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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桃花不折【2】 ...

  •   2、

      江上树一直被关在地牢中,手脚又被镣铐锁死,封屠也不给他吃食,连水也没有。几日下来,早已嘴唇干裂起皮,况且他原本就有伤在身,这一来便更是虚弱了。

      封诺虽能来看他,但也不敢违抗封屠之命,给他送东西吃。

      封屠心知自己身上的诡异必定与江上树有关,可惜对方也是个执拗的性子,软硬不吃,重刑之下唯恐白伤了性命,得不偿失。况且如今他除了酒气不散外,也没有它处不对,暗道莫非这气味不过是个指引作用?如此一想,竟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他不敢放下心,手下医师仍在马不停蹄地查阅古籍,以图寻出个结果。

      他虽不敢贸然害了江上树性命,但心中郁气难消,又去地牢挥鞭子打了一顿。

      这次比上次还要伤得厉害,一顿打下来,江上树一条命去了□□,真成了一碰就碎的结果。

      封诺在旁瞧得揪心,恰被封屠瞥见,又给了她几鞭。

      幸而她身为封屠之女,虽然并不为对方看重,武功上倒是不曾差了,比之江上树这被破了气海的还要好许多。

      封屠打完人消了气,便把烂摊子留给了封诺。

      江上树之前挨鞭子的时候不曾叫出过声响,此时见又是封诺为他疗伤,便勉力睁眼,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他这几日不曾洗过澡,只有前时疗伤时候顺带清理过一遭,此时原先的绷带又碎了大半,染满鲜血,封诺用巾帕沾了热水才将就绷带撕去。

      过程中,江上树虽不曾言语,但桃花眼中水光盈盈,显然痛得厉害,偏偏又不吭声,封诺瞧在眼中,竟瞧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她用长袖揩了江上树额上的冷汗,柔声道:“你可还好?”

      江上树虽另有打算,但其实伤重得很,真就是一口气的功夫,此时既有美人相陪,他也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我没事,倒是你……”

      封诺摇头:“我早已习惯,并非什么要紧事。”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江上树只觉眼前女子当真是可怜无比,不仅生母早逝,更有一个性子喜怒无常的父亲,二人间更有杀母之仇,如此十几年下来,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他心中原本三四分的怜惜瞬间爆满,只恨不得捉了对方的手,说上百八十句甜言蜜语。

      只可惜他到底伤重,一句话下来已是喘息不定,只能以眉目传情。

      封诺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感觉手下的躯体虽伤痕累累,仍肌肉饱满,触感十分之好,不自禁捏了一把。江上树不曾提防,轻轻“嘶”了一声,封诺听在耳中,心中酥麻,无端面红耳赤起来。

      她这番变化甚是明显,江上树只当她心动,不由暗喜。

      等封诺手中帕子擦到他手上时候,江上树反手攥住她手,双目紧紧锁在对方面容上,暗暗提气,道:“你与我一同离开此处可好?”

      他手里其实没什么力道,但封诺被他握住手,也没想过挣脱,抿紧了唇,半会才回他:“我与你……哪里逃得了。”

      江上树知她这反应便是受了他这番情谊,忙道:“世事难料,说不得你我能有逃出生天一日。”

      他本就是个倜傥风流的美男子,此时身上虽狼狈,右眼下还有一线血痕,但魅力不减,封诺在山庄中十几年,除了母亲老仆外,无人敢与他多说话,而封屠更是对她时有虐打,江上树反倒是第一个对她如此好的人。

      她虽有心动,但仍强自定了心神,问他:“你可会待我好?”

      江上树恨不得指天发誓:“那是自然。”

      封诺犹豫片刻,又问:“若我哪日里容貌变了,你也仍会待我好?”

