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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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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一屋丹桂淡香中醒来,甫一睁眼,就看到白发人坐在床头。
“你醒了。”男人的皮肤甚至比他的头发还白,幸好他有一双不难看的眼睛。她坐起来,下意识地问:“什么时候了?”
“刚过正午。”男人脸上不带什么表情,语调波澜不兴。
她虽然只和他认识了半月有余,但对男人的作息习惯可谓了如指掌。但这不能怪她,怪只怪男人规矩古板得让人咋舌,他每日天不亮便下山担水,坐禅至正午,午后总在菜圃小溪边消磨时光,入夜独在房里。
她就不太一样了,想睡便睡,有时甚至一睡三日都不醒。
每每这时,男人就会略带忧愁的坐在床边看她,她起初还会对他说莫怕我醒不来,治不好你的病,我这是养精蓄锐,贮粮三秋。
男人开始摇头,最后还是摇头。千言万语,就成一个缓慢的叹息。
她想治好他的病,自己就要马上立刻离开。
佛在渡我,救命……
她只是个浪子,独居在彼方的山谷,春日煎茶,秋日晒书,晴来耕种,雨时描画。但她总觉得这人生中少了什么,就像……那只余剑柄的古怪空剑,一直陪伴着她,却总少了什么。
白发男人找到她是在半月前,他说自己得了怪病,慕名求医。
她竟然一时看不出病症所在。他自名剑通慧,邀她同去醍醐灵居。
她想去,一半是因为医者心性,一半是因为自己中空的心脏。
她托腮坐在门槛上看剑通慧坐禅,两只雀鸟大模大样地在他身边蹦来蹦去,他连眼皮也没有动一下。她忍不住乐了,就想出声打扰他一下:“剑通慧。”
“嗯?”他立时答。
“教我练剑吧。”她笑眯眯地说:“你会使剑,对吧?”
剑通慧睁开眼,额心那点法印在阳光下淡淡发光。他柔声道:“你要练剑?”
她点点头:“怎么,太晚了么?”
剑通慧难得的笑了笑,道:“不晚。”
她道:“你说剑都有形态么?”
剑通慧未答。
她继续道:“我有一柄剑,有柄无形,我想使它。”
剑通慧道:“为何选它?”
她想了想,道:“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它就挺喜欢的,大概就因为这个吧。”
剑通慧目光似乎有别的情绪,他久久凝望着她,久到让她不舒服起来。
她纳闷道:“怎样,你教是不教?”
剑通慧抿起嘴角,笑意更浓:“那你可是一辈子只能拜我一个师傅。”
她没立刻答应,这太不公平了,莫非剑通慧能一辈子只看自己一个大夫么。但第二日晴天忽雨,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水滴,还是做了他的徒弟。她挽起鸦羽般的长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剑通慧的剑法很美,虽然他只用一根枯枝来舞。
她想自己真要学一辈子了,这家伙真没骗人。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学得很快。一招一式,来来往往,见招拆招。她都不知道是哪条灵脉被贯通了,剑仿佛游龙在握,招招式式如行云流水,了然在心。
剑通慧倒没多大惊讶。
不过让她最高兴的,还是剑通慧那苍白的脸色明显得好起来了,甚至连话也多了,看人时也愈少忧愁和悲悯。
她无所谓学剑不学剑,但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健康起来。
剑通慧开始有了些别的乐趣,他会去后山观云,会去山下沽酒。因为她最爱喝那只金花酿。
她只是天地间的一位行客,待这阵愁云过去,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