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2、第二章

　　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夏雪顶着日头寻找公交车的站牌。找到了走过去一看，有三路车都是到市立公园的，于是搭上了最先来的车去市立公园。

　　夏雪经常去坐落在洛青市东南角上的市立公园，甚至可以在里面呆上一整天。第一次来市立公园是外婆带她来的，外婆指着公园里的花花草草让夏雪辨认。现在夏雪和公园里的这些花草也算是熟识了，但是依然不能准确的说出那些花草的名字。

　　进了市立公园的大门往右拐，然后沿着鹅软石铺成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越过层层叠叠的假山，就能见到玉渊潭。夏雪第一次由奶奶牵着手来到玉渊潭前那块用隶书写着玉渊潭三个字的大石头前时还没认识几个中文字，当然也不知道这里原来是玉渊潭。
　　玉渊潭是一个看起来挺普通的池子，池子里有一个亭子。虽然亭子距离岸边并不远，但是连接亭子和岸的桥却是九曲桥。

　　玉渊潭最吸引夏雪的不是池子，也非亭子，而是池子里的天鹅。其实，在一开始，夏雪甚至分不清普通的浑身雪白的鸭子和天鹅有什么区别。后来奶奶告诉她：鸭子的步调急促，有局促不安之相，而鹅步调从容，显得庄重而大气，即使是人靠近它，它也不会像鸭子那样落荒而逃，而是会傲然站立。

　　不过真正让夏雪喜欢上这里的天鹅是因为汪曾祺那个悲伤的故事，《天鹅之死》。里面说：天鹅是非常恩爱的。死了一只，那一只就寻找一片结实的水面，从高高的空中摔下来，把自己的胸脯在坚冰上撞碎。
　　夏雪喜欢这句话甚过那个故事。

　　一下公交车又是哄的一阵热气铺面而来，夏雪以手遮阳快步走到了公园入口处的阴影下。大概是天热的缘故，从门口往里望，游客寥若晨星，门口的工作人员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夏雪经常来，和公园里的工作人面也算是脸熟，门口的大伯还跟夏雪抱怨起了天气：“眼见着一年比一年热了，再热下去，也不知道将来的人怎么度夏。”
　　夏雪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又沿着右手边的鹅软石小路往里走。

　　夏天的公园绿意盎然，但不似春天那般花团锦簇。
　　夏雪走的那条小径虽然也是被绿所环绕，但是周围的树长的茂盛却不高，不能遮阳。因此，夏雪的步伐也比平日里快了不少。到了玉渊潭，池子一角的荷花开的甚好。又圆又大的荷叶在烈日下翠的能滴出水来，或立于其上，或参差其中的荷花也依旧保持着亭亭玉立的姿势。

　　平时精神奕奕的天鹅此时都躲在亭子底下的小块阴影处，神情恹恹。
　　夏雪本想去亭子里坐会儿，但是一触摸到亭子的温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烫的不能坐下去。
　　想了下，夏雪走出亭子往右走，快步走了一会儿终于听见了淙淙的溪水声，再走几步溪流就在眼前了，清凉感顿时扑面而来。夏雪想到曾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浅流涓涓，凉意悠长。

　　溪流旁树木可称参天，夏雪找了处阴影随地坐了下来，感受地溪水所带来的凉意，听着溪水急促但不凌乱的涓涓声，原本像天气一样浮躁的心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夏雪拿出随身带着的书看了起来。

　　书看得正投入，手机震动了起来。夏雪的注意力还留在书上，伸手找了很久才把手机拿出来。也亏得打电话的人耐心，竟然还没有挂掉。
　　接起来才知道是周邵庭打来的电话。

　　周邵庭懒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今天出奇的热，你还在上班吗？”
　　听他的口气，天热就可以不用上班似的，夏雪不由觉得好笑，回答说：“今天的班上完了，已经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今天这么清闲？”周邵庭一副吃惊的口吻，“本来还想用今天我放假来馋馋你。你现在在家吗？”
　　“在市立公园。”
　　电话那头想起了突兀的哐当声，继而又是椅子在地上拖的声音，好一会儿后，夏雪才再听到周邵庭的声音。周邵庭清了清自己的喉咙，然后说：“我过来找你，你不会马上就走吧？”
　　夏雪环顾了下四周，肯定地回答：“不会。”

