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弦上的咏叹调》诗官

2、二：母亲

　　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充满了清新的气息，舒畅了人的心情。显然，这是时常有人打扫的。我须好好地认识下我的家。

　　木格子窗外光临着斑驳的阳光碎花，红木桌椅摆放的整齐。随着进门就能望见堂前正中央挂着一个黑白相框，里面镶嵌着的相片是我的母亲。再就是正堂两边分别是卧室。这是个百来平方米的古宅风格，现在大抵是不多见了。

　　看着母亲往日的容颜，发黄的相片内是儿时最开心的那一段黑白记忆，而最悲伤是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也是五岁那年我们离开了故乡，离开了母亲。

　　父亲总给我讲，母亲最大兴趣就是钢琴，母亲生前从事的是市里面一所中学的音乐教师。母亲姓林，叫林莹儿。而对于母亲的其他的事情，父亲总不会告诉我什么，好像瞒着我似的。

　　母亲唯一留给我的就是一架钢琴，还有一些乐器，那是母亲生前的最爱。而那架钢琴如今我却从来没有摸过，父亲总是极力反对我接触与音乐有关的一切东西，也从来说不上原因，所以我竟然到现在也不知道钢琴到底是什么，只知道那个东西叫钢琴，可以发出乐声的东西。而我却是喜欢音乐的，我喜欢听音乐，每每听到好听的音乐时，我竟能情不自禁的哼起来，我好像知道它的旋律似的，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父亲是深爱着母亲的。他说，为了纪念母亲，于是便把我的姓也改成了林，“从今以后你就叫林秋子！”父亲叹了叹，说道。

　　那是八年前的事前了。如今还历历在目。那时我还五岁，能记忆的东西不多，也不懂得什么，便欣然接受了这个姓氏。现在想来这是多么一份伟大的爱啊！父亲是为了把对母亲所有的爱用来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的。

　　我总是问：妈妈呢？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吗？我羡慕那些有妈妈的同龄孩子，而这只能是羡慕罢了。父亲却总是在这时抚摸我的额头，笑了笑：妈妈是个好妈妈，是个好妻子，妈妈没有离开我们。我知道这时的父亲内心一定在哭。而对于母亲的身世，对于我的外婆，舅舅，小姨…等，我也是一概不知，父亲也是一概不答。

　　记得那天，妈妈是躺在床上笑着离开我们的，一直都记得。命运的钟声带不走生死离别的呐喊。母亲走了，父亲从此每天是在酒水中度过，直到现在，我总能仿佛看到，听到父亲夜深人静时，在以为我熟睡时，会对着母亲的相片流泪，父亲相信古人的话，能借酒消愁，父亲是在酒水中度过的。

　　有一日，父亲突然对我说：秋子，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说：这里给了我们伤害和痛苦啊！当时我不懂父亲在说什么。我只会摇摇头来表示我的意思。父亲也不管我，记得那天父亲第一次离开了我。当时我好害怕，我发誓从此一定要听爸爸的话。那几天我是在王二嫂的家中度过的。我是在泪水中度过的。

　　直到第四天，父亲沮丧的回来了，看到我后，连忙抱起了我，我不记得父亲当时说了一些什么话，我只知道父亲那天又苍老了许多。父亲给了我一个项链。是父亲亲手做的，父亲一个，我一个。父亲要我终日带在身上。我也高兴的应许了。

　　金黄色项链下是一个心形的吊坠，吊坠里面可以打开，再里面镶嵌着一个小小的相框，相片里的人物是我的母亲，我想父亲的大概和我的一样吧。父亲说：想的时候，就，就打开看看吧！父亲这几天出去，我想一定是为了这两个项链吧！后来才知道，父亲出去还是为了借钱，结果向所有的亲戚借了都没有借到，而且他们都做好了横眉冷对一夫指的准备。他们其实早已没和父亲来往，爷爷的家被他们分了，现在各自看对方不顺眼，很失望，大家都很失望。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惹爸爸生气了。父亲叹了叹：看淡了，看淡了......

　　父亲现在一心是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后来我也终于体会到了父亲的感受。我后来一心是想离开这个地方的。

　　母亲去世的一个多星期后，父亲在我们的那个四合院门前旁边搭了个早点摊子。父亲早上做早点生意，中午到晚上就去帮别人做苦工，父亲拼命的挣钱，起茧的手，苍老的容颜，还在不停的加深。原来时间到底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啊！快到年底时，父亲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了，父亲又咳嗽了......

