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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秘密协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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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协议
自从当上卫生委员之后我更能体会薇安每天在家里做家务活的辛苦,起早贪黑不说,还要忍受主子的挑三拣四,嫌东嫌西。尤其是遇到像刘铭那样不爱打扫卫生的男生,我只有自己解决的份儿。这叫什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当卫生委员了,因为他压根就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比活雷锋还有活雷锋。
在步入五年级新学年的时候薇安终于找到了一所合适的学校,距离“裕景苑”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在暑假的时候陪舅妈去帮薇安帮入学手续,学校不大也比较偏僻,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说是学校,其实也就是一间平房,里面隔着三个教室,每间教室有十几个人的样子。那些孩子都是眼歪嘴斜,手脚抽搐的样子,普通人会觉得有些恐怖。我觉得把薇安放在那一群精神异常的患者中间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薇安不这样想,她很开心有一群新的伙伴和朋友,她更开心能背书包上学。我看过她的教材,跟学前班的水平差不多。其实这些我都能教她,但是里面的治疗方法不对外公布,我们只好把薇安送进去。
六年级意味着什么呢,可能是成熟一点,理智一点,是非分辨率提高了一点,审美观更进步一点。但是,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五年级是身高和容貌变化的关键时期。生理特征开始变化,心理活动自然也开始活跃起来。对于容貌的关注更加突出,对于别人的穿着开始评头论足,对于人前人后自己的形象也开始细心维护。我丁小安也是女生所以多多少少会察觉到这一时期班里女生的微妙变化。拿周雨萌来说,她刚上五年级时还是个漠不关心其他男孩子,跟女生同仇敌忾的小毛孩子,现在却开始倒戈相向,觉得有男生支持自己是件很不错的事。如果以前有人在她面前大声嚷嚷,故意朝她扔纸团儿,她一定会恼羞成怒,找我或是其他女生商量怎么整回去。现在如果有男生藏起她的笔袋子,她一定娇滴滴地说一句“讨厌,你快还给我。”其实“讨厌”不是真的讨厌,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因为男生是肯定不听的。当然男生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觉得有必要引起你的注意。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人是纯粹“逗你玩”型的,比如,凌宇。
凌宇经常和我一起上学,放学。他开始的时候用毛毛虫吓我,结果我直接把虫子扔到他衣服上,反而把他吓哭了。后来他在我值日的时候故意把垃圾篓踢翻,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再也不敢惹我。他也用同样的方法吓过薇安,结果薇安好几天见到他都怕。后来他觉得逗我和薇安风险太大,就转移到周雨萌身上。周雨萌当时是个在五里小学叱咤风云的人物,什么钢琴十级的小音乐家,什么未来祖国的舞蹈之星,总之多才多艺,众星捧月。凌宇有一天在教室等我的时候看见周雨萌,刚想把自己想出来的新的整蛊办法付诸实践,正在犹豫要不要冒着被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击回去的风险在我身上试验。周雨萌见是凌宇,立即笑逐颜开套近乎:
“凌宇,听说你数学竞赛又拿了奖,好厉害呀。”
“还好吧,你也很厉害,钢琴弹得那么好。”凌宇尴尬笑笑,忽然眼眸一转。
“也不是啦,我其实更喜欢跳舞。”周雨萌小脸红红的。
“你就别谦虚了,好就是好嘛。”凌宇走到她背后,悄悄扯了她的发线。
“哎呦。”周雨萌头发被扯到,叫了一声。
“啊,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帮你拿掉。”
“谢谢你啊。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周雨萌刚背起书包头发就整个披散下来,她哭哭啼啼出了校门,整个人都很狼狈。
