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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

  •   汴京,宜春楼内。

      “干嘛不高兴?”黎浩雪摇着扇子,一脸调侃的笑问抿紧嘴,看上去就很不高兴的常亲王的四子怀亍宁。

      盘腿坐在他对面的怀亍远轻咳一声,“我知道。”

      “哦哦?”黎浩雪把身子向前倾,好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不仅阿宁,你也很怪啊。”

      怀亍宁狠狠瞪了一眼怀亍远,“九哥!”

      怀亍远是当今圣上的第四个儿子,常亲王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以怀亍宁与怀亍远从小就在一起,关系甚是亲密。

      怀亍远轻笑一声,安抚道:“浩雪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他不会多嘴的。”

      怀亍宁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是在意这个……无论如何,这种话挂在嘴边对人家名声也不好。更何况,我只是有些沮丧,没有到不高兴那么严重。”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黎浩雪不满的皱眉,“再这样打哑谜,我可走了。”

      论起关系来,他与怀亍远还是表亲兄弟,怀亍远的母亲,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就是黎浩雪的姨母也很喜爱他,从小就把他接到宫里做怀亍远的伴读,自然不同于一般的亲戚。

      怀亍远轻轻一笑,“晓得啦,你应该知道吧,灭虏将军回来的事?”

      黎浩雪激动起来,“我有去看!”复又可惜道:“唉,那时简直是人山人海,挤得很,根本看不到破虏将军的容貌……可惜!太可惜了!为什么我不年长几岁?我这个年纪根本没资格在殿内上朝,半个月后的洗尘宴也没资格去,想见将军大人的容貌都不行啊。”黎浩雪叹息一声,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阿远你有见过将军大人吧?他老人家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威武、很雄壮?”

      怀亍远忍住笑,说:“破虏将军啊,很威武,也很雄壮。他很高,我猜他有九丈。三叔也算高了吧,但破虏将军比皇叔还要高半个头。”

      怀亍远口中的三叔指的是怀亍宁的父亲常亲王。

      “哇!”黎浩雪惊叹。

      “长得也很英俊,不是乐正郗那种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唇红齿白的那种,而是……怎么说,爷爷逝世前曾这样夸过他:‘峥嵘轩峻,浩然正气’,约莫就是这样的罢。”

      “峥嵘轩峻、浩然正气……峥嵘轩峻、浩然正气……”黎浩雪口中喃喃,目中一片向往,而后怅然的叹了口气,“不晓得甚么时候才能见大将军一面。唉,只可惜我虽是国戚,但到底身上无甚功勋,可惜啊,可惜!”

      怀亍远狡黠一笑,“也不是不行。”

      怀亍宁脸色一黑,怀亍远看着黎浩雪吃惊的样子,接着说:“你知道吗,大将军会汴京之后第三天就进宫了,那时我与破虏将军见了一面……”

      “太棒了!”黎浩雪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怀亍远也不生气,继续道:“那时我父亲和三叔也在,大将军与他们聊到了儿女亲事。”

      黎浩雪一怔,“我倒是有听说大将军四子一女,女儿今年十三岁,正待字闺中。”

      何止是听说,他的母亲一直在他的耳边后悔为何自己当初让他太早成亲,幸好他的妻子没听见,不然非得气死。

      到时候双方别起来,头痛的又是他。

      怀亍宁叹了口气,阻止道:“阿远。”

      怀亍远轻笑一声,“我就是跟浩雪说说,浩雪那是多嘴的人?更何况你也不打算拒绝不是吗?反正到时浩雪也得见的。”

      “但是万一人家……”

      “没必要担心这个,你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家世好,长得好,脾气好,你拒绝倒是正常得很,但是她……嗨,除了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大将军再厉害,为了我们大魏守了二十余年的西北,封狼居胥,消灭了陇城城外嚣张多年的匈奴,但说实话,他女儿长成那样,无论家世好坏,要娶的也非她而是一等侯爵府吧?不然娶了她多吃亏啊?”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黎浩雪吃了一惊,“阿远,你说的该不会是大将军的女儿吧?她……你们在说她长得丑?”