      江上树想,这但凡女子,果然都是怕老的,只是到了那时,自己也不过是个老头,彼此彼此而已,便又笑道:“若是我哪日里负了你,便叫我天打……”

      他话没说完,就被封诺堵住了唇,二人四目相对,江上树醺然欲醉。

      封诺脸薄,此番虽是主动,仍不过是与他双唇相贴,并无大动作,江上树虽不愿放对方离去,却怕唐突佳人,只得眼见着对方又退回了身子,眉目低垂,声音轻柔:“那些个毒誓,便算了。”

      江上树知对方怕他哪日里违诺,毒誓成真,更是感念对方心意。

      其实封诺声音虽好听,却少了一般女子的轻柔,反倒冷硬如玉石,听在江上树耳中时,他却觉得这声音不啻于天籁。

      他唇间冷香未去,故意以舌尖舔了下唇角,挑眼去瞧封诺,目中挑逗之色愈浓,可惜封诺虽心动异常,却知对方伤势沉重,并不敢妄动。

      封屠那边一直没个结果,每逢心情抑郁,便来地牢打江上树一顿出气,大多只留了一口气,完了又寻封诺善后。

      江上树与封诺二人,一人是情场老手,一个乃情窦初开,偏巧又是真动了心,几日处下来,真可谓是你侬我侬,温情无限。

      二人在一处时,便是江上树说些外间事,而封诺则说些庄中事。

      这庄中除了封屠,与封诺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外,最为权重的,便要属二庄主林袖了。他年岁不大,武功却不差,虽比不得封屠,但也算是有数的高手了。封诺与他并不熟,只跟在封屠身旁时见过几次。

      倒是封诺听了外间事,问他:“你那太元宗是道门,你也算是出家人了,可还能娶妻?”

      她问得坦然,江上树喜道:“我不愿出家,所以并不忌讳娶妻。”

      封诺也笑了:“便是你出家了也无妨,你不能娶我,我便娶了你。”

      江上树哑然失笑:“……不是这么算的。”

      封诺蹙眉:“那该如何算?”

      江上树暗道,这解释来解释去忒地麻烦,还不如不说了。

      3、

      江上树被压入地牢的第十日,封屠那里终于有了结果,便又来寻他。

      “十日醉死!好一个十日醉死!倒不知我封屠何德何能,能让江大侠与我陪葬!”封屠手里握着长鞭,瞧着脚边的江上树,神色阴冷。

      十日醉死,顾名思义,便是一种如醉酒般逐步发作的毒药,第十日方是毒发时,人如醉酒般无能自控。这毒诡秘难察,唯独用法上有一个难处,便是施毒者与用毒者须得同时中毒,故而此时,不仅是封屠,连着江上树自己也是中毒之身。

      封诺没听过这名字,但也知这必定是种奇毒,看着眼前二人,一人乃是自己生身父亲,一人乃是情郎,心中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江上树原本气息奄奄,体弱异常,此时身上骨节却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封屠退后一步,再瞧去对方已经站直了身子,哐当当几声响,玄铁重锁已经被他弃在了地上。

      他眉目间神采飞扬:“我才不与你陪葬呢。”

      “没道理!绝无这般道理,”封屠摇头,忽似想到了什么,“坐忘经!你练了坐忘经!”

      相传坐忘经虽不是什么攻击力强的武学,但于洗髓化毒疗伤上的效用,却是其它功法难及的,江上树此等身份,必定是懂这功法的。再一想,江上树又非什么莽撞人物,若非是胸有成竹,怎会孤身来闯他这望月山庄?

      江上树手指外间:“你可听见了兵器声?我与七派联盟早已做了这十日之约,今日正当时。”

      封屠立于原处,面色青白变转,不知在想些什么,江上树却步履悠然,踏出牢门,随意寻了一桶净水,自头上浇下。

      满身血迹被水冲去大半,虽浑身水淋淋的,但到底脱去了尘埃,轻松自在。

      他身上衣物早已尽碎,此时赤了大半身子,也神色坦荡荡,随手抓了旁边的奴仆,剥了件外衣下来,在自己身上随意裹了裹,聊以蔽身。

      这外衣大小不对,式样也普通,他身上原就湿了大半,如此贴身穿着,便将原本就单薄的衣衫映透了五六分,隐约可见衣下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那沾了水的黑发更是浓如一片墨云,披散在背上,十分的英俊,十二分的潇洒。

      封屠虽是他敌手,此时见他如此模样,也不由暗赞他风姿出众。

      江上树抽出身边奴仆腰上长剑:“庄主可敢应战?”

      封屠虽中了毒,但这毒不过让他动作稍有迟缓,并非动不了手,此时听他这话,长鞭在空中挽了个花,重重击在地面上:“不过是手下败将,有何不敢!”

