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第四章永不停止的噩梦
夏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有多么害怕夜晚的来临,连谢启皓都没有。没错,夏树害怕睡觉。在其他人让自己的大脑在睡眠中充分休息的时候,是夏树一天中最痛苦的时候。来自某个时段的回忆、愤怒与恐惧总是像一条急速游走的毒蛇一样钻入自己的梦境中,这身体修长的墨绿色的怪物紧紧缠绕着夏树瑟缩的身体,被毒液滋润的牙齿狠狠地撕咬着夏树的心脏。
这些总是让着夏树内心痛苦不堪的挣脱不掉的梦境,像一台高效率的搅拌机一样打碎了夏树的睡眠。尤其是在见了尹鸿羽之后,那些恐怖的梦境变得更加频繁。
十八年来,她一直过的很好,除了这些梦。
······
“尹叔叔,我们要去哪?”
“孤儿院?”
“什么是孤儿院?”
“有许多小孩子的地方。”
“我喜欢跟小孩子在一起,可是我更愿意待在妈妈身边。”
“······”
“尹叔叔,我妈妈呢?”
“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夏树,你必须学会自己一个人。”
“尹叔叔,你要去哪,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叔叔也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有多远,不可以带我去吗?”
“不行的夏树,你会妨碍到我的。”
“我不会妨碍你的,只要尹叔叔不丢下我,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尹鸿羽面色十分愧疚,可还是迅速地转身离开。
夏树拼命地追赶,珍珠似的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
“妈妈已经死了,尹叔叔也不同要我了吗?”
“夏树,尹叔叔真的因为有些事无法带你离开。”
“你就是想离开我,你就是要抛弃我,是不是?”
“夏树,我······”
“爸爸别丢下我。我知道你是我爸爸,妈妈早就告诉我了。”
“夏树······”
“我是你女儿啊爸爸,不要丢下我好吗?”
“夏树,对不起,我必须离开。”
夏树就在那一刻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眼泪是如此的卑贱。即使她哭泣着乞求他,即使她违背自己的承诺示弱的喊他爸爸,即使她强迫自己忘掉妈妈的死因,这个男人仍旧狠心地要离开,所以夏树停止了卑贱的眼泪。
夏树的眼神也在那一刻变成与自己幼小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冰冷残酷。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抛弃我?”夏树面无表情的问道,她的声音里冰冷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再也找不到乞求的痕迹。
夏树看到自己挥舞着比自己的手臂还要长的尖刀向那个男人砍去。一簇簇绽开的鲜血像艳丽的花朵盛开在夏树洁白的裙子上,嫩白的脸上与苍白的心头上。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我妈妈的,把我妈妈还给我。”
鲜血在尹鸿羽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一股一股抽离着他的生命。
“我不要去孤儿院,我要我妈妈。我要杀了你这个害死妈妈的凶手。”
夏树手紧紧握着那把冰冷的嗜血的尖刀朝尹鸿羽挥舞着,一刀一刀又一刀,好似永不停止的艳丽舞蹈。艳丽的红色渐渐漾开,吞噬着尹鸿羽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尹鸿羽转过身,眼睛里满是惊讶与恐惧。然后他笔直的倒了下去,像是一尊被大风吹到的雕像。
夏树摊开手,她的手掌看着早已被娇艳欲滴的色彩所浸染。
忽然,梦境变换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将夏树吸了进去。
夏树不断的往下坠,往下坠。阳光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氧气越来越稀缺。她惊恐地想呼喊求救,却像个哑巴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黑色漩涡终于完全包围了她,她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紧紧抓住她,带着他不断地往上升,往上升。阳光发射出一束束明媚的光线,夏树听到四周有太阳鸟的啼唱声,空气也渐渐变得新鲜起来。
启皓···启皓···启皓···
一张干净稚嫩的脸上绽出如花的笑容:“姐姐,我们一起玩跷跷板好不好?”
——
正是这个如画的笑靥给让夏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正是这段关于跷跷板的往事让孤独的夏树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抓到了一丝温暖。
因为自从尹鸿羽离开的那一刻起,夏树早已变得一无所有。被称为慈善家的谢逸辰接到谢宅,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而已。即使当初夏树心中的确萌生了摆脱孤儿命运的期望,这期望也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所湮没。在谢宅,她始终是一个外人。
因为是一个外人,所以在儿时的秋千不属于她,跷跷板、滑梯、泳池、海盗船统统不属于她。夏树的童年永远是安静的,安静地坐在角落,安静地看红绸在纯白色的秋千上荡来荡去。然而没过多久,红绸的身旁又多了一个干净小男孩。真是个漂亮的娃子,生的眉清目秀,周身总环绕着一片妖娆的雾气。
谢家的小王子此刻正眉头深锁,要两个人一起才能玩这个深蓝色的跷跷板啊。
“红绸姐姐,”谢启皓问道,“我们一起玩跷跷板好不好?”