      另一个隔间的男人闻言,神色愈冷,清丽的眉宇间戾气纵横,握着筷子的手忍不住慢慢缩紧。

      站在旁边伺候的几个下个不明所以,不晓得三少爷为何一进这个隔间,坐了不久就开始生气,现在这样,简直是要爆发了。

      盘腿坐在男子对面的黑衣少年夹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半细细咀嚼,轻轻摆了摆手。他的手纤细修长,指节分明,形状完美就像是艺术品。

      男子看到,只能闭眼呼出一口气,给少年已经空了的茶杯里续了杯茶,耳内听着隔间的人在那里大放厥词,却不再理会,只温柔的看着对面的少年,柔声道:“别吃太多,不然回家吃不了就不好了。”

      另一隔间内,怀亍远嗤笑一声,“怎么,你不信?”继续道:“这可是大将军亲口说的。”

      黎浩雪摇头,“我不信,哪有父亲会说自己女儿长得丑的?”

      “我亲耳听大将军说的。那时在御书房,三叔正好说到阿宁和大将军的女儿,说阿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又说大将军十三年前已逝夫人有‘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之姿,夫人的女儿与阿宁定是绝配。”

      黎浩雪向往道:“即使是我,也曾听闻父亲母亲说起将军夫人。”

      怀亍宁揉了揉太阳穴,打断怀亍远的话,“够了,别再说了。无论如何,我也决意娶她。长辈的信用不能在我这里被毁,只是因为无用的外貌。”

      怀亍远还了个姿势,挑眉一笑,“那你那么沮丧作甚?”

      怀亍宁横他一眼。

      从小他就知道他已经与破虏将军、一等侯爵顾逸翔最小的女儿顾云且有了婚约,他毕竟是十六岁的少年郎,在知晓顾家五郎立功无数、声势赫奕的时候也曾飘飘不知所以然,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想着他的未婚妻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顾云且的母亲即使是在她已经逝去十二年的今天,也曾有许多人不经意的提起她,而后便是一声叹息,一阵寂静,可见当年名声之盛。

      有这样的母亲,即使女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谁知道……

      “大将军当时说,‘不关凤曦的事,我女儿与我长得最像’。”

      盛凤曦,三十年前名动京城的绝世才女。

      有那么一瞬间,怀亍宁曾庆幸当年长辈订婚约的时候曾约定过,如果两位年轻人不喜欢,那么这婚约就不作数,所以这件婚事除了少数人,没有人知道。

      可是,他可以不喜欢顾云且,却不能因为顾云且的容貌不喜欢她。

      常亲王府的信誉,怎么能因为他折了?

      虽说……

      “那又怎样?”黎浩雪不理解,“你不是说大将军长得很英俊吗?男人女人又不一样,五官像,在女人身上又不一定是丑的。”

      怀亍远叹息一声,“你是没见过破虏将军才这么说。破虏将军是长得很英俊,但也很男人,整个五官简直像是刀刻斧凿出来的,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很有安全感。就是这样也就罢了,我还佯装好奇偷偷问了从西北来的见过破虏将军女儿的人,他们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与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无奈的摊手,“你说怎么办?”

      黎浩雪一怔,“这……没有这么严重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有再三确定,那些将官面色都很古怪,回答也就那么一句,‘与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问仔细点,就皮肤不若我们汴京的女孩子白皙,听说挺黑的,个子也高,多余的我也不敢多问。你说吧,不是无盐女是什么?”

      黎浩雪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怀亍宁,飞快的移开视线,怕自己暴露了眼中的怜悯。他连忙道:“这……咳,人家从小长在西北,哪里会像我们这边的女孩子,你也讲点道理好不好?”

      这实在不怪他们,他们从小接触的女孩子都是贵族出生的,从小娇生惯养,除了偶尔的游园、赏花或者春游之外都是在屋子里,保养得当,皮肤自然白皙细嫩,丫鬟们也都是贴身伺候的,长得丑的根本不能入目,皮肤自然也是白的。在他们的想法里,女人自然是娇小可人才叫美,偶尔见过的一些皮肤黑的容貌也都是普普通通,再加上一句‘与将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无盐女。

      但……“这跟阿宁有什么关系?难道……”

      “没错,娃娃亲。”怀亍远的声音就像家里死了人。

      “而且!”怀亍远加重语气,“当初定亲的时候有说好,如果双方有意见,那么这亲事就不算数,但如果相反,那么阿宁不得纳妾。”

      没错。怀亍宁苦笑。

      “可……”

      黎浩雪手一挥,打断怀亍远的话,“我明白了,阿宁可以不喜欢她,但却不能因为容貌而不喜欢她,对么?”

