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说不爱》深陆fq

30、余味

　　安婷婷哭着哭着也哭累了，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大沙发上沉沉睡去，李若斯看着她哭的又红又肿的双眸，轻轻叹出一口气。

　　喊来家里的保姆，一起扶着睡熟的安婷婷回房间，收拾好一切再出来的时候，李若斯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半了。

　　李若斯估摸着这时候安以灏大概离下班还早着，想想还是自己先回去好。于是和管家道了别，取了包和外套就往外走。打开门，外面飘着零丁的小雪，已经很久没再见到雪，李若斯的心情好了一些。

　　刚走出大门，她本打算去路边拦辆出租，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李若斯讶然转身，便看见一声米色风衣的安以灏斜倚在他那辆黑色Acura前，漫天的白色细雪从天空纷纷落下，她看不清他眸子里的神思，只是安以灏唇边那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她看得极清楚。

　　若斯弯弯眼眸，对他微微颔首，然后快步走到他身前。

　　“下班了？”

　　安以灏点点头，语气颇为随性散漫：“嗯。”

　　“今天很早啊。”说着，李若斯微微抬头。

　　安以灏微垂脑袋，额前的发丝微微遮住他的眼睛，但若斯却清楚的看见，他曜黑的眸子里那一瞬而过的柔和。李若斯微微一怔，却依旧不动声色。

　　安以灏伸出手指，轻轻拢了拢她的外套，微微一笑：“嗯，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回我们的家。

　　莫名的，李若斯心口划过一丝暖意，她咧开嘴，声音轻柔：“好。”

　　自那天以后，李若斯每天午休都会抽时间去安婷婷家里看看，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心里有些放不下。

　　经过三天的修养，安叔叔的病情好转许多，已经能照常工作。只是从那以后，安婷婷和安叔叔之间的气氛明显僵了许多，任是李若斯，都能时不时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低气压。

　　李若斯不是没找安婷婷谈过，只是那时候安婷婷静默了一会说：“我也想和我爸好好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我觉得似乎我做的一切都让我爸不满意，我也没有那个信心了。而且，我怕再刺激到我爸。”

　　这下，李若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成长在一个典型的中国普通家庭，家庭算是和睦，以至于她也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这事也就此罢了。

　　只是，李若斯明白，这样一直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这天下午，李若斯空闲得很，而且部门经理也不在，于是她收拾东西拎着包屁颠屁颠的走出公司——翘班。

　　其实凯华相对于其他房地产公司来说员工制度比较宽的，规章制度并不要求员工每时每刻都待在公司里，如果工作完成也是可以提前下班的。

　　若斯本想给安婷婷打个招呼，告诉她下午要过去。谁知手机竟然没电了，后来一想，反正这几天她没少往那走，打不打招呼大概也没什么关系了。于是，等她叩响大门的时候，来开门的那个人着实把她惊了一惊。

　　“……付老师？”

　　付鑫显然也没有想到李若斯会在此刻突然到访，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后轻轻点头：“是。”

　　进了门，李若斯坐到沙发上，四处望望却没见到安婷婷的身影，只有几个保姆走来走去正在清理客厅。

　　付鑫礼貌的颔首：“婷婷出去了，说要买些东西。”

　　李若斯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付老师怎么在这里？”

　　她确实不明白，在记忆里，安婷婷和付鑫好像没什么联系，付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叫安婷婷那么亲昵？而且，貌似还在……管家？

　　“呃，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等婷婷回来在慢慢解释吧。”

　　付鑫既然已经这样说了，李若斯倒也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然的点点头。

　　安婷婷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拎着好些东西，李若斯大致看了一看，无非是一些衣服什么的。

　　安婷婷放下几袋东西，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后，才注意到客厅里的若斯，当下喊出声：“啊，大嫂？”

　　若斯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呃……那个，你别误会，付鑫只是来看我爸爸的。”安婷婷急急解释，面色早已涨的通红。

　　李若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有误会什么吗？

　　“嗯，我知道。叔叔今天在家？”

　　安婷婷抓抓头发：“没……”

　　“……”李若斯缄默，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安婷婷，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沉静的付鑫。

　　“这个……”安婷婷眨巴着眼睛，显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呵呵，不逗你们了，嫂子有些事情啊还是知道的。”若斯对安婷婷眨眨眼。

　　“不是……”

　　“好了，既然付老师已经在这里了，那我就先回家吧，拜拜。”言毕，李若斯拿起包包，走出门。

　　李若斯走后，只留两人在偌大的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你别……介意啊，大嫂她开玩笑的。”安婷婷结结巴巴的解释。

　　“嗯？”付鑫挑眉。

　　“……不介意就行。”安婷婷继续说，语气纯真到不能再纯真。

　　“我不介意。”

　　“嗯！”

