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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玖、【如果得江山会失去他,我甘愿放弃这江山。】
田城,窗边月光下,男子拿着布小心擦拭着剑。
少女靠在门边看着,男子脸映着雪,冷峻中带着几分坚毅。
忽而听他道:“出来!”
少女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犹豫间正要走出,然屋中突然多出一个玄衣人来。
“主上。”
拭剑的手一顿,男子瞥了他一眼,“不要如此叫我。”
“无论主子承不承认,主子身上流着,依然是周氏之血。”
“……”
“我说了,我只认环良为父,我只能……是环雅风。”
“主人忘了当年尔父如何惨死于那原渊手上了么?这万里江山本是主上,为何主上不愿拿回来?”
“……”
“是为了……他?”
“住口,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环雅风出手,黑暗中剑光一闪。
只听得叮地一声,剑钉入柱。再细细看去,屋中玄衣人早已消失,仿佛适才只是一是错觉。
男子抬起头来,淡漠地道;“你都听到了?”
少女这才意识到,适才屋中两人是知道她一直在旁。那么……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她心中一片阴霾,看着男子,生怕他杀人灭口。
周氏后人?环雅风居然是前朝……余孽?
“环大哥。”她怯怯地叫了一声。
“怎么?不唤我子敬哥哥了?”
少女咬唇,悄悄后退了一小步。
不知为何,此刻的环雅风让她觉得害怕,不再是那个嬉笑的不羁少将,也不是那个浴血沙场救她的英雄……邪肆中带着三分残忍,这才是他么?
“适才听到之言……忘了吧!”男子起身,拔出剑,收入剑鞘。
“你真的是……”少女惊诧。
“是与不是,又有何干?如果得江山会失去他,我甘愿放弃这江山……”男子迎着雪夜月光,唇间一声既不可见的叹息。
“那个他,是顾大哥?”
“是。”男子似想到什么往事,嘴角微扬,眼中多了几分暖意,“我爱他。”
她出神地看着眼前男子,想到那个孤身立于晚风中的身影。是啊!他们两人,都是天子骄子,又有谁配不上谁?但不知,三十年前宣帝与顾皇后,是否也如此……
夜深,环雅风躺在床上,想到那个玄衣人适才所言。
天下,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说不恨京都那些人,也是假的。可是他也还记得朝恩离去前与他说的话。
其实与顾朝恩相处,他也知道,那人是恨那上位者的,然对于原家,他有超出常人的执着,他恨那人,却千辛万苦要保住那人的江山……这其中怕也是有很多秘密吧!
可是,顾朝恩不说,他也不敢去碰这逆鳞。
他会等,等那人真的放开心结,将所有事都告诉他。
远在京城的顾朝恩自然不知道环雅风的心事。
明月下的雪带着几分凄冷,顾朝恩披着皮裘望着那轮明月,心中五味陈杂。
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宏愿是不是正确。为什么自己一心想要辅佐的兄弟,却对自己存有这样的心思。
宫门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开启,可他突然又失了回杨府之心。
想到刚才狠狠甩原启的那一个巴掌,顾朝恩就明白,他与那孩子师徒之情,就此断了。
知道他那心思,他哪里还有脸回去为人师?
至始至终,顾朝恩都将错揽在自己身上,是他不该对那孩子表露太多不该的关爱,才会惹他注意,才会惹他想歪。
东宫正殿,太子原启抚上那火辣辣生疼的半边侧脸,想到那人脸上的冷漠,无声落泪。
“为何那人能得你倾心,我不可以?太傅,你偏心了!”
