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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知我心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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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直勾勾地盯着刚进门的少女,正要直身上前,却看得软轿上的少女敛了神色转开眼眸迎向百里贞白,哧的一声笑了,说巧不巧地打断了她的动作。
“姑母,阿邪不是天天往你们这里跑吗,这府上甚至聊城门的守卫除了新人都知道的,干嘛搞这种虚礼,怪没意思。”
百里贞白浅笑低首,“姑母自然知道你不计较,可你毕竟是公主,平日里就够胡闹的了,把姑母府上的下人们可吓得不轻,今日是开宴,好歹要规矩些,姑母再怎么说也是臣属,不可以乱了礼数。私底下你爱怎么玩怎么玩,待会你父王还要来,你仔细着。”
“父王疼我呢,他才不会拘着我,姑母,我先去找阿篁玩去了,待会父王来了我就跟阿篁一起出来,今日她好日子,我有稀奇玩意送她。”皇邪毫不在意地撇嘴,方才让苏靖神情恍惚的一笑仿佛昙花一现。
“去吧去吧,姑母还有细处要打点,也不当你是客了。阿阮你也跟着一起去吧。”百里贞白对着皇邪笑得很是温和。
可是苏靖愣是从那一抹温和里看到了阴冷和警告。
她稍一转念,还没有彻底消化过来,皇邪就下了矫辇,携着苏阮往内院而去。
苏靖赶紧找了个空荡也溜了出去,一路尾随上离开的二人。
眼看着二人走进言谈甚欢地走进了内院,有苏阮相陪和园子里一干下仆看似漫不经心的在打理事务,她无法毫不忌惮的贸然上前,只是就这么跟着。
以前自称是马倌的皇邪自然是哪里都不像明殊,今日赫然回归本位的雍宁公主依然是哪里都不像明殊,可是,苏靖就是那么一眼,就觉得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可是她不说,不愿说,她自然不能再问。
“好了,你是要跟着我们跟到什么时候?”发话的是苏阮,略略有些不快地站定回望一直跟着的尾巴。
“红袖,你先去郡主那里吧,我一会就来寻你。”皇邪盯着苏靖,话却是对苏阮说的。
苏阮瞧了两人一眼,眉毛一扬,什么也没说,走了。
皇邪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到苏阮那里,静静地等待她走远直到消失。
直到苏阮彻底没有了影子,皇邪也一声不吭地一拐弯,进了旁边人迹罕至的东苑。苏靖叹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跟进。
“皇……邪……”苏靖跟着她走了好长一段,才跨过幽长而被周围树木暗影交织的廊道上前跟她并肩走在一起。
“嗯。”皇邪轻声应了,亦没有刻意拉开距离,只是略微低下了头。
苏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间心就一下子安静了,本来很多很多淤积于胸的话语就那么慢慢淡去,声音出口才发觉是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柔软,“这几日你都到哪里去了?”
“父王召我回去,让我负责给郡主府的贺礼。”皇邪笑笑,苏靖只觉得她无论什么神态都分外的好看。
“我还以为那天我过火了,你躲我呢。”
皇邪怔了一霎,眼里一直被树影透出的阴翳似乎有了一丝波动,下意识转出一句,似乎喃喃,“竭力想见你一面都难……岂会躲你……”
她忽的又惊醒一般,昂起了头扭往一边,往日皇邪的神态瞬间回到脸上,提高了声音,“怎的,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凭什么管我。我要见你那是给你面子,那几天我不想给了不行啊?”
“不过,真没想到你是公主。”
皇邪闻言顿时洋洋得意,“没想到吧,本宫是这南疆的公主,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本宫面前说南疆坏话!本宫的马倌扮得可像?我告诉你啊,这郡主府的马还真的都是本宫养的,所有马倌惊雷都不亲近,就喜欢我!”
苏靖看着皇邪豆奶包子一样的小脸,和明摆着的一副你应该表扬我的神情,忍不住就想扑上去伸手捏,手臂却刚刚一抬就顿住了。
她只觉胸口处有些抽冷。
皇邪还在犹自叽叽喳喳,又有些愤愤地数落,“你都不知道,明明之前那匹枣红马也很亲热我的,结果自从你骑了之后,它就对我爱理不理的了,也再不让别人骑了,一匹马而已,你对它干了什么啊你至于吗你。不就是被你骑了一下嘛。”她叽呱了好一阵发现苏靖没回应,立刻不满地摇晃着脑袋嘴角一撇,哼唧起来,“喂,你什么态度啊你,我……本宫跟你说话呢,你都不理我!”
