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凝阳》枯槐

28、第二十七章 人约黄昏后，相对欲无言

　　任岁月悠悠，洗不掉心间风化的芙蕖印。
　　一颦一笑，红颜恍然依旧，转却身，灯火阑珊处，不见佳人影姿。欠谁寄去，相思一缕，情意满腔。黯然一回眸，肝肠寸断处！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楚府，夏季的燥热已然退却，一池的残荷，本应该是凄凉萧瑟的情景，却因为心境的不同而倍觉意境无限。
　　一池残荷，没有了绿韵溢池的苍翠欲滴，却孕育了微苦甘甜的莲子！
　　转眼秋风扫，一叶而知秋！
　　风荷小榭已经渐渐微凉，楚奕阳怕影响到娘子身体，所以提前搬回了栖语轩。
　　栖语轩虽然没有风荷小榭那般宁静风雅，但是也是处处体现着主人的品行。进门，一块竹牌写着“静心竹缘”。一片青葱的紫竹，清雅韧性，挺拔而立。林间一条天然小溪穿过，在林间饶了几个弯流出竹林。主人精思妙想，在溪上搭了精致的竹桥，精巧的凉亭。青石板路上干干净净，偶尔几片竹叶渲染出几分意境；出了竹林，是一片湖，没有风荷小榭的大，但是布局精巧，湖中央是一片沙汀，由一座竹桥沟通，沙汀上盖着一座吊脚竹屋，屋上牌匾写着“谢世携隐”，屋后种着南竹，屋前是一片花园。竹屋坐南朝北，背对着竹林。湖泊四周种着杨树，听说春天的时候杨花开尽，煞是迷人！
　　绕过湖泊，穿过两株百年柳树，进入一片假山，出来眼前顿时广阔，一片生机盎然。这里便是栖语轩的主屋所在了！假山上中的是菊花，各式雅菊竞相开放，为原本死寂的假山增添几许生气。假山前是一片花园，并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花园，而是略显凌乱的，却让人不经意间觉得韵致。错落有致地地面上种着各种兰花，牡丹，茶花，甚至有几个大大的青石缸中，还种着荷花和水仙。花园中一座凉亭让花园略显生机是为“乱韵”。绕过花园，可见几株百年桂树，然后是九株古柳，古柳背后便是“栖语轩”，主楼所在！屋后假山环绕着梅树，冬雪之际，踏雪赏梅，温酒弹琴，煞是悠然雅事！
　　栖语轩里，由于环山靠水，所以冬天温度也不是很冷，夏季因为绿树阴浓，虽然不比风荷小榭凉爽，但是也是凉意袭人。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携隐竹屋住去。
　　洛语凝虽然舍不得风荷小榭，但是栖语轩景致也是不错的，所以也就欣然住下了！没事在花园中坐坐，弹弹琴，看看书，或者乘船游湖，总的来说洛语凝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每天，泼辣跳脱的婆婆会来和洛语凝聊聊女人间的事情，然后楚老爷杀进来将人带走，然后楚奕阳一把将人抱走，勒令墨竹幽兰不准楚夫人再进栖语轩，然后向自己娘子撒娇说她冷落相公……
　　一切的种种，只是说明着洛语凝婚后的生活很幸福，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婆媳和睦，又即将天降麟儿。总之洛语凝成了杭州众位女子中最令人羡慕眼红的贵夫人！
　　局外的人，谈论着他人的轶事，有消磨，有羡慕，有嗟叹；局内的人，听他人谈论，有嫉妒，有仇恨，有苦涩……
　　许誉风不知道为什么一定坚持要呆在杭州，或许他知道，但是不敢承认！
　　现在心中的感情已经不受控制了，他怕自己一承认，便是万劫不复。他怕自己眼红而不择手段，破坏她的幸福；他怕自己不甘心她在别人怀里绽放，强行将她掬回自己怀里；他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狠狠地伤害她！

　　幽兰拿着手中的信，穿过假山，看见少爷正搂着少夫人躺在花园中一株桂树下看书。少夫人静静地在少爷怀中安睡，宁谧的气氛在二人四周飘散，呼吸间是彼此的芬芳，顾盼间是解不开的姻缘！
　　幽兰轻轻地走到楚奕阳面前，细声说道：“少爷，福伯说有人给少夫人的信！”语毕转头看向洛语凝。
　　楚奕阳接过信，一扫封面，面容一沉……
　　看向怀中安眠的妻子，眼中一片柔和……怀孕让她变得比以前还慵懒，早晨一般会睡到辰时才会悠悠转醒。然后吃过早饭，在栖语轩转悠一圈，午膳过后又会睡着，一直到下午天快黑时才醒来。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猪的生活！
　　现在的她应该是幸福的吧！楚奕阳想着，他不允许在自己怀里，她还不幸福！
　　而那个人想要的纠缠，注定是一场痴人说梦！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记得待会儿把墨鱼红枣汤还有少夫人的点心拿来，她一会儿也该醒了！”楚奕阳小声吩咐道。
　　“是！”幽兰应声道。
　　幽兰走后，楚奕阳搂着洛语凝，脸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信，恨不得将他扔进火里烧了！
　　可是他不会！因为他是相信她的，既然两人的感情已经相互承认，那么信任是必须的！两情相悦，他是该感谢那个人的，如果不是他的贪心，不是他的放手，那么自己也就不会有机会得到这个他爱逾生命的女子！
　　“嗯……”洛语凝悠悠转醒，睁眼就看见自己相公一脸阴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洛语凝嗓音黏黏地问道。
　　低头一笑，随后薄唇一撅，委屈道：“娘子，喏！”
　　将信递过去，一脸不爽，醋意大发！
　　洛语凝一见信，眉头一挑，抬眼望了这个男人一眼，笑着摇头！
　　“杨花落尽处，不见玉颜空回首，人约黄昏后，风骨立中宵！”
　　洛语凝看罢，秀眉一拧，心中疑窦。
　　他这是要做什么？