“太傅,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顾朝恩,你逼我的……”
狠狠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拂到地上,宫人闻声进来。
“服侍本宫早朝!”少年脸上泪痕早已悄悄抹掉,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好!顾朝恩,你不是要当丞相么?本宫又怎么能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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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了的太子,和环雅风比起来,不知道谁武力值更高?O(∩_∩)O~
拾、【我既是你兄长,那个位置你继不继承还不一定!】
元昭二十年春末。
这一年,环雅风夺回北疆六州,终于在梁城一洗旧耻。
顾朝恩坐在窗边,手中时北方传来的佳讯,他知道,那个人就要回来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四年过去,窗外梨花胜雪,抬手提笔要给那人回信,忽听小厮进屋道:“老爷,殿下来了。”
手一僵,墨汁洒在白纸上,晕开。
“右相大人今日好生清闲。”十六岁的少年,鸦发松挽,面若冠玉,眉宇间隐隐有当年原渊镇军时的霸气,曾经纯真无邪的一双眼睛幽黑似深潭,他已无法猜到眼前这少年心思。
三年前,宣帝忽旧疾复发,将政权交予太子手里,破例命他顾朝恩为右相,摄政之用,一时震惊朝野。当时人人皆道,这顾朝恩曾是太子恩师,如今又如此得圣宠,有媚主篡位之嫌。
然若这是第一道雷,那么不再易容的顾朝恩出现在朝堂上时,又是引起一片哗然。
那与故去顾皇后相似的容颜,隐隐在昭示着什么,但无人敢说什么,毕竟皇帝都还没承认呢!
于是,这右相顾朝恩就这么尴尬地处在那里,朝中自恃老资格的元老有刁难他,然顾朝恩就是有手段摆平,他私下建了一天机府,搜罗朝中众臣贪污腐败罪证,在必要时恐吓下威甚至动真斩了几个朝中官员不成器的儿子,其雷霆手段,生生把左相气得卧病在床,一时朝中无人敢与他分庭抗衡。太子对他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实真如此么?顾朝恩一阵苦笑。
这人是算准了他对权势热爱,以此为要挟啊……
“顾卿在想什么?”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摸上了脸,顾朝恩回过神来,见少年正认真地看着他。
“殿下到访,可是有事?”
“无事就不能来么?”手指轻轻按住那淡淡樱色的薄唇,原启眸中眼色更深了几分。
“微臣不是此意。”
“顾卿,我想你……”原启轻道,探过身去,却被一手推开。
“殿下,这样做,就是万劫不复了。”
“万劫不复么?本宫早已无法回头了。顾卿莫非忘了那日群宴后发生之事?”
顾朝恩脸色霎时变得青白,握紧拳,“那是臣糊涂。”
糊涂得认错了人么?
“当日顾卿欠了本宫一个交代,本宫今日前来是为要账。”
其实那日,顾朝恩什么也未做,他只喝醉了。被他扶到东宫殿中时,灯下细看,那一双眼亮若星辰,双颊绯如桃瓣,原启心中一漾,俯身吻他,却被他翻身压住,小心密密轻吻,宛若珍宝,身上衣衫渐渐少去,片片桃花在烛光掩翳下充满旖旎,这才是销魂滋味。原启任由他摆布,只觉身心如在云端,然下一瞬却摔得他鲜血淋漓。
他叫他,子敬……
精心设计的群宴,想看看他醉后失态,想让他直接成为自己的人。然在这一刻,全都成了笑话。但终是不甘心,于是又一场阴谋因运而生。
第二日,看那人睁开眼后悔恨与痛苦,狼狈地逃离。从来沉稳的太傅,居然也会有如此表情。
“原启,当日发生之事追溯到底与你有无关系我也不想明知,但你不要再逼我!”
“这就算逼你么?那我杀了环雅风,灭了杨家满门呢?”
“你敢!”
“本宫天命之子,有何不敢?”
顾朝恩看着眼前少年,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错得离谱。
本以为少年心性,将仰慕当成爱慕,然四年了,眼前少年却从来未尝放弃,步步为营,一心要将他拖入地狱成魔。
“你可知道……我乃你兄长?”轻叹,他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宿命,将那身份道出。
“那又如何?”
“又如何?”顾朝恩突然大笑,“原来你早知道。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明白我们既是兄弟,怎能行□□之事?更何况……我既是你兄长,那个位置你继不继承还不一定!”