　　“因为我就是这样想的。”付鑫淡淡开口。

　　“啊？”安婷婷睁大眼睛，迷惘的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付鑫。

　　付鑫微微垂睫，伸出手一把握住安婷婷有些冰冷的手，声音低沉：“想说这句话很久了，安婷婷，我喜欢你。”

　　“……”安婷婷脑袋继续当机。

　　“我知道或许你喜欢别人，没关系，我可以等。”

　　“……”当机中。

　　“或许时机还有些不成熟，我太冲动了吧。”

　　“……”安婷婷抬眼，竟从付鑫眼里看到一丝痛色。

　　他是付鑫啊……他们明明……明明没多少交集的……

　　“我喜欢你，给我机会，好吗？”付鑫一字一顿的说，语气认真。

　　“我……”安婷婷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可以等的，婷婷，我可以等。”说完这句话，付鑫就放开了她的双手，转身出了门。

　　安婷婷恍惚的站在客厅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李若斯轻轻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礼貌的对着里面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赵毅颔首：“赵总，找我有事？”

　　赵毅哈哈一笑，从电脑后起身，揉着眉心叫李若斯进来坐下，开口道：“就是上次说的那事，今晚上和河先生他们有个饭局，我想在那时候谈新合同的事。这不是找你来了……”赵毅话说一半，点到即止。

　　“这个……”李若斯自然清楚赵毅的意思，摆明了要她答应晚上去说服河东柏他们签署新合同嘛。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她只得点头说好：“我尽量吧。”

　　赵毅呵呵一笑，显然极为满意，挥了挥手就示意她出去，嘴里还不断说着一些话：“小李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走出办公室，李若斯叹口气，揉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她不是不想为公司出力，只是她总觉得这样变相的从河东柏那里争取利益有些说不过去。

　　没办法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李若斯想着，回到办公区继续埋首于各份文件之间。

　　晚上天空又飘起了小雪，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走出公司的时候李若斯紧了紧大衣，然后摸出手机给安以灏发信息。

　　——我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

　　只是没想到信息发出后不久，手机铃声就欢快的响了起来。李若斯掏出手机，果不其然，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屏幕上映着“安以灏”的名字。

　　“怎么了？”李若斯首先开口。

　　“没什么，懒得发信息回你就打电话了。”

　　李若斯囧了一下，“好吧，有事？”

　　安以灏在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李若斯就听见他不缓不慢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楚的传来：“晚上在哪里应酬？大概几点散掉？”

　　呃？李若斯怔住。安以灏突然这样问干嘛？以前她也经常应酬，他可从来没关心过。

　　“就是xx路的那家花园酒店，具体什么时候回家要看情况吧……”

　　“嗯，知道了。再见。”说完就挂了。

　　李若斯彻底囧了，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她有些郁闷。

　　安以灏这人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问她一些从来没问过的问题，听完后又马上挂掉！吃的闲？

　　而这边，安以灏合上手机，单手杵着下巴沉默了一会，然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抹笑正巧被进来送文件的思思见着了，于是她看呆了。

　　总裁……总裁……笑得好像一副……

　　少女怀春的样子？！不！

　　是美男怀春才对……

　　***

　　赵毅酒大气粗，饭局还没开始多久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杯酒，喝的面红耳赤，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酒气。当然，也不忘顺便灌河东柏几杯酒。

　　李若斯在一旁安静的喝汤，她最近胃口不是很好，饭菜也吃不了多少，所以还是多喝些汤水为佳。

　　酒过三巡，赵毅对李若斯使了个眼色，李若斯了然点头。果然，不一会就听见身边传来赵毅的粗嗓门：“河先生果真是年少有为啊，你瞧瞧，这才二十几岁呢就做了这番事业！”

　　“谬赞了。”河东柏礼貌的点点头，面色不为所动。

　　“其实呢，今儿个我也没什么事，河先生，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说是吧……”

　　“赵总有话不妨直说。”

　　“关于那个后续销售案吧，我仔细研究了下合同，觉得凯华所占的利润不是很多……”赵宜停住，直视河东柏的眼睛中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

　　河东柏听了这话，自然明白这赵毅想表达什么，他眉眼不动，声音温润如水：“那么，赵总以为该怎么做？”

　　赵毅哈哈一笑，看了看李若斯的位置，若斯立马会意，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新合同递给河东柏。

　　“河先生觉得这样怎么样？”赵毅面带笑容的看着低头一页页翻着合同的河东柏。

　　翻完新合同，河东柏的眉不经意的蹙了一蹙。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赵总也知道，生意场上最讲究的是什么，您这样出尔反尔……”可是大忌。河东柏当然没说出最后面的四个字，他只是扬眉看着脸色微沉的赵毅。

　　“哈哈哈……河先生的话是不错，但是这新合同里也没有让河先生你的公司损失什么利益，也谈不上什么出尔反尔，这词用的有些严重了……呵呵，新合同河先生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喏，我们小李对新合同倒是很了解，让她给你解释解释吧。”

