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白菜》照歌

1、悲剧的开端

　　1.
　　李唐十岁那年，家被抄了。
　　父亲不知下落，母亲与她被强行分开。李唐年幼，只知嚎啕大哭，最后竟哭得不省人事。待她醒来时，外面已不是从前的世界。
　　李唐发着呆，老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对她说：“你醒了？这里是白家的下房。小丫头，你已经家破人亡，再不是尚书府的千金大小姐啦。”
　　“我爹娘呢？”
　　“过身了。”老嬷嬷简洁地说道，“太太要看看你。你快起床，跟我走。”

　　李唐第一次看见白家的太太，并不知自己与她渊源颇深。
　　白家太太白蔡氏，看上去年不过三十，生得一双妙曼的桃花眼，虽装扮端庄素净，却仍掩盖不住俏丽的姿容，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似笑非笑打量着李唐：“净荷表妹素来瞧不上我庶出，我原想不计前嫌做一桩亲上亲，她也断拒了，不成想有今日我们这一会。”
　　李唐的母亲唐氏，闺名净荷。
　　蔡夫人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我父母早亡，随嫡母投奔当时的唐家大少奶奶——也就是你外祖母。承蒙府上照顾，才寻得了一门好亲事。”
　　李唐不声不响地望着她。
　　蔡夫人依旧笑吟吟道：“我夫家人丁寥落，太老爷生前又只是芝麻小官，老太太只一个儿子，我嫁来时，老爷仅是一名穷秀才。十几年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老爷由唐府不起眼的小门生一步步做到了吏部侍郎，而李唐两家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还不知道吧？贵府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斩首示众，十二岁以下的爷们及府上未出阁的姑娘，皆没入宫中奴籍。至于已为人妇的……则任由人牙子出售，卖到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蔡夫人的身子微微前倾，笑容可掬：“净荷表妹贞烈，自然不甘心任人宰割，已随你父亲一并去了。”说罢，她抹一抹眼角，似乎是垂泪叹息，“我救不下净荷表妹，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她唯一的骨血流落宫中，为奴为婢。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的罪名可不小，我冒险将你弄出来，也算对得起当日唐府养育再造之恩。”
　　李唐仍然不声不响地将她望着。
　　蔡夫人坐直了身子：“我原想为我儿做这门亲事，也算了结我与唐氏的恩怨。净荷表妹斥我出李府，这姻缘自然也就没了。可怜你还这样小，好好儿的正房之位被你那自矜身份的母亲毁了——哎，瞧我，话说得越多倒越糊涂，我们白家断断不能娶个罪臣之女做媳妇，倒得多谢你母亲，替我省去许多麻烦。
　　“我儿先时没那福气高攀，我却觉得你们缘分颇深，不如这样，你便做了他的房里人吧。”

　　2.
　　李唐大病了一场。

　　在病中李唐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她梦见母亲穿着家常的藕色衣裳，坐在她闺房后的小院子里，微笑着冲她招手：“唐儿，过来呀。娘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水晶杏仁酥，趁着天气这样好，咱娘俩坐这儿好好说会子话。”
　　一时又梦见父母满身是血，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地将她望着。忽然间母亲竟开口哭道：“唐儿！快，快跑呀……你快跑呀！”
　　李唐翻来覆去做着这样的梦，身上忽冷忽热，头脑也昏昏沉沉，偶尔清醒时却动弹不得，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唐儿，赶快好起来。不要害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像极了故去的母亲。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