眼见得少年脸色微变,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
“请殿下回宫吧!今日之事,只当一场大梦。”
“顾朝恩,我不会放弃!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你会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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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问题在我这里一直是个谜。某影最讨厌在这问题是JJYY~
拾壹、【只要环雅风来求,他就一定会答应。】
顾朝恩自认不会求原启,然所有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收到环雅风书信时,顾朝恩就此陷入犹疑中。
梁城,环雅风望着榻上重度昏迷的少女,一双剑眉皱成一团。当初何太守乱点鸳鸯谱,他自认拒绝了,谁知在出得田城时,这何采莲也偷偷逃了出来。
“环大哥,我敬佩你,让我跟随环家军吧!早年我与娘学过一些医术,或许能帮得上忙!”少女笑得坦然,军中从来都最缺军医,有一个主动上门,环雅风自然乐见其成。于是也没犹豫答应了她,就这样,夺取六州时,她也一直随军。
而就在不久前,梁城之役收尾时,突然冒出一群平民打扮的刺客,招招欲夺其命。环雅风猝不及防,匆忙拆招。然城墙上突然飞出流箭,那闪着蓝色幽光的箭尖往背心呼啸而来,他意识到之时,挡在他身后的少女已倒了下去。
刺客,是为杀他而来,他欠了这女子人情。不知何太守知道了此事会有何脸色。他拒婚一事已闹得何家丢了面子,若这女子再为他死……
何采莲所中之毒,军医束手无策,若扶苏在此,必定是有办法吧!
的确,顾朝恩收到信依据症状已经想到所中的是什么毒,想到那箭若射中的是环雅风心口,便忍不住一阵后怕。立即着手写解毒药方,然写了几字后突然又顿住。
有一味药,北地没有,民间也不会有,而恰巧此药西夏曾进贡入宫。眼下要救那女子,只能求两人,可偏偏,他谁也不想去求。
到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原启做的手脚,他真的派人去刺杀雅风?然说什么也没用,原启他赢了,因为无论中毒者是谁,只要环雅风来求,他就一定会答应。
远在梁城的环雅风还不知道,他这一封书信会让自己心爱之人付出什么代价。何采莲身上毒蔓延不是很快,然也不能撑久,于是……在京都药方和那味药寄到之时,他只悄悄松了一口气。
东宫殿内,东风轻轻扬起白纱,桌上点了一夜的红烛火焰跳跃闪耀,突然轻轻一颤,烛泪滑落,无声落入烛盘。桌案上,金樽青烟袅袅,渐渐消散,恍若一场春梦无痕。
这是……谁的洞房花烛夜?
嗤——真的……很疼……
芙蓉锦绒软榻上,风华绝代的男子散着一头青丝眼神茫然地望着床顶重重幔帐,赤裸的上身青青紫紫,而那些殷红的痕迹则宛若女子胭脂,妖冶异常。突然又想起六岁那年,雍州天灾,颗粒无收,收留他的田氏一家因为当年母亲救命恩义,卖儿卖女依然不肯丢弃他。然所谓京城来的赈灾官员,却用那一双浑浊的眼贪婪地看着他,与田家家主商量要买他。不肯,用抢……
当夜,他一次尝到恐惧的滋味,那人的脸已记不清了,只记得那脖子上喷涌出的血,滚热得烧灼着他的眼睛,他的脸。
拖着满是伤的孱弱身子,他逃出了那个挂满刑拘的血场。从此暗暗发誓,不再让自己受伤,以后当上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诛尽所有贪官污吏!
然后,孤身一人,乞讨上京。
他也不知道为何要入京,似乎田家人曾告诉他,他母亲大家气质,一看就是京城来的人。那么……京城应该有他的亲人吧?
京城没有亲人,幸好……还有一个所谓的‘舅舅’,愿意要他,栽培他。
可是他现在觉得,不如当初在雍州被人折磨至死的要好!至少、至少那个时候,那个六岁的孩子不懂……何谓尊严。
“扶苏,扶苏……”眼前一黑,一只手盖住了双眼。温热的气息,由耳尖到脖颈,然后……一双玉臂勾住了他,那人清朗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扶苏,今日我真开心。我以为,以为是个梦而已……”
是梦呀……只不过,不知是谁的春梦,谁的噩梦?