“不好。”红绸继续荡来荡去。
谢启皓就那样望着她,眼神无辜而又委屈。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红绸一阵气闷,快步离开。
你知道吗?谢启皓,你就是用那样的眼神夺走了我的一切······
夏树仍旧很安静,此刻她坐在台阶上,保持右手托腮的姿势安静的看着谢启皓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
“夏树姐姐,”谢启皓脸上绽开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却似月光般温柔,“我们一起玩跷跷板好不好?”
你肯望向我吗?不管你是谁,谢谢你,谢谢你注意到我的存在。
安静地世界轰然倒塌,属于童年的气息与声音断断续续地填补着夏树脑海中的空白。夏树觉得她这才真正走出了孤儿院。
——
“夏树,醒来,快醒来啊。”谢启皓摇摇夏树,干净的脸上眉头深锁。这家伙现在满头冷汗,想必是做噩梦了。
受到外界声音的刺激,夏树忽的睁开眼睛。见到是谢启皓在叫自己,夏树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仍旧是这孩子,这个在自己来到谢家不久以后才出生的孩子,唤醒了夏树,让她离开了那个噩梦。
“怎么了老姐?”谢启皓关心地问道,“冷汗连连的,是做恶梦了吗?”
“嗯。”夏树虚弱地应答一声,“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啊。”谢启皓连忙说道。夏树已经很疲惫了,怎么好意思再让她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呢。
“哦。”夏树以揣测的语气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专程来叫我起床的?”
夏树怎么会不知道谢启皓有其他心事。话说这家伙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打扰夏树,这次夏树还没睡醒就来吵她绝对是异常情况,只能说明我们谢少又碰到烦心事了。
“好吧我坦白,其实我找你是为了上次送生日礼物的事。”谢启皓无奈的说,“我按照你的建议送了学长一支钢笔,结果被人家拒绝了。”
“送了一支什么样的钢笔?”夏树一挑眉,即使对方不喜欢钢笔,最起码也不应该明确拒绝啊。
“就送了只派克极致蓝啊。”谢启皓随口说道。
“派克极致蓝限量版18K金笔啊?”夏树满脸黑线,“据我所知,这款钢笔价格不菲吧。”
“就一万来块钱啊。”谢启皓无所谓的耸耸肩。
“谢启皓,你以为谁都跟你家一样富得流油吗?”夏树黑着一张脸说道,“你想过没有,要是你学长家境不好的话,你送人家一支一万块钱的钢笔做生日礼物跟直接拿钱羞辱人家有什么区别啊?”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脸色会那么难看。”谢启皓脸色一黯,“原来我真的不了解他。”
谢启皓这才意识到,除了知道他叫伊扬,除了知道他是自己的学长,自己对他真的一无所知。
三天前,也就是伊扬生日那天,谢启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紧张。伊扬看到礼物是惊喜的表情在谢启皓的脑海中出现了千万次。
可是······
“为什么拒绝我的礼物?”谢启皓有些不甘,还有些委屈。
“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还是收起来吧。”伊扬神色冰冷地说,“我实在承受不起。”
“为什么你对我总是那么冰冷,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强求彼此成为朋友呢。”
那个时候,谢启皓真的很沮丧。
不可以成为朋友吗?如果连朋友都不可以,那他之前的其他期待真可以算是一场可笑的幻想了。伊扬,我真的想成为你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
“如果没有什么事,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伊扬仍旧神色冰冷,“总是打着朋友的名义强行介入我的生活,会给我带来麻烦的,明白吗?”
谢启皓,你这个笨蛋。如果你打算一直以朋友的身份在我身边走来走去,你知道我会有多痛苦吗?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让我们回到各自的轨迹上,不要再有交集了吧。
可是谢启皓猜不透一样当时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很沮丧。
他很沮丧,所以现在才会怒气冲冲地质问夏树:“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帮我选礼物的吗?为什么又跟我玩人间蒸发?”
“我······”夏树头一次在别人面前眼神飘忽不定,“我遇到了件特殊的事······”
“什么特殊的事?”见夏树不语,谢启皓不耐烦的挥挥手,“我对的事才不感兴趣呢。现在学长因为礼物的事情都生气了,我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其实谢启皓心里明白,夏树不想说的事,问了她也不会说。等到夏树想说的时候,自己自然会知道的。
“那就说这支钢笔是件地摊货好了。”
夏树这一鸣果然惊到了谢家少爷。谢启皓愣了半天,才抽动嘴角:“地摊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