　　周邵庭很快就来了。因为和夏雪来过几次市立公园，他没费多大力就找到了夏雪，但是天太热，汗水还是浸湿了额发。看到在树荫下看书的夏雪，周邵庭想笑又似有丝无奈，“你这是要□□丽丝，想要梦游仙境吗？”
　　夏雪坦然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有姐姐给我讲故事，也没有见到兔子先生。”说完，合上书站了起来。
　　周邵庭走到树荫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是安吉拉卡特的《明智的孩子》，说：“要不我勉为其难充当一下读故事的姐姐，满足下你的愿望。”
　　“你做兔子先生才更合适吧。”夏雪显然觉得他充当姐姐不合适。
　　周邵庭忍不住又把自恋的话说出了口，“你见过像我这样又高有帅的兔子吗？”
　　夏雪笑了起来，“我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姐姐。”
　　周邵庭看着夏雪的笑脸也笑了起来。
　　夏雪以为周邵庭会立即提议离开公园，不曾想他却整个人躺在了树荫下，对夏雪说：“一路过来又热又累，我先休息下，你继续看你的书。”说着还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给夏雪腾个位置。
　　夏雪又坐了下来，还没打开书，就听到周邵庭感慨说：“还是伦敦的夏天好，这里的夏天闷热的只让人厌烦。”

　　夏雪和周邵庭是在一年前认识的，那时正值伦敦的夏天。
　　伦敦的夏天虽然是艳阳高照，但完全没有落青市的闷热，反而有点凉爽。每逢伦敦的夏天，游客络绎不绝。
　　夏雪一到伦敦就往人多的地方去。走了许久之后，却突然停了下来。这一停，夏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再走路了。于是也不管是否难看，立即蹲在了地上。天气并不热，夏雪感到自己的背上汗涔涔的。
　　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头抵着手臂蹲在地上的样子确实像是迷路而感到恐慌，也怪不得周邵庭会这么认为。

　　周邵庭是何时站在夏雪面前的，夏雪一无所知，只听得头顶上方有人不咸不淡，像安慰又不像安慰地说：“就算是迷路也用不着哭啊，而且你会发现你不止一个人。”
　　夏雪迎着光线抬起头，看不清自己面前的人的表情，只愣愣地回了句：“我没有哭。”
　　周邵庭像是要确认一下夏雪到底有没有哭，竟是俯下身，把脸凑近夏雪。他好看的脸上挂起的那种笑让夏雪觉得即使自己真的是因迷路而着急，他也会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
　　周邵庭确认了夏雪没哭，兀自点了点头，说话语气透着浓浓的失望，“这可真难办，本来还以为找到了同道中人。”
　　夏雪站了起来，因为腿麻的关系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幸好周邵庭出手扶住了她。周邵庭对夏雪说：“你跳一跳，多跳几下就好了。”
　　夏雪一脸的莫名其妙。
　　周邵庭解释道：“你跳一跳，脚就不会麻了。”
　　夏雪的表情是明显的不相信。
　　周邵庭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握住夏雪的双臂，看架势像是要把夏雪提起来。夏雪被他握的疼了，忙不迭跳了起来。跳了两三下之后，果然觉得好多了，竟是又跳了几下。没一会儿，脚的麻劲过去了，夏雪欣喜，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周邵庭双手插裤袋，噙着笑看她，提前说道：“你不用感谢我，一般生活常识，你太缺乏生活常识了。”
　　夏雪也不介意他说话带损，之前失落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想到他之前说的志同道合，遂问：“你是迷路了吗？”
　　周邵庭闻言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跟团一起来的，现在走失了。”
　　夏雪当时不疑有他，问了他酒店的名字后便想带他过去。但是刚走几步路，周邵庭又是有意无意地叹气：“今天一天什么都没看到，明天就要回去了。”
　　听到他这样的低嘀咕，夏雪的双脚再也无法向前走了，转过身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汉普顿宫。”周邵庭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