“扶苏,扶苏?来人……”最后,他只听到那人张皇的叫唤,似从很远很远传来。
舅舅,你说的对,原家之人,都不值得原谅,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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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虐得不尽兴怎么办?咂嘴,那就继续呗!
拾贰、【顾朝恩,你好狠的心啊!】
“混账!”原渊气得抬起颤抖的手,抓住床沿盛药玉碗狠狠掷向原启。
药汁与血顺着脸慢慢滑到下巴,落入衣襟,原启一动不动低头跪着。
“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儿臣知道。”
“知道你还……”
“儿臣要他。”
“你……这是□□!”
“□□又如何,儿臣就是想要与他一起。”
“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唯有他……不行。”
“为何?只因他是我兄长?”
“启儿,你应明白,九五之尊,没有任性之时,你这副模样,让朕如何放心将天下交予你手里?”
“是不是天下与他,我只能选其一?”
“他日你君临天下,还是能见到他。”
“可是那不一样!”
“呵,那你认为,若非你身为太子,会发生此事?”
是啊,若他不是太子,又岂会得他关注?又怎么能与他同塌而眠?
“你回去好好想想。自古江山美人难两全,朕也不逼你。”
原启还在抉择时,北地又传来鞑靼和谈的消息。原来这几年鞑靼内忧外患不断,再加上西夏莫名停手隔岸观火,鞑靼终于还是无法再坚持下去,要求谈和。
和谈消息传回朝中,满朝皆是喜色,随之又开始忧心这前去和谈的人选。
本来自然是应该让顾朝恩这右相去,然顾朝恩‘操劳国事’倒下了,于是朝中又乱成一团,有急着争功的,也有害怕鞑子骁勇,推拒不去的,一时间金殿如同菜市场,甚有不服对方者如泼妇争着争着厮打到一起,侍卫连忙上去拉住。
太子冷眼看着众臣争吵的嘴脸,心下一片灰暗,突然想起不久前那人身著官服凛然肃立,众人噤言模样。顾朝恩,难道真的要放弃你么?我……如何舍得。
舍不得啊……
正在众人争议不绝时,一只官靴轻轻踏入殿槛。
“臣顾朝恩,自请入北议和。”清冷冷的声音,却似有魔力般,整个金殿顿时静得银针落地可闻,这一场景,与多年前这人自请北上助军退敌多么相似啊!只是那时朝臣皆耻笑他,而此时,却无人敢辩驳。
“本宫不准!”太子抬起头,却见那人直直看向他,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臣,自请入北议和。”决绝地声音,没有半分犹豫,仿佛这不是请求,而是平淡陈述。
“太子殿下,军事并非儿戏。”
“本宫说了不准就是不准。”太子厉眼冷冷扫过群臣,“李卿,适才不是你要自荐议和?”
“臣……臣……忽然想起家有老母须赡养。”被点名的是一年轻言臣,悄悄看了一眼针锋对决的两人,顿时觉得芒刺在背,其他言官也吓得冷汗直冒,生怕也被点到。
“臣,自请入北议和!”顾朝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朕准了!”身后,传来宣帝浑厚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咳嗽。
“吾皇万岁——”群臣纷纷下跪。
病中的原渊由宫人搀扶着,慢慢坐上皇位,看也不看身边脸色微白的太子,只注视着顾朝恩。
“谢皇上。”顾朝恩不卑不亢地谢恩。
起身的瞬间,原渊觉得眼前这人,是越来越像阿锦了……然他终究不是阿锦。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他原渊,除了父亲之职,还是一个皇帝。
帝王家,须以天下为重。
只是,天下为重何为轻?当年阿锦与这如画帝业让他选,他还会选后者么?
望着那人绝然而去,太子原启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突然又开始荒芜。
一夜缠绵,只是一场空梦而已么?
太傅,我与他,你究竟还是站在那一边……
当初你甘于雌伏,也是为他?
太傅,那我呢?我算什么?我许你如此众多权力,许你丞相之位,到头来却换得你如此对我?
顾朝恩,你好狠的心呐……
“皇上!”身后宫人一身惊呼。原启回过头去,却只见到宣帝慢慢倒下。
锦帕悄然滑落,上面是一片殷红血迹……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的那个草室,环堵萧然,那个叫阿锦的少女一身嫁衣站在他面前,明明那上面没有半片绣花,却美得如此动人。少女面含羞涩,眼中满是柔情。
她说:你来啦!