苏靖笑了笑,把手放到她的头上。
胸中却越发冷了。
皇邪在笑。
那么无邪骄横而又烂漫。
那么直接而不加掩饰的悲喜怒嗔。
那么的美好。
苏靖差一点就真的这么认为了。
可是偏偏让她在抬手的时候,看见了皇邪笑意盎然的双眸深处那一片死寂的荒芜。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分明是这样欢喜的神情,比曾经那弥漫的血色还要扎眼。
苏靖原本伸手是想拧一把她的脸,但最后把手放到了她的头顶,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尚在不满闹腾的皇邪刹那就安静了下来,唇角夸张的弧度缓和下来,眸子里却似乎渐渐蒙了一层雾气,遮住了后面一点一点渗透出的情绪。
苏靖的手缓缓下移,想要掩住她的眼睛,却被皇邪一把拉住,紧紧地抓在手里,保持着她先时的姿势。
“为什么。”苏靖问道。她知道她一向是个很骄傲的人,不容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和错处。
皇邪慢慢地笑了笑,泪水就滚落而出,“因为是你。”
话音落下,两人便沉默了。
良久,皇邪只见苏靖半低下头,很认真地看了她很一会。
她的脖子根便有些热,然后一直滚烫到脸颊。苏靖没等她继续反应,就极轻极浅地落下一个吻,刚好吻到她的眼睛。
蜻蜓点水般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苏靖见状勾起唇角,意犹未尽般舌尖一转,便舔去她眼角的泪痕,她的整个身子下意识地绷直。
苏靖却支起了腰,挪开了扶住她脑袋的手,咂咂嘴皱起眉,“咸的。”
皇邪一愣,也哧得笑了。
她望着苏靖,脸上的红晕褪去,后退了两步,直视着她的眼。
“我还以为你一来就会问我是谁。”
苏靖也笑了,摇了摇头。
她已经问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到回答。
那就不问了吧。
以前她没有想过皇邪会是明殊,但是想过如果找到了明殊自己会想说什么。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想说的与想问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她是想问,你为什么会消失,你去了哪里,你看到留给你的信了吗,你为什么会在南疆,为什么变成了秦王的公主,这么久你都在干什么。
可是现在才觉得,她在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走吧,郡主还在等我。”皇邪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笑得灿烂起来,“当然不用你问了,我都说了我是谁你马上就会知道对吧,现在你知道了我可是公主,父王很宠我的,以后不许对我那么凶不许无视我!”
“那是自然。”苏靖失笑。
苏阮一从书斋出来,就刚好看到苏靖和皇邪正从小道上往这边而来,而皇邪似乎正在十分不平又十分嚣张的指责着什么的景象。
她叹气后提了提声,“殿下!”
皇邪闻声望过来,“红袖?”
“殿下觉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阮又叹了口气,余光瞟到旁边的苏靖,笑容里就多了几分玩味,“对了,你还杵在那干嘛,还不过来行礼。这可是你正儿八经的主子,祥琼郡主陆篁。”
苏靖这时才发觉苏阮的身侧还站了一个少女,若非苏阮提到,根本就没有注意。
“婢子给郡主请安。”她一边道安,一边不禁就下意打量了一下。
郡主有面纱,看不到脸,可是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都不会有人察觉。
“不用多礼,殿下说过你与她关系甚好。”少女声音细软,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又颇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听苏琴师说,你会变戏法?”
“婢子也就这么一点微末技艺,郡主可是要看玩?”比及其母百里贞白,苏靖对这个羞怯如百合花一样的少女到是有几分好感,好像这个女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明殊的妹妹。
“这个……已经辰时三刻了,母亲让我前去见礼,一个时辰的样子,你那时可得闲?”陆篁的言辞很有些惶恐,但看上去对那个戏法挺舍不得。
苏靖不由得有些好笑,“婢子本来就是来给郡主变戏法的,郡主乐意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陆篁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一些,“那就好,本来王上是要晌午过了才来,原本我上午也无事,可是刚刚有通报说阿兰铎殿下提前到了,还是以齐王使臣的身份,母亲就说不出去致谢实在说不过去。”
此话一出,皇邪和苏阮竟然是一齐变了色。
“郡主不用顾忌我。”苏靖掠过二人的脸色,对陆篁笑道。
陆篁这才跟众人辞了离去。
“阿兰铎就是上次跟红袖一起回秦王宫的那个人?他是齐王的人?”苏靖转回来疑道。
“他不只是齐王的人,他还是齐王的幼子,平野的五公子。”苏阮冷笑,“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跟南疆关系更密切。”
苏靖敛眉。
苏阮却话锋一转,“只是没想到这么风流浪荡的公子哥,被他门下的一堆谋士一捣鼓,还是像模像样的。”
“听说里面那个叫凤翎的,实在是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