      “没错。”怀亍远‘刷’地一声打开扇子,轻笑道:“可怜的阿宁,为了你的未来,敬你一杯!”说话间,他已经收起扇子,举起酒杯向身旁的怀亍宁敬了敬,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怀亍宁面色一黑,冷冷道:“大将军的女儿自然自有风骨,就不劳你操心了!”

      黎浩雪无奈的摇了摇头,劝道:“阿远你这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得收敛一些了,这话此后不能再讲,不然如果被将军府的人听到了,败坏人家姑娘的名誉,就算皇……你父亲也就不了你,最起码也得挨一顿打。”

      怀亍远扑哧一笑,“好啦,不是你们我才不讲哩。”

      另一隔间,黑衣少年吃完盘子里的点心,抬起头用筷子敲了敲空无一物的瓷盘,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与他对视片刻,然后挫败的扶额,无奈道:“明白了。”他微微转头对守在后面的家仆道:“叫小二再来一份那个‘蟹壳黄’。”然后对面前的少年道:“不能再吃了,回家后你还要不要吃饭了?吃点心能饱吗?”

      少年回以面无表情,黝黑的眼珠子就像一片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可以了吧?”男人没辙,只得举起双手投降。

      少年把手肘放在矮几上,用手掌撑着脸,宽大的袖口顺着手往下滑,露出他纤细的手腕和线条单薄的小臂。少年微微侧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轻轻勾起唇角,“我没说嫌你烦。”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是却很柔和,不像他这个年轻的人所应该拥有的明快或清朗的嗓音。他的话尾带着细微的‘嘶嘶’的尾音,像是嗓子曾经受损过,但却并不难听,反倒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背脊发麻的战栗感。

      听到他说的话,男人只得无奈的苦笑一声。

      房间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敲门声响起,家仆看到男人点头示意后方才拉开滑门,宜春楼的小二端着托盘进来,跪坐在角落的家仆举起垂下来的竹帘从小二手中接过托盘,膝行上前,垂着头将托盘上的那盘蟹壳黄摆在少年面前,再将那个空了的瓷盘放在托盘上。

      除了那盘蟹壳黄之外,托盘上还放有笔墨纸砚,小二本来应为这沉默的气氛有些压抑,见二者之中的男人看着自己,便连忙满脸笑容道:“两位客官怕是不是汴京城的吧?”

      沉默。

      店小二差点泪流满面。他连忙咳了一声,“两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宜春楼内每到春天,便会向每位客官送来笔墨纸砚,如果客官们愿意,那便留下一首诗,若是写得好,我们老板就会把诗写在墙上,让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男人闻言看着少年,“来一首?”

      小二忙道:“今日的主题是桃花,但不写桃花,也是可以的。”

      少年唇角微弯,“不会。”

      男人轻笑一声,“骗人吧。”

      少年道:“那你想叫我写什么?”他的尾音带着‘嘶嘶’的气音,在春日适宜的温度里晕染出一片暧昧的光,“桃花桃花桃花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咳!”门口传来压抑的笑声,男人微微侧头,少年挑起眼帘,只见门口站着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站在中间的那个穿着皇家蓝色的锦袍,目如朗星,神采英拔,龙驹凤雏,眉宇间很是不羁。站在左边的那个穿着浅紫色的衣服,风度翩翩,一表人材,面如冠玉。右边的那个穿着米色的衣服,真称得上‘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

      笑出声来的正是怀亍远三人,他们吃完点心离开时经过男人的隔间,门开着,他们就那么恰巧的听到了少年做的‘诗’。

      (1)为人较为厚道的怀亍宁与黎浩雪还好些,发觉自己笑出来的时候连忙歉意的微微躬身行礼,但怀亍远却边行礼边掩盖不了笑意,“对不住对不住。”

      这实在是怪不了他们,少年的嗓音本就特别,一本正经的读出这等好笑的‘诗’,这实在惹人发笑。

      男人微微侧头隔着竹帘看他们,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少年形状肖似的狭长双眼露出些许的调侃意味。

      少年神色不变,脸上就像带了个面具那样。

      男人轻笑一声,被竹帘挡住,门外三人无法见到他的容颜,“没关系,是舍弟顽皮,徒增笑尔罢了。”

      黎浩雪一拱手,朗声道:“无论如何,突然笑出声也是我们的不对,如果两位公子不介意的话,那这顿就归我们请,就当交个朋友?”

