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河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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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村落铺平的石子路两侧冒出几棵嫩嫩的青芽，村口零零落落几棵杏树，花苞饱满鲜红得仿佛快滴出血来。来人穿过阡陌交错的田垄，泥土是湿的，踩上去异常舒服，索性脱下鞋子，光着脚在田间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远处的河堤旁不知是谁插满一行柳枝，细细的柳条携上刚出绿的枝桠随风飘着，飘向白桥对岸，像是在迎接，又更像是在诀别。
老者似乎有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随即摇了摇头，摆手要人离开。脸上岁月沧桑留下的褶皱似乎写满了无奈，转身向村里走去。身后的人并没有把老人的拒绝放在心上，而是加紧脚步跟上老人一同进了村子。
村子里没有早春农忙时的欢快热闹景象，抬头一算，时节也更近清明，却也未曾见到商贾集市。倒是四周弥漫的淡淡酒香让人不禁心头一沉。放眼望去整个村镇是一片嫩绿，走近了才发现，那绿看起来竟有些孱弱孤独，稀稀疏疏根本不成片。老人知道身后人跟上来，没有阻止，在村子里左折右拐，最终停在一个比较开阔的旷地上，看起来应该是村民们集会的广场。终于发现自己一路走来的怪异之处，几个胆小的孩童透过窗缝慌乱的盯着自己，不小的村子里一个村民都没有，原来都聚集到这里了。
“此情此景你既已见到，为何还不离开。”
伫立在一旁的老者终于开口了，但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聚在旷地上一言不发的村民，话意明明有所指，却又好似自言自语。
“老人家你似乎误会什么了，在下并非心生好奇胡乱滋事之辈。”
一直跟在老人身后的年轻人答，语气平缓不带丝毫解释的意味，只是单纯的叙述。
“看你生得灵巧，注定不适此事，你又何必苦苦相缠。”
老者用他那双枯黄爬满皱纹的手想抹平身上绛色长衫的褶皱，却无奈衣角的折痕乖张的又和老人手上的皱纹纠缠起来。
“外表只是一副皮囊，人生来如此皮相，老人家你明明顿破红尘又何必在此事上过于执着。”
老人侧过头，用鹰隼一般的眼瞳打量着身后这个言语犀利的年轻人。此人一身青衫，头发削得很薄贴着耳鬓，一双眼睛狭长，瞳孔却是一片漆黑。怎么看这孩子都应该一身灵气，若是好好培养日后定为可造之材，老人又摇摇头，干脆把身子转过来面对年轻人问
“姓名，生辰。”
那人答道：在下单字一川。
老人微微皱眉，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自称为川的青衣少年，看着少年促狭的笑，喃喃道：“罢了罢了，命该如此。我问你姓名你为何只报其名？”
“在下自幼便遭父母遗弃，被养父于家院旁一清溪所拾，故起名为川，生辰也是养父从襁褓中寻得。”
老人不由得苦笑，这对父母恐怕并非自愿，无奈这孩子生来便是如此，可惜了这一翩翩少年。
“老师傅。”站在村民中，一位年龄较大的长者终于忍不住发话了“老师傅，烦您...”
此人话还未说完，老人便抬手一挥阻止他说下去。
“并非我故意刁难或是贪图钱财，老朽我已年迈体衰，实是没有把握帮诸位这个忙，你们的心愿我懂，无奈我承受不起此重托，只怕不但无法完成诸位的重托，连我自己都要身葬他乡。”
“可是不是还有这位小师傅...”那男人焦急起来，眼里闪现着几条血丝，显示出他的坚决。
“他与此毫无瓜葛，也并非由我教养，怕是帮不了你们的忙。”老人用眼角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毫不忌讳地说。
那男人似乎顿时慌了神，愣在原地，随着男人的无言，他身后的男男女女连老带少扑通一声纷纷跪倒，哭嚎声顿时四起，惊得老人一时语塞。为首的男人跪在最前面，死死咬住泛白的嘴唇不断颤抖。
又一阵微风吹来，本是属于春风的暖软，夹杂着一股湿气和淡淡酒香，却显得异常仄兀，细细一看，村民身后那棵粗壮的杏树不知何时开了花，嫩红的花苞还未褪色，飘散下来竟带了些许淡红。
“你这是何意。”老人声音里夹杂了一些怒意。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男人定定的说出这几个字后便一声不吭跪在原地，身后的哭嚎声也未间断。
人群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哭得很是悲伤，却不见眼泪，心想定是这彻骨的悲伤耗尽了老人的泪水。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荷包，颜色已经被磨得失掉了光彩，老人却依旧像捧着珍宝一样紧紧攥住放在心口，生怕别人夺走。身边的一名妇女搀着这位老母亲，止不住的往下掉眼泪，脸上没有抹任何香粉，看得出女人也年近半百，忽然女人一声惊呼：“米罗！”只见刚刚恸哭的老妇人身子一软，倒在了人群里，声旁的妇女急忙用手托住她的身体防止她跌倒，但却依然跪在原地。
“你..”老人气急，指着男人的手猛地落下“老人家身体不好，还是尽早散了回家为好。”说罢便甩手离开。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男人捏紧了拳头，直到老者走到巷尾，村民们却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在下有一事请求，不知先生可否成全。”老人蓦地回头，见身后的那青衫小子不知何时踱步到为首的男人面前，弯腰出语。
那男人望了一眼即将离去的老者，慌忙点头“小师傅有事请讲，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那老先生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在下只是希望万一老先生途中有何不测未能完成村民所嘱托的愿望，希望大家不要怪罪，若老先生不幸罹难，在下也希望他过世后能得到大家的谅解。望先生成全。”
老人站在远处盯着半弯腰面带微笑的少年，讶异他所说的话，半晌过后仍旧拂袖而去。
“当然当然，老师傅的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又何来怪罪之说。老师傅若半途遭遇不测，我们全村之人也定当每日三炷香供奉，不不不，老师傅乃大福之人，怎会遭遇不测，怪我多嘴。”
男人似乎听到了希望，慌忙中似乎口不择言，连声应允。少年笑了，眯缝起眼睛，直起身向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留下原地跪着的村民们，不一会，便又传来了哭声，不过这一次确是心事已了般的放心哭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河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