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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外之外 ...

  •   第四章意外之外
      时间又仿佛静止在1997年的这一刻,我在一片愁云惨雾似的情绪中度过了十岁的生日。更可笑的是我还要冷眼旁观刘二婶子一家在门前哭诉以及破口大骂,我妈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应付村支书和村委员会的频频来访,早就无暇顾及我这个重要的日子。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十岁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十岁的我应该拥有什么。我那时的想法是,等到十岁,我要穿上第一条安徒生童话里描述的那种公主裙;我要留起长长的头发然后让奶奶编成四股精致的发辫;我要一本崭新的上面有诱人插图的安徒生童话选集……我以为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可以像童话里的丑小鸭一样等待黝黑的羽毛变成白色,想象公园里的惊艳的目光。然而,这一切就在凌宇的伤害,凌华的背叛,薇安的无知,拖拉机的消失那一刻开始变得遥遥无期起来。我想,我大概再也等不到那个湖面的冰雪融化,在一片唏嘘声中翩然飞翔的时刻了。
      一整天我都对薇安不理不睬,她倒也不来烦我,静静坐在一边翻着自己的语文课本。薇安好像天生有一种执着,对周围的人物漠不关心,对哪怕只牵过她手的人却依赖性很强。她把别人无意间透露出的同情,怜惜当成友谊或是付出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所以认定了这一点就不会改变。就像她知道我不开心,却不知道原因就是来自她本身;她知道我不喜欢她,却不知道我更讨厌她那在我眼里可怜兮兮在凌宇眼里我见犹怜的无辜样子;她不敢跟我很亲密,却不知道我恨死她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却依然置身事外的状态。或许正是老天爷故意让薇安远离尘世的一切纷扰,才让我觉得他更加的不公平。薇安可以一无所知,可以永远心如止水,而我却要百感交集,切肤体验天堂与地狱的落差。
      下午的时候,凌华带着凌宇出现在我家大门口。不幸的是当时我正在“欺负”薇安,而他们又再一次充当了保护神的角色。我没想过发生“那件事”之后再见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正在我看来不可能是什么都当没发生过,他们道歉我也是决计是不会接受的,他们主动示好我也会把他们晾在一边等我舒服了再说。我以为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对自己犯的错误永远心怀愧疚并且极力弥补。然而,我始终忽略的一件事是,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无心之失并没有任何在意的情绪,那么我们是不能指望他有所表示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既定的理论让我们相信犯错误的人和接受道歉的人是拥有同一想法的。
      我让薇安去给铁壶注满水的时候她不小心摔倒了,白色的棉布裙子立马染上了黑黑的花纹,她拿出那条舅妈的丝巾一直不停地擦着,像是要把这些污渍都擦掉。我一看她只顾自己的衣服连壶都不管,头上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直窜。我走到她面前,抽出她手中的丝巾扔到一边,捡起地上的铁壶塞到她手里。“快去接水,一条破裙子有什么好擦的。”我冲她大声喊道,那语气刻薄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然后又使劲推她到院子里的水缸边接水,她这时也僵着不肯动弹,我火气正旺,一看她不听话就有一种我推不动你我就不是你姐姐的怒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太大扯痛她的胳膊了还是我凶巴巴的样子真的吓到她了,总之她“哇”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无比凄惨。而就在这一刻,我转头看见凌宇和凌华就站在我家大门外。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我不得不承认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是真真切切充满戏剧性的,就像是老天爷事先写好的剧本,而我刚好就是个称职的演员。