      男人道:“这……”

      黎浩雪连忙劝道:“在下只为聊表歉意,公子就当赏个脸吧。”

      男人沉默片刻,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柔声道:“好啊。”

      黎浩雪松了口气。

      他们虽是皇亲国戚,但也不是依靠父辈名声就随意乱来的人。既然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他们随意笑出声,那还是把这件事了解较好,不然日后万一因为这个得罪了什么人,虽然不难解决,但闹出什么事来,倒也好笑。

      竹帘隔着无法看见坐在榻上的二人的容貌,但却可以看到矮几,和矮几下二人的衣服。

      男人穿的是染成青色的蜀锦,而少年穿的并非锦缎,而是很少有人穿的细棉。

      因为细棉并不容易织,穿的人也少,因此价格倒比普通的锦缎还贵些。

      守在门边的两个家仆身材强健,太阳穴微鼓,看来也是高手。

      自从剿灭匈奴,破虏将军回京,原本守在西北等地的将领们也回来了一半,怀亍远等人实在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哪家的,万一正好是破虏将军的人的子女们,惹了事以阿宁的关系,不徒增尴尬?

      阿宁不通此物,阿远生性高傲,这件事还是由他出面。

      不管那二人在不在意,把这件解决了最好。但若那二人给脸不要脸,他也不是吃素的。

      男人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无奈的优雅的一摊左手,“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黎浩雪一拱手,再说了几句场面话,与怀亍宁、怀亍远一起离开了。

      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年,不可抑制的轻笑出声。

      就像是慢动作,少年唇角慢慢上勾,换了个姿势斜睨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微微挥手。

      店小二识相的躬身下去。

      二人肖似的狭长双眼里露出一样的、残忍冷漠的傲慢的光。

      “我最爱的便是你这一点。”少年轻声说。

      (2)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盘腿坐在榻上的男子转头看着他们,隔着放下的竹帘三人无法一窥真容,但可以确定的是,森寒的气势缠绕着他们,一瞬间,他们指尖变得冰凉起来。

      少年用指尖轻轻敲了下矮几,细微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房间是那么明显。

      男人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过了一会儿三人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汗湿。

      竹帘隔着无法看见坐在榻上的二人的容貌,但却可以看到矮几,和矮几下二人的衣服。

      男人穿的是染成青色的蜀锦,而少年穿的并非锦缎,而是很少有人穿的细棉。

      因为细棉并不容易织,穿的人也少,因此价格倒比一般的绸缎贵些。

      守在门边的两个家仆身材强健,太阳穴微鼓,看来也是高手。

      自从剿灭匈奴,破虏将军回京,原本守在西北等地的将领们也回来了一半,怀亍远等人实在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哪家的。

      黎浩雪拱手道:“对不住。”

      少年轻轻一笑,“无碍。”他轻声说,低哑轻柔的嗓音一下子化解了满屋的凝滞气氛。

      黎浩雪松了一口气,“在下黎浩雪,若两位赏脸,那么今日的食饮便让在下来付吧,也算交个朋友。”

      这便是道歉,让双方互退一步之意了。

      少年唇角微勾,“好啊。”

      怀亍远、怀亍宁脸色不好,却也知道形式比人强,倒也不发一言。

      怀亍远已经在心里发誓,定要给那个男人好看了。

      他本是天潢贵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就算那个男人有什么靠山他现在动不了,总有一日他可以一报今日之仇。

      因此,怀亍远一拱手,笑道:“在下黎浩远,是阿雪的哥哥,刚才真是对不住了,还请原谅我一时失举。”

      男人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经过他们的谈话也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决心此刻解决此事,便示意家仆拉起竹帘,随着竹帘的上拉,他的容貌也显露出来。