      封诺此时心乱如麻,却见这二人相视一笑,身影齐齐往外间掠去,追赶不及,忙叫道:“莫要伤……”

      她话未完,实乃不知二人中该偏帮谁。

      江上树出身太元宗,算是道门一脉,长于两仪剑法。封屠懂的武功多而杂,虽使的是鞭子,实际上内中却包含刀剑枪戟诸般精妙,端的是变化万千。

      二人功力本有差,但对方此番中毒,有所削减,外间又有事,心神难定,便将二人间的差距又拉近了许多。他也不急,脚下走北斗七星步法,两仪剑法一招招使来,拖曳拉扯,将对方鞭势稳稳控住,打的是个水磨工夫。

      十日醉死毒发虽慢,但二人这般不停催动内力,封屠只觉行止愈发艰难,举手投足如有千斤重,心中发狠,一咬舌尖,内力直冲要穴,竟是个鱼死网破的打算。

      江上树面色乍变,渐渐不敌于他,虽靠着剑法与步法勉强支撑,也久不了,不过对方情形也不好,只看谁能撑得久些。

      又百招之后,江上树到底经验弱于对方,被鞭子将长剑勾了,失了兵刃,一步步往后退去。

      封屠心中终于有了些快意,十成内力凝于掌中,便要一下劈死对方,却忽觉后心一痛,先被人打散了护体真气,其后连绵十数掌,连转身也不及,便毙了命。

      江上树松了口气,抬眼瞧去,来人竟是个年轻和尚,他难得轻松笑道:“知时你来得正好,救了我一命,只是你这个出家弟子,出手倒狠。”

      知时乃是他的经年好友,若是不出所料,便是少林下一任主持了。

      这和尚方才出手杀性极大,此时神色却和缓宽容:“我佛家也有怒目金刚,斩妖除魔,刻不容缓。”

      江上树只摇头笑:“我与你不是一家的,不懂你那些道理。”

      他突然一拍脑袋,惊道:“我竟忘了一事!”

      也不及与知时解释,扭头便往地牢奔去。知时叹了一声,深觉这个好友难改风风火火的模样,在魔窟呆了十日,一点也没将他性子磨平些。

      封屠死了,封诺可该如何是好?江上树一面去寻封诺,一面在心中想着,可转念又想,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他难道还解决不了?

      封诺一直呆愣着站在远处,双目茫然,不知在想着什么,身边的奴仆散得一个都不见了。

      江上树见她如此模样,只觉得心中发疼,又想封屠死于知时手里,若是她来日得知,怕是二人间会生隙,立时上前去,一把拥了对方,柔声道:“莫怕,你与我一同走吧。”

      封诺却推开他:“我爹呢?”

      江上树只得道:“我……杀了他……你恨我吗?”

      封诺眉头紧蹙:“我不知道……我以前也想过杀了他,到底下不了手。有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有时又想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我不知该不该恨你。”

      江上树吻了吻她额头:“日后我会陪你。”

      封诺神色忽变,似下了什么决心,伸手去解自己衣衫。

      这番动作直将江上树吓得变了脸色,他虽心慕对方,却也没想过进展如此快,况且对方年纪太小,前没胸后没屁股的,没什么好看的,忙将她衣衫合上,急道:“胡闹!”

      他一贯嬉皮笑脸,这般端正神色还是首次,封诺却不管不顾,伸手哗啦撕了自己衣襟。

      江上树本想再呵斥几句,不想目光触及对方胸膛,愣住了:“……这胸也太平了吧。”

      封诺抬头看他,颇有破釜沉舟之势:“我并非女子。我娘怕我爹害我,才让我做的女子打扮。”

      江上树还未缓过神来:“……男……男的……”

      封诺袖子在脸上抹了抹,却见原本明雪般的肌肤虽仍白`皙,到底粗糙了一些,柔和的五官也硬质了许多,黛眉更是变作了剑眉。

      如此一来,哪还是个冰雪之姿的美貌少女,分明是个俊爽的少年郎。

      封诺死死扣住对方的手:“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变作何种模样,那誓言都算数的!”

      江上树头皮发麻,口中只道:“不算……不算,我以为你是女子的……”

      封诺恨极:“男女当真如此重要?”

      江上树正色:“自然重要!”

      封诺武功不错,此时扣住对方手,江上树一时竟还脱不得身,只能听着对方问道:“那你便是想违诺了?”

      江上树心中情绪复杂,开口道:“我回去后便出家。”

      封诺反应也快:“我娶你!”

      江上树终于一把甩开他手:“你我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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