凌宇对于我恶劣的行径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差没有冲上来和我打上一架。凌华也从一开始的满脸愧疚转为失望。我不知道他在失望什么,是在失望我不想他想象中那样开朗大度,还是失望我原来就是一个刻薄凶恶的女孩。我一直觉得应该要失望的人是我,应该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是我才对。可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错对真假都显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你看见的都是正在发生的,就如他们亲眼所见我欺负薇安一样。
      凌宇抽着眉头甩掉我扯着薇安的手,另一只手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了一下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丁小安,你这个凶巴巴的村姑,以后不准欺负薇安。”凌宇几乎是恶狠狠地说。然后他又转头看见薇安的白色裙子上脏脏的一块,心里好像有了什么想法一样抬起头又嫌弃地对我说道:“就知道你们农村人没见过薇安这样的漂亮裙子,你是故意的把她裙子弄脏的,我告诉你,像这样的裙子放进洗衣机没一会儿就干净了。”洗衣机这个名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不免有些好奇,想追着问问又不敢。凌宇见我欲言又止,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见他转过头去对薇安说:“薇安,你知道洗衣机的吧?就是把衣服放进去再倒点洗衣粉,插上电,过几分钟就能拿出来的像桶一样的机器。”说完他期待的等着薇安的反应,就像我们平时说到有趣的话题,会希望对方给予肯定的答复那样。
      这时我意识到,凌宇和薇安总共才见过三次,他恐怕还不知道薇安不能说话的事实。这也不能怪凌宇年少天真,只是薇安外表看上去实在与常人无异,不经过长时间的仔细观察是根本发现不了的。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儿,我就有些莫名的兴奋和窃喜,我倒要好好看看凌宇怎么使出十八般武艺让薇安开口。
      我抱着恶作剧的心态看着凌宇尴尬地看着薇安茫然的脸,一遍又一遍的解释洗衣机的工作原理。我甚至想到以后凌宇是不是看到洗衣机就会想起今天自己的挫败,尤其还是对一个像薇安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而言。
      “喂。”我没有叫凌宇名字。“她不能说话的,我舅妈说薇安出生时有点毛病,不能发出声音。”我这句话是看着薇安说的。薇安察觉到了,以为我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对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也笑着回应她,只是那笑容总有些残忍的意味。接下来我很期待凌宇的反应,看他是懊恼自己先前热情过度,还是羞愧自己表错了情。但无论是哪一种,我相信都是我乐见其成的。
      果然我听见凌宇说:“薇安,她怎么会是个哑巴呢,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啊。”好像对我的话抱有怀疑的成分,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薇安,不过一无所获。
      “薇安不是哑巴,就是不太能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哑巴”这样的字眼觉得很刺耳。我走过去,想尝试让薇安背诵那篇“小白兔”的顺口溜,但我高估了薇安的记忆力。我只好慢慢地背出声音来引导她。“小,白,兔。”我这样一个字一顿,薇安模糊地说出“小,吧,徒”类似的音节,然而我觉得她今天就算超常发挥了。
      凌宇眼睛里流动着我看不懂的光芒,我觉得我今天又干了一件傻事。我不仅没有让凌宇讨厌薇安嫌弃薇安,我还证明給凌宇看薇安只是不太能说话,这不是一种缺陷而是一种弱势,是后天可以补偿的。我那时并不懂得缺点和弱点之间本质的区别,即便我在以后终于懂得缺点是不会被原谅,是终其一生都要伴随的伤痕;而弱点是可以被改造的,是受人保护引人怜惜的工具。当时在凌宇的心里丁小安就是拥有无数缺点,刻薄自私,欺善怕恶的村姑形象;林薇安则是美丽柔弱被遗弃人间的公主,激起了他锄强扶弱,捍卫美丽的正义之心。而我当时只是站在薇安的角度上想到不能说话实在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
