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第一章

　　早上出门换了凉鞋，鞋跟比以往的鞋子都高了点，夏雪没走多久的路就有点不习惯。再加上一到夏天，夏雪总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于是趁着等地铁的间隙想坐下来想休息一下。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不期昏昏沉沉打起了瞌睡。混沌的意识下夏雪看见了外婆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赞同地看着自己，看着像是要说给夏雪说些什么。可是到底要说些什么，夏雪也无从得知了。因为外婆还没开口，坐在一旁的人的背包把夏雪撞了一下，把夏雪撞回了现实。夏雪呆楞了片刻才反映过来自己乘的那个方向的地铁已经来了。
　　跟着人群进入地铁，似是从夏天走进了冬天，里面冷气十足。迎面扑来的冷风让夏雪一下清醒起来，想起了刚才的幻觉，想起了外婆。

　　夏雪时常想起外婆。每到了夏天傍晚，外婆总躺在门前的竹塌上纳凉，手里拿着把半新不旧的竹扇子，不急不缓地替自己扇着风，偶尔侧过脸看看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看书的夏雪，有时看着看着就入了神，手里的扇子也忘了扇。
　　夏雪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依旧沉浸在书里。翻页的声响倒是惊醒了走神的外婆。
　　外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重新仰头扇手里的竹扇，像是呢喃地叫了声：“小雪。”
　　“恩？”夏雪从书里抬起头，把目光投向了竹塌上的外婆。
　　外婆并没有看夏雪，只是摇了摇手里的竹扇，示意夏雪继续看书。
　　夏雪似也习惯了如此，复低头看起了书。
　　夏天的风总是带着股粘腻，吹在人身上反而不舒服，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温暖的夏风承载着外婆的喟叹散在了夏雪的耳边。
　　“夏雪，夏雪，夏天里怎么会有雪？”
　　夏天是怎么会有雪？
　　没有。
　　走出地铁的时候，又是一次季节的突然转换，夏雪轻声地对自己说出了这个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的回答。夏天是连人都快要融化了的季节。

　　夏雪在一个公司里面做德语翻译，起先主要的工作是笔译，后来因为口语流利的关系也渐渐做起了口译的工作。今天本是上班日，但是夏雪被派去另一个公司帮忙。这家公司才刚开始和德国方面有接触，公司的德语翻译因身体关系请假了。这家公司的老板和夏雪公司的老板关系很不错，所以就借了夏雪过去帮个忙。
　　要去的公司坐落在洛青市著名的历史建筑物对面，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夏雪走到了接待大厅才想到要回头去看这个类似于纪念碑的建筑物，只觉得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毫无生气。
　　“夏小姐是吗？”背后响起了礼貌的问话声。夏雪赶忙收回了视线，转过身。看到问话的人是已经见过的赵子琛，虽然穿戴整齐，却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神采奕奕，好看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倦意。
　　“赵先生。”夏雪问了声好，悄悄看了看手表，比约定的时间还早了十五分钟，心里松了口气。
　　赵子晨虽然疲累，但是多年工作以来早已是察言观色的行家，他解释着说：“夏小姐，你没有迟到，我这是准备出去。你先上去坐一会儿，等会儿会有人带你过去。”说完朝夏雪礼貌地笑了笑，就疾步出去了，门口早已有车等着。
　　夏雪到了赵子晨所说的楼层，说明来意，就有穿着干练的女职员出来领她进了接待室，并问夏雪要不要喝点什么。
　　“白开水，谢谢。”
　　女职员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就去隔壁给夏雪倒水。
　　夏雪杯子里的水还没有喝完，女职员又进来了，在她后面进来的人不等女职员介绍，省去寒暄，直接说：“夏小姐，你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偏低，口气温和，却有种不得不让人“听话”的效果。
　　“好了。”夏雪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点点头，又偏过头快速问了女职员几个问题，就转身出去了。夏雪急忙跟上他，经过女职员的时候匆忙说了声再见。