他含笑,慢慢向她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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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草野出身皇帝的帝王生涯,终于落下帷幕。
写到最后那一段,某影自己居然哭了。身为作者,肯定会比读者看文看得更认真。
或许对一些人来说,这场景有点经典得狗血了,可是,小影觉得,已经无法再添多余的笔墨。对于很多经历贫困苦难的夫妻来说,或许以后会有背叛,可是患难时的真情,是一生难以磨灭的。原渊当上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孤家寡人的后半生,在回首往事时,自然最怀念的就是与顾禾锦在草室简陋困苦的生活。
开始收尾,因为上一篇《落花》有人说中间有几个情节太赶,所以我尽量放慢节奏,就一写无法收拾,越写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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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两次无限都是壮烈牺牲的无辜的盛药的碗,原渊摸不到其他东西砸就只能砸你啰!话说皇上,乃是由多痛恨吃药啊?
拾叁、【要说赫连哀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中原两人。】
元昭二十年,宣帝薨。太子原启即位,是为启帝。又年,改立年号崇宁。
而此刻,什么都不知道的顾朝恩,还在赶往北地的路上。这次却不是去田城,而是骆北十三州之一梁城,也是鞑靼与中原的边界城邑。
还未到梁城城门,远远就看见有人立于苍凉的土坡上。
阿暮定睛一看,道:“大人,是环将军!”
听到那个名字,顾朝恩只觉得心里一紧,伸手想掀车帘,却还是顿住了。
马车慢慢向那个黑点驶近,终于停了下来。
“环将军。”阿暮恭恭敬敬地下车。
环雅风点了点头,见那人迟迟不下车,就主动上前开车门。车门一开,就见那人一身浅蓝衣衫,似不适应刺目阳光用衣袖挡着。
他就这么等着,等他渐渐适应,两双眼相对,然后相视一笑。
“你知道是我?”顾朝恩脸色还有些苍白。
“不派你还能派谁?你这只狐狸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此番这群北蛮子要遭殃咯!”
“呵呵。”顾朝恩轻笑,扶着车壁要下来,然身子一轻,被一双强劲的胳膊抱住。
“多日不见,怎么瘦了?”眼见得心上人憔悴模样,环雅风不禁心疼道。
“哪有,如今顾某可是当朝右相,你这轻狂之徒,还不快将本大人放下?”
“见你这小模样,我真是心疼……要不还是留下吧?”环雅风抱着他,突然道。
顾朝恩顿时沉默,环雅风见此轻轻一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却见坏中人突然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好。”
“你同意了?”不敢置信,环雅风以为自己幻听。
“不过要待和谈结束,我回去将右相之位交出,就立刻来北地……与你团聚。”
“怎么突然又愿意了?”
“只是觉得朝堂并不适合我,或许我真的是思虑太重,需要……好好休息。”
环雅风知道,事情或许并非顾朝恩说得那么轻松,能让他退缩的,看来是很麻烦之事。但这些与他又有何干,他的扶苏……终于等来了。
此刻,这个威震漠北的铁血将军,笑得跟个孩子似得合不拢嘴,圈紧手中的人儿。
“好,留下来,留在漠北,我再将你养胖回来!”
“扑哧……你当喂猪呐?”
鞑靼派出的和使,正是赫连哀。
要说赫连哀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中原两人:其一,便是顾朝恩,此人让他初尝败绩;其二,便是环雅风,此人让他再无功绩!可谓……宿敌!
多少年后,有喜好历史军事的专家仔细研究过赫连哀一生战绩,最后的结论就是:此人生不逢时。若没有遇到顾朝恩和环雅风,此人率领的铁骑或许早已踏平中原九州。也幸得中原有顾环此二人,才能使得原家天下免遭鞑靼屠戮。
然几年后环雅风的颠覆,是否也算原家命中一劫?这就没人去议了。
而此刻,在看见顾朝恩与环雅风一同进入议和厅时,赫连哀只恨不得转身离开。但是……不行。议和乃两国大事,怎能因为个人恩怨而甩手对待?