“凌宇,你欺负一个女生,都不觉得害臊吗?”我笑过之后白他一眼。
“哼,我就不喜欢那样的女生,成天高高在上,以为自己都了不起。还有,她上次在我们面前说薇安坏话,说她穿的衣服是几十年之前的人穿的,太老气。说薇安老气,薇安就算穿乞丐服也比她们好看多了。”凌宇每次说到薇安我的心就像冬天里结冰的湖面被小石子砸开似的,一点一点,露出窟窿来。
薇安只有星期一三五整天上课,其他都是上午有课下午就放学了。一三五舅妈一般只能送她去上学却没有时间接她,我就接过这个任务。每天放学之后遣走凌宇,坐公交去薇安的学校。之所以遣走凌宇,就是因为薇安的事情除了我和舅妈以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哪怕这个人是凌宇也不行。这是我和舅妈之间的秘密协议。但是薇安下午没课的日子也很无聊,所以她就去五里小学接我下课。我带她来过学校无数次,才不至于让她迷路。
那天刚好是周雨萌和刘铭他们值日。
“这谁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刘铭看着薇安道。
“他是我表妹,叫薇安。”我解释了一下。我在学校的学名是林小安,林姓太敏感,我直接略过。
“她长得好像电视剧里的神仙姐姐。”刘铭和其他几个男生说道。
“一点都不像,她穿的衣服好像十几年前的,太老气了。”周雨萌最受不了别人对她忽视。但是当时凌宇正好就在门外,自然听到了这段对话。从此在心里给周雨萌画上了叉叉。
这也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现在都快要小学毕业了,凌宇竟然还记着,我真佩服他的记忆力。
“今天你是不是又要留在学校检查卫生?”凌宇问道。
“嗯,今天不是星期一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星期一三五都是要检查卫生的。”星期一检查是真,其他日期是我随口说的,为的是支开他去接薇安。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检查,别忘了关窗户。”凌宇罗里吧嗦的一大堆。
“知道了,跟我妈似的。”我嘟囔着,心里没有一丝不快。
等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我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大舅要我放学后回家换一件衣服(舅妈早就准备好放在我床头)七点之前去圣辉大饭店的事。现在已经六点,薇安六点半放学,我就是光速也赶不回了啊。
情急之下我对教务主任兼义务检查组组长“容嬷嬷”说道:
“老师,我肚子疼,想去上厕所。”我面露痛苦,卑躬屈膝。
“林小安,我相信你们教室一定会是最干净的,以后扫完就可以直接回去不用留下来等我检查。”“容嬷嬷”这次倒是很通情达理。不过这也是我这两年来努力工作的回报。起初我们班的卫生的确是差到不能再差,“容嬷嬷”点名批评过好几次。我没办法就在班里倡导“明确责任制”。把每个人的值日任务写到班级的公告栏里,用一个小本子签到。每一个打扫完卫生的人在我检查合格后都可以签名离开,发现代签的就请班主任出面解决。这样,像刘铭这些不爱打扫卫生的就经常被老师请到办公室“喝茶”。男生,毕竟也是要面子的。一来二去也就没什么好推脱的了,拿起扫把就干起来。不过刘铭很喜欢和他哥们儿一起出去打球,有时间就央求我放他一马,我本着大公无私在全班面前树立威信的原则,没有答应过。他每次都气得牙痒痒,拿起扫把胡乱挥舞一番把整个教室弄得乌烟瘴气。我也火了,一把告到“容嬷嬷”那里,刘铭被训了整整两个小时零八分。自那以后,他就学乖了,再也不惹我。
听到“容嬷嬷”的赦令,我赶紧退出去。不巧的是今天公交特别挤,我背着书包卡在后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正尴尬的时候一个男孩儿伸出援助之手,把我拉了上去。我的脚踝被挤破了皮,还好现在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穿得很厚,不然我怀疑我的脚肯定要遭殃。
“谢谢你。”我露出礼貌的微笑。
他没说话,就是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我见他没有想要理我的意思就也没再搭话,转头看向窗外。半个小时后我看见薇安站在胡同口处到处张望,看见我时候双手举起大声叫“姐姐”。
她叫我“姐姐”,她不仅可以叫我“姐姐”,和我吵架的时候还会叫我“丁小安”,她会叫舅妈“妈妈”,却从来没有叫过大舅“爸爸”。薇安什么都懂,而且比任何人都倔。现在的薇安和正常的同龄孩子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不对,应该说他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漂亮和引人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宇长期的呵护感动了她,总之他们两个走得很近。如果说,有我的地方就有薇安,那么有薇安的地方就有凌宇。