　　河东柏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赵毅。

　　李若斯无奈，只好开口：“是，不知道河先生哪里不清楚？”

　　河东柏依旧没说话，转了视线继续翻合同，饭桌上一时静默下来。

　　良久，李若斯才听到河东柏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没有，我签。”

　　若斯怔了怔，轻咬下唇闭口不言。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赵毅显然很高兴，哈哈的笑个不停，嘴里还一直念着“希望合作愉快”“河先生真爽快”等云云赞美之词。

　　说到最后，竟然还提出要让李若斯给河东柏敬酒！

　　李若斯有些尴尬，握着赵毅塞过来的酒杯不知道如何是好，最终讷讷开口：“赵总，河先生，不好意思，我有胃病，不能喝酒。”

　　“啊哈哈，这样啊，那就以茶代酒吧！”

　　说着，李若斯手里的酒杯就被换成一杯绿茶。

　　无奈，若斯起身端着茶杯走到河东柏边上，对他微微颔首，然后饮尽杯里的茶水。河东柏抬起眼眸，定定的看着她，没说什么，只是同样喝下一杯酒。

　　喝完之后，李若斯便回到了座位，垂下眼眸，手指微微颤抖，只是嘴角却浮上了一抹笑。

　　刚才，她分明看清了河东柏眼中的信息。

　　——别介意，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不是这样就好……

　　她真的害怕那种欠人情的感觉。
　　车里，安以灏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方向盘，毫无波澜的眼眸随意的看着车窗外的某一处，嘴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忽然，他嘴边的笑意微微一顿，眸色也随之渐深，他直直看着前方，嘴唇紧抿着。而后，却又展露一抹笑容，那笑却极苦涩。

　　安以灏闭了闭眼，而后一手开动车子，一手紧握方向盘，直到指节发白。

　　绝尘而去。

　　***

　　夜色有些浓重，窗外零零星星下了雪，李若斯抚抚眉心，揉了揉已经有些犯困的眼睛。工作了一整天，晚上又应付了这么一场饭局，她觉得整个人疲倦非常。

　　河东柏清润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先睡会吧。”

　　李若斯眨了眨眼睛，摇摇头笑笑：“不用了，马上就到了。”

　　“你看起来很累。”

　　“……呃大概吧。”若斯打了个哈欠。

　　“所以休息一会。”河东柏声线压低。

　　“……”

　　“到了我叫你。”

　　“……”

　　“若斯——”

　　“……”

　　河东柏微微放慢车速，边说话边转头，目光却在触及到身边人的时候猛地愣住了。然后，嘴角挑起一丝轻柔的笑意。

　　傻瓜……

　　好好睡吧。

　　没错，前一分钟还喊着“没关系”“不用了”的李若斯此刻已经完全沉睡过去，许是车里开了暖气的缘故，脸色泛着一丝潮红。

　　小小的身子整个包裹在大大的棉衣外套里面，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河东柏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却很快被压制。他伸出手轻轻掖了掖她有些开了的外套，然后转过身子专心开车。

　　银白的BMW驶进环境优美的花园别墅区，河东柏抬眼看了看周边的一幢幢别墅，凭着几月前的记忆驱车来到中间一幢装修别致的欧式别墅前。

　　熄了火，河东柏转头看着身边人的睡颜，然后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若斯柔滑的侧脸。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却让她已为他人之妻。犹记得初初听闻那个消息的时候，他曾一度气恼，怨她为什么没有等他回来。只是在恼怒之后，浮上心头的更多的是悔恨。

　　不是她不愿等，而是他迟迟不归啊。

　　河东柏苦笑着摇摇头，收了手，转而轻摇李若斯的肩头。

　　她是时候回家了，回他人的怀抱。

　　***

　　若斯恍恍惚惚的睁开睡眼，眼睛模模糊糊的隔着一层水雾，使她看不太清面前人的样貌，只有耳边不停传来那人清凉的声音：“已经到了，醒一醒。”

　　好一会，水雾才渐渐散去，河东柏清雅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

　　若斯低低一咳掩饰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尴尬——怎么真的睡着了？

　　而后才重新抬头，嘴角扬起微笑，她微微颔首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河东柏看着她，眸子里闪过千万种情绪，但只是眨眼之间便至于一抹温和之色。他开口，平日里清润的嗓音染上一抹沙哑：“嗯，再见。”

　　若斯点点头，开了车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窜进她微微敞开的领口，一股钻心的凉意自心口蔓延，直至全身。

　　她回头，对着车里的河东柏摇摇手示意再见，然后裹紧大衣跨步往里面走。

　　河东柏看着若斯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唇边缓缓化出一丝轻轻的笑。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高处的天台上，有一双曜黑的眸子无波无澜的看着，似乎将要完全融入黑暗中。

　　临近午夜，风吹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