“不知贵国议和诚心何在?”这不,顾朝恩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干净利落。
“我鞑靼愿意割让溟池、尹川两地。”赫连哀身边的和谈令立刻道。
“仅仅如此而已?赫连将军,依顾某看,我们还是明日再战吧!”顾朝恩一双凤目潋滟,展眉轻笑。
那和谈令顿时脸色不好看起来,转头看了赫连哀一眼,见他皱眉,顿时又想起二皇子当初旨意,顿时又道:“敝国还愿献出秦山,梁府三座煤矿!”
“我们中原不像你们漠北,需要大量煤御寒……”顾朝恩蹙眉沉吟状,“不若将三座煤矿换做铁矿?”
其实在来时的马车上,他早已想好了此番议和是一定要在鞑靼的铁矿上敲一竹竿,南方缺铁,因此中原在器械上总稍逊于北方。至于北方城池……土地贫瘠种不了多少粮食,又不适合中原人入住,要来了也是鸡肋。
“我们走!”赫连哀突然起身,沉声道。
“将军……”和谈令吓得缩了缩脖子。
“过来!”赫连哀几乎是用吼的了,想他十岁出征以来,哪里受过此等鸟气,见己方人跟娘们似的给对方耍,顿时心里不爽到顶。
“赫连将军真的不打算继续?”刚走了几步,身后一个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他顿时浑身一僵,却听那人又继续道;“王室衰微,四方割据加剧,西夏临阵倒戈,如今与我中原一战,赫连将军觉得还有何胜算?”
“你那座铁矿,如今谈了是我们的,不谈,到时一战还是落入我手,赫连相信不会如此无脑吧!”
一句句看似不经意地冷嘲热讽,却句句戳向他心口。
是的,战场非儿戏,如今还能与他大晏“议和”,他日环雅风北侵,可就不是和谈了。
“何况顾某只要一座铁矿,并不过分吧?”顾朝恩见他松动,顿时又上软的。
最终和谈还是顺利地结束。当然,赫连哀在议和书上看清铁矿名字后咬碎银牙,一拳把和谈令打得三个月下不来床此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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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咱最萌赫连哀啦~此刻再拿他出来遛遛,纯粹是洗白他和顾朝恩关系,大伙儿不要误会认为其中有JQ啊~文中朝恩虽然太过抢眼,也没有到是男人女人都爱他的程度。
至于大虐么~望天,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拾肆、【朝恩,如今,我只有你了……】
梁城敬慈寺因为连年战火,早已破败不堪,唯一保存较好的就只有大殿。殿中佛龛设得极深,当初繁华时应也曾雕梁垂幡,香火长明。殿正中一尊泥塑千手观音像,金漆早已掉得彻底干净,底下几十条胳膊也都断了,留下最上边那几对,或结宝印,或持法器,朝天支楞着。
此刻,顾朝恩抬眼望着菩萨依稀慈悲的轮廓,双手合十,心中反复默念:“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而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那一张张或恐惧或熟悉或痛恨或无奈的画面:田氏一家破败的窗户;若干年前那满地血腥的暗室;硝烟弥漫,血肉模糊的田城城楼;环雅风太守府执手温柔许誓;宣和殿年迈皇帝浑浊却满怀留念的眼睛;东宫红帐中原启欲念翻滚迷失自我的癫狂……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
不,忘掉,忘掉。疼,头疼……
“当当——当——”钟声袅袅,从远方飘来,空灵而纯净,一声声,直撞击入灵魂深处。
“听说做这事会比较疼,我记得……你最怕疼,还是让我在下面吧!”
“多日不见,怎么瘦了?”
“见你这小模样,我真是心疼……要不还是留下吧?”
“好,留下来,留在漠北,我再将你养胖回来!”
子敬,是啊!还有子敬。这一人,永远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人生在世能几时,为何心心念念都是那些不堪之事?说好的放下,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槲叶满天,环雅风站在石阶上抬头,心想这时节应该有大雁为何一只也不见?那肥肥的大雁若能打下一只给扶苏壮壮身子也好!