“姐姐,你今天来的怎么这么晚?”薇安虽然恢复到与正常人无意的智商,但是记忆力一直很差。特别是对超过要拐两个胡同的路,无论带她走多少遍她都不记得。
“我们今天老师有事拖堂了。”我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姐姐,我今天考了第一名。”薇安说完要拿试卷给我看。
“真棒,就知道薇安最厉害了。现在不看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圣辉大饭店。”我打断她。
通常提到和大舅有关的话题,薇安就自动沉默了。
回到家已经是七点了,我快速换上那套比较繁琐的连衣裙还有外面的小套衫,拿起黑色公主皮鞋就要往楼下冲。薇安从后面追过来给我递上一百块钱,说打车过去最方便了。
圣辉大饭店并不是很远,坐计程车十五分钟就到了。我在门口看见一个高高的男生,穿着灰色镶银边的修身西服,头发很短像小时候我爸爸剃得毛寸。我想到这情绪就有些低落。
进了饭店就看到大舅背对着我,穿着纯黑色的手工西服,价格不菲。他平时在家里就不会这样穿,看来这次是个正式的宴会,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
“爸。”我叫得很不自然,但是这是我和大舅之间的协议。
“小安来啦。赶紧过来,这是你含伯伯。”大舅指着他旁边一个中年微胖的人道。
“含伯伯好。”我乖巧问好。
“这是小安,久仰你的大名啊?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含伯伯声音雄厚,虽然不像大舅那样好听,却也让人很舒心。
“我能有什么大名?”被一个大人揶揄还真怪不好意思的。更何况我那点光辉历史大舅还拿出去到处宣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哈哈……小安哪,你真是个有趣的丫头。我要是有你爸爸一半的福气就好了。”含伯伯语意深长,我倒是觉得有点夸张,我跟大舅之间要是简单的父女还好办,关键我和他的关系太复杂,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让含伯伯羡慕的。
众人就坐之后,我才发现凌宇竟然也穿得人模人样的来了,当然还有他父母。
还有一个人就是我在门口看见的“平头”。我想也许他也是含氏什么经理之类的人。
不过我更没想到的是这次宴会的目的是庆祝我的十三岁生日,准确的说是薇安的生日。刚好这一天是林家汽修责任有限公司启动、含氏生活用品百货公司上市和凌波荣升区域服装代理人的大日子。我的生日是个借口,使他们合作进一步拓宽合作领域的借口。
凌波的事情我听大舅无意中跟我提过,他说和凌波系出同根,情谊也深厚一点,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帮忙是免不了的。而且现在中国的经济总体形势很好,市场潜力巨大,他想趁着自己还年轻拼得动的时候大干一场。我以前只知道大舅有钱,但不知道他有多少钱,那天晚上我总算知道大舅是干什么的了。
他在北京近郊有三个厂子,都是生产摩托和电动车的。还有在北京,天津两个城市有数百家连锁店,是专卖摩托和电动车的。另外,维修和定期更换零件都是配套服务,所以他的车卖得很好。当然这还只是他的起步阶段,他最终的目标是建成中国最大最完善的汽修服务公司,从生产到销售再到维修,全部一体化。我听了他的整个创业计划和最终目标被震撼到了。大舅的确是和其他商人不一样的,他有宏图之志,目光远大,所以他能成功。
其实大舅今天弄得这样声势浩大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希望我能在顺利完成学业后去他公司帮忙,而这个愿望对于薇安而言,只能是个梦。我答应了,大学毕业后在公司呆五年,然后就由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他不会阻拦。这也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协议。最初是我提出长大后可以照顾他,侍奉他,但是我成年后要留在东大苇的要求时他不肯就跟我说了他的商业计划,说是作为我报答他的养育之恩,我必须留下五年。附加条件是薇安的身份不能暴露,我在外人面前要叫他“爸爸”。
“来,欣如,我们喝一杯。”大舅举起杯子向那位“平头”碰了碰。
“心如?是林心如的‘心如’吗?怎么这么像女生的名字?”我脑子冒泡问道。
果然那个正在和大舅喝酒的年轻人“咳咳”喷了对面的凌宇一身的酒水。这下我乐了,凌宇脸都快黑了。
“小安,这个是含伯伯的儿子含欣如,已经在清华大学攻读硕士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明年就出国了。”大舅的言外之意是要我像他看齐吗?