      “薇安,以后我就教你说话吧,我一定能让你和正常人一样。”凌宇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出类似于承诺的话。我没有任何嗤之以鼻的意思,只是当时我们可能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任凭人力也无法改变的。譬如天灾人祸,譬如薇安的先天性脑瘫。
      我小叔丁盛俊来到家里的时候给我带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兔子,凌宇告诉我那不叫兔子,是兔子的另外一个品种。我坚持说既然是兔子的另外一个品种那就应该还是兔子,他被我气得半死,又自觉说错了话,只好闷着头不搭理我。凌华自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开口,我也没有和他主动说话的打算。一直到他们回去的时候,我才在堂屋的桌子上看见一个玻璃制成的小鸭子,丑丑的,没有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可爱。我拿起那个小鸭子随意放进了长几下面的抽屉里,忽然就想起来昨天被我摔碎的小狗。凌华和我的友谊就像那只小狗,已经难以修复了。如果说我和凌宇还能相安无事的话,那么我跟凌华以后恐怕就只有相见陌路了。
      在爸爸和小叔背着沉沉的行李,拖着重重的箱包的身影消失之前,我从来不曾真正经历过离别,也从来没想过要与谁离别。我出生在小小的乡村,以为那个小小的乡村可以围着我转。后来我不那样认为,我以为是薇安和凌宇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离别是时光深处的利剑,我并没有在当时被它的利仞刺伤,却在后来无数次的等待中被击溃。我们要怎么衡量那些被拿来用作等待一个人的时间的流逝,是田野深处碧绿色的波涛变成金黄的浪花,还是东大苇青青的杨柳脱光了衣服孤单单驻足在原地。
      这个暑假再也没有我在拖拉机“哒哒”声中飞扬的大笑。十岁的我没有像丑小鸭那样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只是改变却始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我的童年,我的小小的乡村,包括我自己,都在发生着我自己都没办法预料的变化。
      东大苇很快又迎来了夏忙,棉花要打上药水,水稻要施上化肥,更要担心暴雨的随时来袭。我妈整天瞅着天气,准备好了喷雾器和农药,好赶在打暴之前把化肥撒下去,把农药喷上。由于家里少了一个精壮的劳力,所有的粗活重活都落到妈妈身上,我和弟弟太小,也就只能提个水壶扛个锄头。而我们显然都没有指望薇安会帮上什么忙,也就把她晾在一边。我们每天五点多钟就醒了,因为妈妈要下地去干活,而早上是最凉爽的。趁着天还没有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妈妈在头上裹上一层层的毛巾,再戴上爸爸平时的席子草编织成的宽檐帽子,整张脸就只看见两只眼睛。我和弟弟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笑得岔了气。妈妈扛着足足有几十斤的化肥,我就背着喷雾器,弟弟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后面,两只手费力的提着水壶。我不时停下来等等他,他把肉肉的小手伸向我,我们就一前一后走在乡村泥泞的小路上,好像我们无数次走过的那样。太阳还没有出来,我们身后没有影子。
      帮妈妈把东西送到西边的小塘岸边,我们就按原路返回。以前我总是记不住自己家的地在什么地方,爸爸指着那一小方池塘说那里就是标志,看见它我们家的地就到了。说起来那一小方池塘里也有不少的好宝贝。我和弟弟约定好不告诉任何人,然后怂恿爸爸上街借了一个虾子笼,在里面放上连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饼干,傍晚的时候放进去,第二天就有美味的红烧大虾下菜。这个秘密我们一直保守了好久,连弟弟最好朋友勇子都不知道。
      这天中午的时候,我把早上妈妈故意做剩的饭热了热用饭盒盛了起来,又带上一壶开水,在头上裹上浸过水的毛巾就要出门。丁小杰吵着要和我一起过去,我就用自己的洗脸毛巾把他的小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拉上薇安要她一起去,然后他看看我脸色好像不太好,就讪讪的没有再说。我觉得冷落了薇安那么多天也差不多了就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她。“我们去是要干活的,你把水壶提一下吧。”然后也不给她裹上毛巾就锁了门。