或许他的心思太明显,身畔那扫地僧人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生怕其在佛门净地滥杀无辜,双手合十,直呼‘善哉善哉’!
他不悦地回头怒瞪那老胖僧,心道,长得那么肥,怕也没少偷吃肉吧!
然回头瞬间,发现适才在殿内之人如今已缓缓出来,向他走近。
“终于愿意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此落发修行呢!”环雅风连忙凑上去,说出的话依然很欠。
顾朝恩但笑不语,倒是那老僧人笑道;“阿弥陀佛,施主能放下心结,是一喜事。”
“多谢主持指点。”顾朝恩回道,还想再说什么,已被不耐烦地环将军拖走。
远远还听到环雅风道;“你明日就要离开,今日趁天色还早我们多猎些猎物来!”
是夜,两人同眠榻上,顾朝恩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环雅风说自己身世。
“……就是这样,当年我娘是宫中一宫女,原渊破城时她连同其他一些宫人被敬帝拖去宠幸一夜……后逃出宫城投奔了兄弟,这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她悄悄生下了我,过继给兄长环良,也就是我爹,爹早年受伤无法生育,因此即使知道我乃……前朝余孽,仍视我如己出。”
“朝恩。”双手扶上了肩,那人轻喃,“如今,我只有你了……”
顾朝恩回过神来,黑暗中探过手去,摸上那人的脸,似安慰。
“对不起。”
“早晚一日你都是要知道的。”
“那你如今……那个位子,还想要吗?”心里一痛,却还是生涩地开口问道。
“不要了。”
“为何?”紧紧抓着被子的手不由松了几分。
“因为,若我要,你就会走。”
“……”
“呵呵,当初知道自己身份时,说不想那位子是假的,可是我也明白,天下没掉馅饼好事,若以你离开为代价换得此间天下,我宁可不要。”
“好,我们谁也不去贪想它。”
“朝恩,你……是那人之子罢?”
“是,我母亲是顾禾锦。”
“呵呵,你个傻人,从顾氏之姓就可以猜到了。”
“我未曾想隐瞒身份,只是……不想认那人而已。”
“我知道,若我是你,我也不想认他!”环雅风说着,心里却犹豫了一下,究竟要不要将宣帝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呢?连日将京都传来的消息瞒下,也是见他终日忧思,不忍再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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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伍、【不得不,走到这一步么?】
京都宣和殿,年轻的帝王一身白底玄纹孝服,眼圈微红,是连夜批改奏章之故。
离父皇驾崩,已一月有余,漠北却迟迟不传来消息。
那人,怕是早已经将帝都忘了,与自己心爱之人朝朝暮暮,乐不思蜀吧!
他既如此无情,为何我还要手下留情?
“皇上,右丞相回来了!”
墨瞳剧烈缩紧,手一顿,放下御笔,“宣顾卿……长清殿候旨。”
长清殿,顾朝恩看着原渊灵位,内心同样一片茫然:死了,他居然死了?
而这一瞬,所有对王室之恨,似没有当初那么剧烈了,爱本是恨之来处,原来恨他,只是因为自小缺乏父爱,又因他愧对母亲,让母亲难产去世,同时失去母爱而产生的怨。
真的恨他么?的确,他不是一好父亲,但绝对是一好帝王。三十年不喜奢华,不慕女色,忧心民生,这样的皇帝啊……为何偏偏是他父亲?
“顾卿,你终于回来了!”少年清冷的声音由身后殿门传来,他转身看见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一步一步,那人向他逼近。
而再见到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时,他似乎,也不再那么怨恨了。
“微臣此番回京,是为辞官。臣资历浅薄,难当丞相之任。”俯身,下跪。
“资历浅薄么?若卿资历浅薄,朝中还有几人能当大任?”唇角一抹讽笑,额前珠串微颤。
“你辞官,是为环雅风?”