　　“娘子，你真的要去啊！”楚奕阳不甘不愿地帮着洛语凝披上披风。
　　洛语凝不搭理他，这男人已经磨了一下午了！
　　“行了，我走了，放心吧，幽兰墨竹陪着我呢！”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洛语凝并不搭理他！
　　也是，没有哪个男人在知道自己妻子去会情敌还能淡然处之的！在某些事情上，某位楚大少爷可是吃醋吃得理直气壮的！
　　看着妻子走远，楚奕阳一脸不甘，铭溪将少爷一脸醋味，遂建议到：“少爷，少夫人也没说不让你跟啊，你可以尾随嘛！”
　　“哎，我怎么没想到？”楚奕阳恍然大悟，道：“我就是担心她怀着身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铭溪翻了个白眼道：“少爷，您是去还是不去啊，少夫人可走远了！”
　　“去，当然去！”楚奕阳立马跟上前面的轿子，追着自己娘子而去，乐得铭溪心里直抽抽！
　　吃醋就明说嘛，何必装呢，大家都知道的嘛！
　　轿子上，洛语凝无奈一笑，算了，随他吧！

　　浩然亭，许誉风坐在石桌前，静静地煮着茶，低垂的眼眸，掩住所有的情绪……
　　浩然亭，源于一首诗。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里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也是定情的地方！
　　那年三月，她翩然而落，恍如仙娥下凡，让他闪了心魂；第二年三月，他苦尽甘来，在杨花繁盛之时，俘获芳心；第三年三月……
　　“许公子！”
　　许誉风抬头，黄昏的余光照在她身上，恍如镀金一般不惹尘埃！
　　是啊，自己当初怎么会没想到呢？这样遗世独立，超脱凡尘，不惹尘埃的女子，怎会甘心被一个不干净的男人玷污？
　　是自己肮脏了自己，还妄图肮脏了她！
　　三年前是一句甜甜的“誉风”，三年后是一句疏离的“许公子”。称呼的变化，源于心境的变化，他已经不再是她心间的那个男人，而她也不再是爱他的那个少女！
　　如今的她身怀六甲，稍稍丰腴的身子让她更加温婉娇媚，眉间点染着淡淡的幸福，虽然淡，但是隽永！
　　已经五月的身孕，稍稍显怀，母性的光辉遮掩不住，让他嫉妒，嫉妒那个为她点上妩媚的男人。
　　“语……楚夫人，请坐！”压抑下胸口的激荡，许誉风邀请道。
　　洛语凝入座对面，幽兰墨竹左右而立，稍稍当去黄昏的晚风！
　　“尝尝这茶吧，你以前很喜欢的！”茶已经煮好，是她以前爱的乌龙茶。
　　幽兰接过茶杯，试了下水温，不会烫嘴了才递给洛语凝。这是少爷要求的，不然，要是烫到了少夫人，少爷不拔了她们的皮才怪！
　　洛语凝已经由当时的无奈变得淡定如常了，那个男人的细心程度，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洛语凝接过茶，却并没有喝，放在一边，道：“是啊，以前很喜欢。但是现在我只喜欢庐山云雾。乌龙太浓，太杂，喝多了，只觉得苦涩！”
　　一句话，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许誉风看着他，牵强一笑：“是吗？可是曾今那么喜欢，说不喜欢便真的不再喝了吗？”
　　“既是不再喜欢，何必再饮！”
　　“是吗？”
　　相顾无言，唯有夕阳残照，黄昏人散……
　　走出亭子，就见楚奕阳站在亭外，洛语凝喟然一笑：“你呀！”
　　“我是怕她们照顾不好”楚奕阳理直气壮地说道，走上前扶着她的腰，搂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轿子。
　　墨竹幽兰相视一笑，心中感慨，少爷，怕是吃醋吧！
　　“语妹！”亭子里，许誉风叫住洛语凝。
　　转身，看着昔日的恋人，洛语凝一片淡然……
　　“对不起！”苦涩的心，道出迟了三年的话，是愧疚，是不甘，是无奈……
　　洛语凝抿唇淡然一笑，道：“你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转身，走向夕阳的光芒中，从此，两人形同陌路……

　　第三年三月，依然是浩然亭，她泪落纷纷，梨花带雨，他惶恐无助，心生恐惧……
　　“从此以后，你我相见如同陌路！”
　　她含血道出决绝的话语，是断肠，是心裂，是斩断情丝；他忍泪哀求心痛地了悟，是后悔，是恐惧，是无助……
　　如今，真的是相见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