      八月份的东大苇真是热得吓人,我刚走一会儿就出了汗。回头问丁小杰热不热,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我又看看薇安,原本白皙的脸上红红的一大片,我没想到她这么不禁晒,心里有点后悔带她出门,毕竟她以前在北京的时候肯定不用大中午的跑出来找罪受。我走过去把已经快要烤干的毛巾搭在她头上。这一看薇安不仅不像我裹着毛巾怪怪的,反而有一种更加亲和的力量,就像她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一样。
      我们把鞋袜都脱了,把脚伸进清凉的水里。丁小杰不安分地晃来晃去,我刚按住他想要往下滑去的身体,他又把小手伸进了什么螃蟹洞里。没一会儿,他就满脸的泥巴,两只手还要往薇安身上抹去,我看薇安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去。我在旁边看着丁小杰的魔爪又往什么洞里伸去,还没发话他就惊叫了一声。
      “姐,姐,姐!”他一连叫了三声,生怕我听不见似的。“快过来,这里有好多龙虾啊。”说着还用手提了一个上来,扔在薇安身边。那龙虾甩了一下尾巴,水溅到薇安裙子上,吓得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我把那只龙虾放在施完化肥的袋子上,然后跳进池塘旁边的淤泥里也寻找了起来。这时,不该出现的人再一次出现了。凌宇手里还拿着那个不可一世的游戏机,戴着我没见过的帽子。凌华在他旁边,手里拿着网兜。我记得那个网兜,那是我找遍了东大苇小学所有的屋前瓦后的才找到的蜘蛛网,对我爸爸软磨硬泡他才偷偷到林场偷砍的竹子,再由他亲手做成的。我眼睛胀胀的,一股莫名的怨气涌了上来,肚子里面也酸酸的,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情绪。我拿眼狠狠瞪了他一下,他看见我瞪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我对他越来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给予深深的鄙视。
      他们走过来时我想叫丁小杰把龙虾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凌华一见四处乱窜的龙虾就了然了。只有凌宇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脑子缺根弦的人才会抓住凌华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问:“这是龙虾吗?这真是龙虾吗?这是我们在北京的酒店里吃过的大龙虾吗?”这语气就跟后来我家有电视机时我妈看一个叫琼瑶阿姨的电视剧时里面的女主角如出一辙。我明显感觉凌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凌宇又很神经质的想要下去抓虾,我和凌华刚要提醒他这东西会咬人时,他就尖叫着把手提上来,上面还附送一只大龙虾。我被他彻底逗乐了,和丁小杰大笑起来,薇安和凌华也笑得前俯后仰的。谁知道丁小杰笑得太厉害脚下一个不注意,“哧溜”一声就跌进了深潭区。我脸都吓白了,想过去拉住他,又是一个不注意仰面倒了下去。这下子众人都慌神了,到底有凌华在,他大喊几声,我妈刚好就在附近的地里施化肥,听见喊声跑过来,大手一提就把我和丁小杰提了起来。
      我坐在岸上惊魂未定,丁小杰都吓哭了。我妈好笑的说我们是傻子,那池塘才到我们胸口,淹不到人。不过全身都湿透了,倒是凉爽了许多。凌宇看见我跟落汤鸡似的夸张地笑起来,好像要把刚才我笑他的那部分笑回来。我在心里鄙视他真是个小气的人,我的秘密被你发现了我都没有生气,你倒好反倒过来嘲笑我。
      我看着凌华手上的网兜,一个坏坏的念头出现了。
      “华子,你把那个网兜还给我吧,反正本就是我的。”我盯着他的眼睛,在听到我叫他“华子”那一瞬间亮了一下,不过接下来又黯淡了。
      “我给你重新做一个,这一个给我吧。”他犹豫了一会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行,那个是我爸做的,我就要那一个。”我态度很坚决,又很迷惑他为什么要说给我重新做一个,因为那根竹子不好弄到手。更何况谁不想有个新的,有谁会把旧的东西抱住不放啊。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凌宇觉得这玩意儿很新鲜,想要占为己有。这样我就更不愿意了,我最看不惯凌宇目空一切,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的样子,虽然我在别人眼里其实跟他差不多。