“含心如?哪个心如?”我还是对他的名字比较好奇,一个好好的大男生为什么会取个这么女里女气的名字呀,不被一路嘲笑到大才怪。
“嗯,欣喜若狂的欣,如果的如。”“小平头”解释道。
“那你在上学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名字被误认为是女生?”
“这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最近一次是我硕士论文的导师在打电话跟我谈论论文细节的时候直接就跟我说‘我说,欣如啊。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把一群男孩字比下去了呢?’”说完众人全都笑得前仰后合的。
“那你从小到大怎么办呢?这样不是很麻烦,到哪就会被人误会。”
“所以呀,我特意留了这样的发型,便于辨认。”他示意自己的头发,众人又忍不住大笑出声。
“怪不得,现在都很少有人愿意把头发剃得那么短了。”说完我看着凌宇,那个被喷了的酒的少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就想,又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含欣如对面坐的是他我就不说话了,小气鬼。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舅说道:“小安,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不是让你七点之前来的吗?”我心里顿时慌乱,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个,今天,那个我在学校值日,然后被一个男生欺负了,凌宇出手帮了我,我才没事最后回家。”我发现“万事开头难”这句话真对,说谎一旦开始就会变得顺其自然。
“是吗?凌宇。”大舅明显不相信。
“嗯,嗯,是的。”凌宇在我拼命的示意下终于帮了我一次。
“怎么会被人欺负?平时不都是你欺负人吗?”大舅还在耿耿于怀。
“你不信就算了,我脚到现在都疼呢?”我赌气扔下筷子,索性耍起了无赖。
“脚疼?到底怎么回事儿?”大舅见我不像装出来的,开始往我脚上看。
我出门的时候因为急着赶来也没有看具体伤势,现在脱下袜子发现已经被血凝住了,撕开的部分殷红一片,我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赶紧回去处理一下。”大舅握着我的脚,我见他是真的担心了,心里却又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来。本来我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真的要哭了。
“林叔,还是赶紧送小安去医院吧。”含欣如道。
我转身瞥见凌宇也注视着我的脚,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也许凌宇今天来以为看到的是薇安吧,他看见薇安的生日被别人抢走是什么感觉?不对,他现在还不知道薇安和我的真实身份,大概只是看到我过生日触景生情般想到薇安所以神情才那么失落吧?我算什么呢?丁小安回不去,林薇安不属于我,世界之大竟然没有一件真正属于我丁小安的东西。
大舅的公司项目正式启动之后,他就真的开始忙了起来,我几乎只能偶尔在凌晨迷蒙醒来上厕所的时候才能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而凌波也往来的更加密切,无非就是和大舅合作的那些事情,本来大舅并不看好他拓宽海外市场的主张,但是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海外贸易异常火爆,让他不得不动了心思。
“中国要有自主的汽车品牌就好了。”我曾听大舅这样感叹过。
另一方面当年我亲笔写下的那份合约现在已经被扩大到食品加工销售行业的整个链条。当年是大舅提供的资金,凌波拉动的劳力,现在激活了一大批新型连锁超市和传统的手工艺食品制造公司。这是大舅没有想到的,不过大舅重点的精力都投放在汽修公司方面,对食品行业不甚了解。
“大舅,不如你让我以后去‘万隆’工作吧,我觉得我对吃得比较感兴趣。”大舅摇摇头大叹我没有志气,怎么甘心屈居在小小的食品加工公司。其实万隆发展的比他想象中更好,我经常在超市就看见万隆的标志。
“大舅你觉得是车重要还是吃重要?”
