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雁子回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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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过去，屋外的雪便停了，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整个世界一片刺目的亮白。
“咯吱——”大门被打开，赤雁跺了跺脚，搓了搓暖暖的手，便一头栽进了雪白的世界。
院子里的雪盖得厚厚的。昨天叶素还能见着院子里种着的萝卜头，今天便是一点绿色也见不着了。
赤雁往屋下的拐角看了看她昨天拴着的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大堆干草，地面上还剩了些萝卜叶子。赤雁笑了笑，看着那匹老马已经开始啃身下的干草了，便去院子里拔了几个萝卜，扯了叶子扔进去。
萝卜被冰雪冻得有些发蔫，发育得也不是很好，细长的，只有人的大拇指粗细。
“诶诶，你干嘛把那些小萝卜也给拔了。”叶素打开厨房的窗户，一眼便看到拎着几个小萝卜在手里的赤雁。“你要拔也挑些大个一点的啊。”
赤雁咧了咧嘴角，将那几个手指粗细的萝卜递给叶素，“我去拿铲子把院子里的雪铲了，等过几天院子里的雪化了，一院子的烂泥，不好走。”
“那你快点干，我做早饭去，给你烙几张饼子，等会你去小姨子家看看，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承了她不少情呢。”叶素顺手将几个小萝卜多余的根须掐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角落里啃着萝卜叶子的老马，“那匹马你准备怎么办？咱们家可养不起这么精贵的东西。”
赤雁停了手里的铲子，握起双手哈了一口气，“这马可不是咱家的，那是长官特许我骑回来的，等过几天要去镇上的衙门里交了。”
“切，一匹马而已，用得着这么精细吗？还得去衙门交了。”
“这每匹马都是专门登记造册了的，你要是喜欢，我改天给你牵头驴子回来。”
“谁稀罕那些玩意，有些钱还是买些粮食实在。”
“过两天等雪化了，我们去镇子上送马的时候，也买些东西回来，给小燕他们家也送些东西，他们家三个孩子，今年恐怕也不好过。”
“知道了，你快些把雪给铲了。”叶素说着转了身，去灶台边做饭，“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回那么些银子”
那些银子的来路，赤雁可不会说给男人听。男人听了，怕是不敢用的。这打仗啊，除了每个月那指不定能不能够发下来的一两银子的军饷，还能从哪里弄钱财？左右不过是立了功上头赏的，要不就是从破败了的大户人家里顺来的。
她包袱里除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是上头发的，那几块金子却是平时自个儿顺下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敢的。那些夫人老爷地在外头哭喊，他们这群士兵就像是强盗一样在人家家里打砸，看到顺眼地便往自己兜里揣了。
“这事儿你以后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大家都是这样。有些人拿了这些银子孝敬上头，升个把官做。没野心的，就是拿了将来回乡时过个好日子，谁都指不定哪天能活着回去，万一残了，身上没有些钱财，日子可不好过。”她年近四十的队长拍着她的肩膀，说得一脸感伤。
是啊，指不定哪天真能回去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自己缺胳膊少腿了，身上没些钱财，苦了自己也就算了，总不能让家里人也跟着自己一个残废吃苦。
后来，她也就真的习惯了，偶尔顺手拿些金银，也不去打碎那些瓷器摆件，那些值不少银子，可惜不好带走，总有些人看不过眼，要毁个干净心里才舒服。
“发什么呆呢，赶紧进来吃饭。”叶素站在大门口，手里端着一大锅黍米粥，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大叠子的玉米烙饼，用白面烙成金黄的饼子，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嗯，就进来。”赤雁将最后一铲子雪撂到墙角，看着大门口到院子口那一条已经清理出来的小路，搓了搓手，放下铲子，进屋去了。
赤雁进屋的时候，宝儿已经在桌子面前坐好了，两只小手抓着半张玉米饼子啃得正欢，他淡淡地抬高眼角看了一眼脸颊冻得通红的赤雁，像一只小老鼠一样缩了缩身子，低下头啃得更快了。
“宝儿。”赤雁伸手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头，在桌边坐下。
叶素衡了一眼自家儿子，“宝儿，昨天和爹爹说的什么，不记得了吗？”
“娘——”宝儿使劲吞下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白面饼子，手里还攥着一小块，干巴巴地叫了一声赤雁。
“得了，别为难他了，孩子还小，过些日子就好了。”赤雁尴尬地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重新将头埋进玉米饼子里面的儿子。
“哼，你们娘俩这会儿一个扮小郎君，一个扮红脸，让我唱白脸，扮坏人呢。”叶素肚子里也有些气。
昨天许是白天里睡得有些久了，晚上三个人并排躺在床上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半夜才将宝儿哄睡了，女人便有些按捺不住，把宝儿抱到靠床里面，就手脚不安分起来。没想到箭在弦上，正是不得不发的时候，宝儿醒了，问他们在干嘛？两人光溜溜地躺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女人倒好，一个翻身从自个儿身上下去躺在了外边，害得自个儿憋着火，给儿子编了半天的谎话。
编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你爹和你娘在打架了，这孩子才闭了嘴。隔壁家的两口子，夫郎是个强势的，妻主是个夫管严，老是被村里人看见两夫妻在院子里抱着打架，见多了，连小孩子一看见两个大人抱在一块就嚷嚷着“打架了，打架了——”
赤雁有些脸红，知道叶素还记着昨天晚上的事，便主动开口说些乖巧话，“等明儿去镇上，你扯几尺花布，给自己做个好看些的袄子——”
“哪里有时间做我自个儿的袄子，你们娘俩，一个几年没回家，衣服都放烂了，一个身子像是白菜苗子，一天一个样，我这就是有两双手也做不过来，马上就开春了，这地里的事——”
“那就买几根簪子，带着好看，上次你不是说隔壁家杜夫郎的莲花银簪子好看么，我们也去买一个好了——”
“五六前的话你也记得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可不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郎了，这时候出去，连小一些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叔叔’呢。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戴给谁看啊我——”
“素素，戴给我看吧，戴给我看，我总记着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戴着一朵河边采的野菊，才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黄色野菊，端着一盆子衣服，秋天金黄的阳光下，似乎周围所有的景色都失了颜色——
“老不羞的，你还记着呢。我当时吓了一大跳，洗了半天的衣裳，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后面，想着是不是刚才在河边对着水面自我陶醉的样子全被看去了，一紧张，就顺口叫了一句‘大雁姨’——”
“‘大雁姨’？我也不过比你大了九岁呢，哪里就能够得了你一个辈分的便宜？”
“哼，哪里是一个辈分的便宜，一辈子便宜都让你得了去——”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雁子回时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