被坚定镇压,于是放弃,贴在那胸口上。
瞿风是太阳。路晨是小小人类。仰望和依靠他一下,不存在性别上的问题吧。他想。
胸膛很温暖,心跳很有力,那节奏让他的疲倦和安心同时降临,于是安然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多久。只觉得梦里鸟语花香,太阳和煦的照在脸上,浑然中发觉自己竟变成了一朵向日葵花,一只黑色的大蝴蝶落在花朵上,它翩迁飞舞又落下采蜜。
路晨只觉得甜蜜到汹涌澎湃。当这感觉越来越清晰时,他发觉这不是梦,是唇上传来的真实触觉。那轻轻点点辗转温柔的却是浅浅却又绵长的吻。那股青草般的香气当然只会来自一个人。
不知为何他没有喝醉却全身发软,没有嗑药却睁不开眼伸不出手。他甚至有些怕。怕自己一醒来那个人就此失望。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喘息越来越重,似乎越来越不安于浅尝辄止,如果不是那个吻渐渐濡湿,路晨怀疑自己永远不会睁开眼,并且一下子推开他。
司机早已不知去向。正午阳光热烈穿过车窗照耀他们。
两个人分距在后座两侧。都微微喘息。路晨只觉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奇快,瞿风看过来的视线如此深又如此沉,尽管他很快就移开,路晨背靠着车门,忽觉内裤里一阵热。他惊疑的睁圆了眼睛,打开车门飞快往楼上跑。
跑上去了才尴尬的发觉,自己没带钥匙。几分钟后后,瞿风背着他的背包出现,他站在路晨身后,眼睛突然亮一下又很快平静,快得路晨几乎没有察觉。
瞿风打开门,路晨就冲进洗手间反锁。
坐在马桶上看着内裤上的殷红,他又一次懵了。
大姨妈怎么会来。他不是停止吃药了么。
最后想到瞿风那眼睛里的一闪他冲动的差点咬到舌头。连忙查看牛仔短裤。
真不幸,这发旧发软又发白的裤子上,赫然出现了红色。
瞿风一定看到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间里呆了多久。直到瞿风过来敲门。
“啊?”路晨紧张的应一声。
“帮你请了假。”瞿风说,“我下午有课,先出去了。”
“啊。”路晨又应一声。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他才从洗手间出来,回自己房间翻衣柜角落里那个已经许久不用的收纳盒。
找到一片卫生巾。他一边尴尬一边换了内裤,又带着弄脏的裤子去洗手间洗。
洗好出来,恰好听见手机响。拿起来一看,竟是姚文。
他像被烫到一样丢了手机。手机依旧锲而不舍的响。路晨怔怔的看着,又连忙把它塞到沙发垫子底下。愣了一会,然后走去阳台晒衣服。
一低头竟看到姚文那骚包的车,他心里一惊,再一低头竟看到姚文正站在那骚包车的旁边打电话。路晨刚急着把头往后缩,却又看到瞿风。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往外又伸伸脑袋,只看到瞿风一抬手,姚文就倒了下去。
路晨连忙往楼下冲。
眼前就是两个男人互殴。路晨只觉血液里“Y”基因沸腾起来,有心上去参与,无奈身体站着根本不动。好吧,他最后承认自己的身体太瘦弱了,一上去估计是他们两个的拳头都招呼到自己身上来了,结果只好叫道,“别打了。”
姚文看过来,这个伪绅士真色狼的视线照样第一时间落在他长腿上,歪着嘴角笑,“晨晨你等……”话没说完就挨上一拳。然后也立即不甘示弱的出了一拳。
路晨只好叫瞿风,“瞿风,小心你的手!”这拿手术刀开颅腔的手打打篮球也就罢了,怎么能打架。
两个人毫无章法的乱打一通。
路晨小学时迷过一段时间武侠,后来又迷过拳击。再后来就李小龙成龙释小龙的挨个迷。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第二性征,穿着裙子出去阿婶们就对妈妈说你们家闺女长得英气像个小子,穿着背带裤出去阿婶们就对妈妈说你们家小子长得秀气像个小姑娘。
路晨回忆起那些拳法,忽然勇敢起来,冲上去对着姚文的鼻子呼的一拳。自己先手疼个半死。再抬头看过去,姚文鼻血如注,哇啦哇啦的叫。
路晨拉着瞿风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声说,“你马上走,不然我叫警察!”
瞿风只嘴角破了一点。虽然没占多少便宜,但基本上没吃亏。路晨倒是有些讶异,姚文看上去瘦弱,瞿风却难占到上风。
说要给瞿风上药,却一时看着瞿风不动。
瞿风瞥了一下眼神,“他老爹是□□的。”
“啊?”路晨怔。
“你……”瞿风顿了顿,“打算报警?”
路晨回过神来。知道他问的是昨晚的事。怎么报,强jian?他摇摇头,用棉签沾了双飞人药水往他嘴角探去。
瞿风畏疼“嘶”一声,握住他的手。
路晨失笑,“怕疼,天天拿手术刀给人家割肉也不见你怕。”
瞿风依旧严肃着脸道,“那不同。”
话虽说完了,手却没放开。路晨挣了挣,瞿风也依旧没松开的意思。路晨听见自己的心跳,连忙移开视线,咳嗽一声。
除却基因,就外表他的确像女孩,但就性格而言,他觉得自己偏男性一些,此刻扑扑的心跳因男性而起却是第一次。路晨怀疑自己体内各种垂体腺体荷尔蒙大概紊乱了。
一急之下,手一下子戳上了瞿风嘴角的伤口。瞿风一带,他整个个人往前,鼻尖一毫之隔。两个人都喘着气。不敢往前,却不想分开。
瞿风为何转变的这么快,在同居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未表现出对路晨一点异样。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不可能。路晨很快否定这个想法,如果瞿风看到了,应该会躲避他唯恐不及吧。
想到这里,他冷静下来,起身放好药。然后去冰箱拿水喝。
想到自己的情况不宜喝冰水,又走去厨房烧水。
拎水壶时却发觉里面装了水。
热的。
路晨回头望了望客厅。不甘心的把水壶放在煤气上点着,不出一分钟,那壶水重新沸腾,咕噜咕噜的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