      “这样吧,明天我给你做一个比这个还大还新的。”我听着已经开始动摇了,但是涉及到凌宇我还是要死撑到底。
      凌华显得有些为难。他看着我,明显有些哀求的意味。我有些心软,刚想说算了,给我一个新的我就不要这个了。谁知道凌宇那个王八蛋跟神经病似的抢过那个网兜,拔下铁丝头,扔进池塘里,还一脸得意洋洋地说:“这下谁也玩不了了吧,让你横!哼!”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冲过去楱他一顿,把他的脸塞进网兜里再用水泡一泡。我正想这么做的时候,凌华一拳打在凌宇脸上,凌宇也不是吃素的,反应过来也挥了一拳过去。我当时的想法是,原来男生打架是天生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不过凌华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见好就收。被凌宇连挥了两拳也没有还手,要是我肯定没有他那么好说话。我是不肯吃亏的人,跟丁小杰打架的时候都不肯让让他。
      看着他们打架我倒是把网兜的事情给忘记了。只见凌华转身下了池塘,那池塘的水只到他腰部,他用手摸索了一阵,终于把铁丝头找到了。然后走到我面前说道:“小安,我明天把它修好再还给你吧。”我挥挥手,“反正也坏了,我不要了,我刚刚就是想起来那是我爸做的,心里头难受。”我倒是没有说谎,毕竟那是带着回忆的,我看见了总是要想起来一些事的。“对不起。”我听见凌华轻声说道。我假装没听见,其实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别人一跟我客气我就有些不知所措。
      这好像是第一次凌宇在薇安面前没有忽略我,尽管在方式上有些特别,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大的进步。就在我以为他们都不会想起薇安的时候,凌宇的眼睛朝我身后探去。只见薇安站在一大片棉花的旁边,快要褪去光热的夕阳懒懒撒下一大片细碎的波纹流动在她头发上,蜻蜓低低环绕在她身旁,那条滑到颈边的毛巾轻挽着发尾。这时的薇安就像从田野深处走出来的仙子,仿佛是要永远守护在这片大地上。我想我永远难以忘记这样一幅画面,在自然的召唤下,像仙子一样的少女拥有静谧的脸庞和安然的目光,让我分不清她是来自现实,还是来自某个未知的国度。
      从我和丁小杰的秘密曝光之后,每天都有一批小伙伴来池塘捕鱼捉虾,最可恶的是他们还比赛每天看谁捉的最多。凌宇不敢下水,更不敢碰那些长着大钳子的东西,遭到不少小孩子的嘲笑。他倒也不生气,反而说他们的方法太笨。其实我和丁小杰发明的方法是用一根绳子绑上一条蚯蚓引虾过来吃,再用手抓住。不过弊端就是太慢而且跑掉的虾子很多。后来凌华又想出用漏斗从水下接住虾子的方法已经是最好的了。大家听凌宇这么一说都好奇了忙问他有什么更神奇的方法。谁知道他还买起了关子,只说让我们明天再看。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具体又说不上来。
      到了第二天,只见凌宇拿出凌伯父也就是凌华的爸爸春汛时捕鱼的渔网往池塘里一撒,众人无不叫好。我却在心里更加鄙视他了,就知道他不会想出什么有情调的方法。经他一挑拨,所有的人都回家拿出虾笼之类的捕鱼工具,不消几天池塘里连小虾米都没有了。我和丁小杰欲哭无泪,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那时我还没有生物链的概念,连环保都没有听过,但是最基本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泥巴”的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的常识还是知道的。怎知道凌宇就是一个养在“深闺”连我都不如的蠢蛋,就因为他的得意之举,害得小池塘生物绝迹。
      我不禁想这个暑假还有什么意义,就连我和丁小杰的秘密都没有守住。这个夏天实在发生太多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了,一如我往后的岁月,总是活在意外之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意外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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