　　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了电梯门口，夏雪见电梯门口已有人等在那里。在夏雪前面疾步行走的人顿时停了下来，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材料。
　　“这份材料是你昨天让我准备的。”
　　那人快速浏览了几页，转过身把材料给了夏雪，“麻烦夏小姐待会儿在车上看看，未必能用到，但是以防万一。”
　　夏雪忙接过手，“不麻烦，这是我分内之事。”
　　点了点头，他又转过身说：“姚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被称作姚姐的人点头应允，并礼貌地向夏雪微笑示意。因为走的近，夏雪可以清楚的看见姚姐微笑的眼睛呈月牙状，这是似曾相似的笑容。这样似曾相似的笑容让夏雪忘了礼貌，愣在了原地，直到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叫夏雪的人已站在电梯里，正微皱着眉看着夏雪。夏雪暗恼自己的失态，连着说了几个对不起之后急忙也上了电梯。

　　路上夏雪翻着资料，偶尔在有疑惑的地方问问姚姐。姚姐很是细致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就在夏雪合上资料没一会儿，他们到了目的地。
　　夏雪下车又是感到热气“哄”的一下全扑过来了。还没来得及完全融入这股热气中，脚步又已跟了上去，走进了簇新的工厂。
　　新机器零散地放在厂内，正中间的那台机器旁围满了人。听见声响，本来还对着机器交头接耳的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继而又是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夏雪至此才知道原来他姓应。
　　他倒不是多礼的人，把话题直接转向机器，并和一个看起来资格较老的师傅谈论起问题来。听他们的谈话，他倒也像是个内行。夏雪对此的知识仅止于这几天看的材料，想要听懂颇费力，竟是有点佩服他。
　　或许是夏雪多看了他几眼引起了姚姐的注意，姚姐在一旁解释到：“应先生大学学的就是这个。”
　　“哦。”夏雪垂在左侧的手绕过后背捏了捏右手手臂，涌上一种被抓住的尴尬。正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就听到有人进来了。一看是几个外国人，夏雪知道该要工作了，也无暇再去想自己的窘迫。
　　德国一方带来自己的工程师对机器进行检查，检查完了以后就开始说机器的故障问题。夏雪翻第一句话时就停顿了一下，幸而德国方的工程师又重复了一遍，语速也比前一次慢了一点。夏雪顺利翻出来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回以笑容，对夏雪来说，这笑容如同鼓励一般，接下来的翻译也就顺利多了。
　　两个小时不到，事情解决了。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夏雪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姚姐把不知何时拿过来的水递给夏雪，“夏小姐，辛苦你了。”
　　夏雪接过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也在说：“夏小姐，今天辛苦了。”
　　微侧过头就看到他，这是见面以来看的最清楚的一次。夏雪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记得她对他的长相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眼睛长的真漂亮。
　　夏雪定了定神，一开口说话舌头却像是绕了起来，“应，应。。。。。。”
　　对方显然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笑意蔓延到了眼角，“应景，我叫应景。”
　　“哦。我叫夏雪，你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叫我夏小姐。”夏雪条件反射般地自我介绍，说完又觉得有欠妥，补充道：“我比较习惯别人叫我的名字。”
　　应景从善如流，“好，夏雪，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夏雪本来有些闪躲的视线在说这句话时又回到了应景的脸上，心想他的眉头舒展了。

　　夏雪跟着他们又回到了公司楼下，姚姐问夏雪要去什么地方，让给司机送她去。夏雪婉谢了她的好意，“我要去的地方公交车可以直达，我自己去就好。”
　　姚姐也不勉强，正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夏雪于是说了声再见就下车了。
　　走了两步在应景一侧的车窗外停了下来。应景那侧的车窗是通风的，来去都是如此。此时的应景竟是靠着睡着了。
　　夏雪原本是想跟他告别，看他的模样才明白为什么刚刚姚姐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但是看起来他睡的并不好，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夏雪就这么站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睡相才离开，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车里徐徐从开着的车窗里出来的凉风让夏雪觉得可以缓和车外闷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