“……”顾朝恩沉默。
“你难道忘了,父皇对你万般期望?若你愿意……朕之皇位可以让给你,毕竟……它本来就属于你。”只要,你还能留下来,留在京都。
“殿下忘了,微臣姓顾。”不姓原。
本来还对他心怀一丝期望,然这人开口这一句话,终于彻底打碎了自己所有念想,原来所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编织的美梦,眼前这人,从来不曾如梦。
不得不,走到这一步么?
“来人。”原启话音刚落,门外一宫人无声进入殿,手中端着一玉盘。
“恩师才能卓越,在他身边,朕不放心,饮下这杯酒,朕就放你离去,从今往后,天高地阔,任君翱翔……”
一字一顿,一言一血。
“微臣,谢君恩典。”俯首磕头,起身接过金樽,毫不犹豫一饮而下。
手蓦地被狠狠抓紧,抬头,少年一双血色眼瞳放大几倍。
“他真这么好?纵是死,你也在死在他身边?”咬牙切齿,俨然是怒极。
“我只是……倦了。”他直视他,涩然道,“皇上,君无戏言。”
愣愣地松开,“走吧!”
眼见得那人毫不留恋地往殿外而去,晴空碧落之下,渐渐消失。
恩师,纵你绝情如此,我终是不舍。百日恩,百日销魂,让那人再与你温存三月罢!
漠北飘雪,年味十足。
这年是鞑靼和谈后第一个和平年,梁城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集市花灯会上,俩年轻男子分外惹眼。其中一个一身狸毛裘衣,只露出一张绝世精致脸庞,玉手拾起街边摊子上一张年画。
“子敬,你看,这画上之人,是不是像你?”
“呵呵,这位公子好眼光,这是今年新画,画中环将军威风凛凛,护我梁城得太平!”
“哈,原来环将军还有震慑鬼神之用啊!”狸裘男子抚掌笑。
叫子敬的男子温和地笑,拾起摊上另一张画;“唔,这张呢?”
“这张啊……这是当朝顾丞相啊!诛贪官,清朝堂!当年听说智解田城之困也是他啊!如今大晏处处都在传诵他与环将军事迹,只道一文一武,攘外安内,大晏之幸也!”
“扶苏,为夫不知,你也如此出名呐~”靠近轻语,温热的气息瞬间让顾朝恩脸上一红。
“轻佻!”顾朝恩笑骂,转身就走。
“小哥儿,看你说得那么好,我们买一对儿回去贴门上,哈~震慑鬼神!”丢下钱,环雅风挑了两张年画,忙追了上去。
人潮如水,一时已找不到伊人。但环雅风不急,因为他知道,那人始终在的。
顾朝恩于他身后人潮中静静看着他,只觉得眼前之人是如此熠熠生辉,如此璀璨不可夺目。
气血微微上涌,屈指算算剩余时间,淡淡苦笑。
子敬啊!今生能遇见你,怕是已用完所有运气。有生之年,可还能与你游遍大晏,看遍大好河山?人生匆匆如白驹过隙,然朝恩有幸得你一知己,死而无憾。所以……继续往前,不要回头,不要……知道。
眼见环雅风越走越远,他唇角慢慢浮上一抹笑。
“看呐!那边有人晕倒了!”
……
灯火阑珊,环雅风似有所觉,心下一紧,转过身。
此一眼是别,从此苍山尽雪,浮生永歇。
尾声、
环雅风的拙笨,只在一人面前如此。如今那人已经不在了,他还有什么好忌讳?
崇宁二年,梁城环雅风颠覆,是为乱起。七年时间,原氏天下土崩瓦解,周氏复国。
金殿,少年皇帝怔然看着眼前一身戎装的乱贼臣子,带着颤意,朱唇轻启:“他葬在哪里?”
环雅风命人将封喉毒药给他灌下,末了随手一扔酒盏,“你不需要知道。”
玉碎了一地,然已无人去注意。
他僵坐与地,大开的殿门挡不住朔北凛冽的寒风,冷入骨髓。
他还记得那一年梨花下,那人神色淡然,一双凤目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动人心魄。
那人说:棋子可让,天下城池可让否?
——完——
完结啦\(^o^)/~
至于最开头那一段文言文中的‘君’是谁……不用说啦~
小影写不了长篇,所以各位见谅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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