“当然是车。”
“不对,是吃。民以食为天,人们可以没有车骑,但是不能没有吃的来填饱肚子。所以,纵观古今,唯有吃食才是王道。我觉得你应该适当关心一下万隆近年来的发展情况,发挥一下你这个董事长的作用。”我认真道。
“小安说的没错,我听你的,明天就去万隆视察一番。”大舅在我的坚持下终于答应去万隆考察。我让他带我去见识见识,他欣然同意了。
说到万隆好像北京城里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因为小孩吃的喝的都是万隆的,而且大家都知道万隆是凌家的,却很少有人知道万隆也是林家的。
我们在进总部大厦时,有人上前客气询问道:“两位好,这里是万隆总部,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大舅倒是很淡然,那人一看大舅穿得比较普通,而旁边的我就更显得稚气未脱,便立马拉下脸来。
“那么不好意思了两位,我们这里是不允许外人随便参观的。如果您想找凌总经理的话,请提前预约。”那人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别动,谁说万隆不允许外人参观了。”我刚刚收到大舅的眼神示意,好像说“万隆什么时候有这项规定我怎么不知道”。
“您也不打听打听万隆是什么样的公司就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那人终于露出本性,口出恶言。不过我丁小安天生就是不会吃亏的人。
“万隆是什么样的公司你了解吗?你知道它是以什么产业为主,什么产业为辅,前身是什么,后期的发展规划又是什么吗?万隆全公司上上下有多少员工,多少高层骨干你知道吗?那么万隆在全国范围内有多少连锁店,实质上的董事长是谁你知道吗?”我这一番连珠炮似的问句把那人憋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只知道,董事长从来没有来过,好像叫林子郡。”
“胆儿挺大的,当着董事长的面直呼名讳,你不想在这干了是吧?”我丁小安的邪恶本质从头到尾散发出来。
这时候含年风带着他的儿子含欣如出现在大厦里,对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董,董,董事长。”那人吓傻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我挽着大舅的手大摇大摆地进去,然后就撞见含年风意味深长的眼眸和含欣如浅浅勾起的嘴角。出门忘了看日历,我的美好形象又被毁了。
“含伯伯好,含……大哥好。”我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含欣如。
“小安,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凶呀。”含伯伯打趣道。
“是他自己狗眼看人低,我就问了他几个问题而已,又没怎么着他。”
“你的问题问得也太妙了,连我这个挂牌董事长也不知道的事一个小职员能知道吗?”大舅笑说道。
“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对公司不够关心,是他没有尽责。你就不同了,你是大老板,哪里有那么多心思花在每一件事情上,记不住是正常的。”说完他们都笑话了我一番。
“说真的,让小安认我做干爹吧,明天就办酒席。”含伯伯似乎特别喜欢我。
“那你要问问小安的意思了,这丫头可倔了,说她这辈子只有一个爹,是吧小安?”我看得出大舅不高兴含伯伯对我亲近,所以他这一番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我说过,我就只认一个爹。”那个人在东大苇,或许他一直在等我回去。
“小安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是小安,你没事多往含伯伯家走动,听说你要升初中了,学习上有不懂的就问你含大哥,别不好意思啊。”我只好顺从地点点头,去不去就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是不可能去的。
我们在公司逛了一圈,人事部人多事杂,分工不明确,有很多就是熟人混进来的属于不干活白拿工资型的。我回去对大舅建议道要给人事部精简人员,明确分工。我觉得这和我当卫生委员的经验有很大关系,人多了就容易散漫,习惯推三阻四。不是有一句话叫“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吗?至理名言呀。
不过大舅一直强调我是个小学生,很多事情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认识也比较肤浅。我虽然不服气但是他是老板我不可能反驳,况且我想要了解万隆其实是有私心的,我想以后我爸要办漆糖加工厂的时候会好办很多。
凌宇后来详细询问过我那天撒谎的具体原因,我搪塞着用薇安做了挡箭牌,我不能泄露薇安的事情,这也是我唯一能为薇安捍卫的权利了。凌宇后来和我们去了楼下的音像店,那是我和薇安每天必去的地方。而且我发现薇安一看到电视屏幕上有跳舞的片段就挪不开脚步,眼神痴迷,甚至连舅妈叫吃饭都听不见。后来她过生日那天我悄悄买了一个碟片送给她,她高兴地哭了好久。是真的哭了,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音像店店主是一个舞蹈老师,但她只有星期天去私人授课。她的业余爱好就是旅游和听歌,她跟薇安说“你天生就是个舞者”。薇安相信了,每天都偷偷在家练基本功,练好了几个舞步就在她面前演练。我每天耳濡目染,竟然也学会了一些。不过我从来就没有在众人面前献过丑,我只是看薇安跳舞的时候觉得她脸上有一抹往常不易察觉的神采。在她跳舞的时候,她会想着什么呢?是不是像我一样,奔跑在东大苇山清水秀的画卷中时肆意潇洒,顾盼生姿呢?那也是她的天堂吧?没有人可以夺走,尽情依赖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