      男人长得很漂亮,眉宇间清丽无双,姿容秀丽,但即使坐着,也不能掩盖他的宽阔肩膀和挺拔身材,如果仔细看,还可以看出他那笃定的从容大气,很有男子气度。

      男人很美,但三人的视线很快的就从他身上移开,因为他对面的少年有着让人说不清的、吸引人的东西。

      他对面坐着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皮肤倒不如对面的男人那么白皙,而是诱人健康的蜜色。穿着黑色的衣服更显出了少年的瘦削,黑色的头发在后面被发带系着,卷曲的蜿蜒在他单薄的背上,撑着下巴的手露了出来,细弱而纤瘦,仿佛轻轻一折便可折断,却有着惊人的美感。

      他那一双黝黑的双眼看着他们,五官是立体的俊美。

      二人虽然长得不同,但只要在一起,就没有人能否认他们的血缘关系。

      不仅只是因为二人那太过相似的狭长眼形。

      与男人双眼中的温柔之中略带棱角不同,少年的眉骨略高,眼窝微凹,一双眼睛上有着自然的阴影,显得平静宛若寂静无人的寒冷深潭。

      但真正让人不能否认他们之中的血缘关系的,则是他们身上围绕的那种引入注目、难以形容,让人不自觉战栗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三人迷糊的想。

      男人对他们轻轻一笑,在他不经意显示的艳丽里,空气里一片寂静。

      他妖异如一朵恶之花。

      男人轻声道:“应该是我说对不住才对。实在抱歉,我还以为你们在嘲笑我弟弟,所以……”他站起来,三人恍然的想,果然很高。男人略一躬身,“真是抱歉,请客什么的不用再提。”他直起身,“在下盛奇,若三位赏脸,便进来坐坐,也让在下一表歉意。”

      就像被勾了魂,三人走进房间,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

      盛奇右手向上,指向那个少年,“这是我的弟弟,盛云。”

      “你好。”盛云柔声说,他的手除了移开位置时离开脸后,一直在撑着脸。他只是轻轻颔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

      怀亍宁笑着拱手,说:“在下齐宁。”

      齐是怀亍宁母族的姓氏。

      怀亍远坐在盛云身边,盛奇对面。他低着头不敢看他,“我还没在汴京见过你们呢,你们……”

      盛奇看着他,勾起唇角,笑容带着不自觉的冶艳,“我来自陇城,刚到汴京。听说南方的点心好吃,便带弟弟出来见见世面。”

      听他说的好笑,怀亍远便放松了些,“是吗?听你们的口音很地道啊。”

      盛云知晓若今日他做出一首让人惊艳的诗,那么此事就算抹平,那三人亦会羞愧,这对兄长日后的官途有着莫大好处,毕竟就算父亲身处高位,但既然没有造反的想法,那么到底比不得那些传承千年的世家。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难以打死的敌人好,只要他不想因为一声笑声、一个眼神就杀了面前三人。

      盛云移开瓷盘,拿起放在托盘上的纸和镇纸,抹平纸后正准备磨墨,怀亍宁却在看到他拿起镇纸的时候就提起袖子帮他磨起墨来。

      盛云看他一眼,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窗外的桃花,思忖片刻后提笔沾墨,在粉色的纸筏细细写着什么。

      怀亍宁微微低头看他,念出声来,“《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好!”

      “好诗!”

      “好诗!”

      怀亍宁抬头,面庞微红,“更是好字好意境!”

      他说的没错。

      盛云的字极有风骨,陡峭冷隽,真是好字!

      “西北也有桃花吗?”怀亍远好奇地问。

      盛云勾起唇角,“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带着下人往云归山走,西北都是戈壁和沙漠,但是陇城往后唯独云归山最是清俊,水源充足。塞外桃花开得晚,坐在连绵不绝的桃花树下,钓着肥美的鳜鱼,困了就躺在席子上睡一觉,下午起来的时候鱼不晓得已经钓了多少,收集了桃花瓣,带着鱼回家,做一道桃花配鳜鱼,再给将士们送去,不晓得多美味。”

      他的声音轻柔,细细的说着,人们就仿佛来到了西北,在桃花林里、桃花树下悠闲的钓着鱼。

      仿若梦境。

      三人竟是痴了。

      盛奇笑一声,温柔的看着盛云。突然,他神色一冷。

      盛云抬起眼睫,做了个手势。

      刀光大盛!

      刀剑相交之声在隔间内响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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