　　那天我们一院子里的人刚过完年，那天我们一院子里的人还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第二天，父亲说要离开这，第二天我和父亲离开了这。父亲说：我们没有了亲人，没有！父亲决然的话异常的坚定。我知道父亲一定是向亲戚们借钱时发生了什么。母亲离开了我们，亲戚也不亲了。父亲说：远亲不如近邻啊！父亲总这么说。父亲拼命挣钱，是为了离开这里，而没想到的是一别就是八年。

　　从那以后，父亲带着我去了很多城市，我也转了很多学。父亲不准我接触音乐，我却能在父亲不注意时徜徉在音乐的海洋里。我是那么爱音乐，那美妙的音符如跳动的精灵，是那么亲近，是唯一能带给我失去母亲时的安慰，我能在音乐的世界中找到那份遗失的母爱，所以我总是对父亲说：我！喜欢音乐。结果总是免不了挨几下板子，然后父亲开始对我教育。

　　父亲说要子承父业，于是父亲决定改行做古董买卖。父亲也希望我能这样。我的父辈的父辈们都是搞古董收藏的，所以就有了一手古董鉴定的绝活，经商古董，父亲说定能赚大钱。我问，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呢？父亲说：呵呵，跟我一样。我的爷爷，奶奶在我出生前就早已不在了，现在母亲也不在了，呵呵，这就是我的家。

　　父亲决定去北京发展，去北京看看。我也又一次在同学们嘲弄的笑声中毫不犹豫的转学了。

　　很快父亲凭借一手鉴定古董的绝活在北京生了根，生意也越做越大。父亲开了家古董店，起名“红门商号”，说这样是为了纪念母亲，到底原因却也没有告诉我，终于，我也一直没有知道，知道的是父很爱母亲。

　　“红门商号”做起来了，也慢慢的有了名气。就连父亲的性格爱好都被喜欢上了古典类的东西。经商的朋友都笑父亲是个老古董。父亲的穿着确实有点土气，永远是一个样式的中山装，头戴一顶黑帽子。父亲是那时北京出名了的老古董了。生意做大了，做好了，出名了，然后就会招人妒忌了，这也是后来“红门商号”倒的原因吧！我这么想着。

　　父亲要求我做人一定要节约，要朴素无华，要实实在在。所以父亲很少给我买新的东西，我却只能羡慕那些“新”同学了，所以我的身上衣服见的最多的颜色除了黑就是黑的了，白的长了洗黑了。

　　在北京安了家。父亲也渐渐的有些想老家了，想母亲了。在离开家三年后，也是“红门商号”刚刚建立起来时，父亲回了老家一趟，却也不带上我，也不说原因，我想，大概是父亲不想我痛苦，不想我唤醒那不堪入目的回忆！父亲每回家一次，回来时总会连续喝上几个月的酒。久而久之，父亲的生活离不开了酒。

　　记得有一次，我在学校又被人欺负了，我是哭着回来的。父亲知道了我在学校被同学们看不起，说我是野孩子，没有妈妈。父亲给我请了几个老师，说，以后咱不去学校了。于是我的学校生涯暂此告了一段落。

　　父亲说：小学里的东西也学不到什么，课本里的东西只会给人洗脑。父亲给我请了家庭老师，每天我都会学那些只有初中，高中课本里和外的东西，父亲要求我背唐诗，背英语，熟读古典名著...等等。说：这才是有用的知识。其实我知道父亲是言不由衷了，谁家不希望自己家里出个大学生？

　　我十三岁前大部分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就是在三百首中度过的，就是在《大学》《中庸》.....中度过的。尽管我都不理解那些，尽管我不愿意，尽管这非常枯燥，尽管这，就是我的童年。

　　终于，父亲的商号迎来了噩梦，父亲被人陷害了，父亲的商号倒了，我们也没有条件和理由继续在北京生存了。父亲试图想东山再起，结果没那资金，父亲越是这样想，思乡的心也就越急切，我知道这被有经验的老人家叫做落叶归根！落叶归根？我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不吉利的词？我开始忏悔。

　　那天我刚过完十三岁生日，那天父亲突然对我说：我们回家吧！“回家？”我疑惑了。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父亲看到我的样子叹了叹：“秋子啊！现在商号也倒了，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我们留恋的了。”原，原来，父亲一直舍不得老家啊！父亲说先回老家看看。实在不行，说如果我喜欢北京的话，就，就搬回北京来。我知道父亲在北京只有商业“朋友”而没有生活朋友的，所以父亲对北京也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再说北京是不需要容纳穷人的地方的。

　　父亲是个沉默的性子，自从母亲离去后，父亲更加沉默了，所以也没有多少朋友。而老家，虽说没有了亲人，父亲这么说：我们没有了亲人。但是老家毕竟是我们的根！父亲在外发展了多年，不管怎样，人总是故土难离的。对于父亲要回家，我就只能想到这么多的因为了。而我想不到的是父亲回老家真正的原因却是....

　　回到了老家后，老家已然陌生了的一切却有着往日熟悉的影子。四合院内依然有王二嫂那热情的身影以及高昂的叫声：“秋子，秋子他爹，快来吃饭了！”和父亲对视一眼，我们把行李放在了东屋内。一院子里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了。

　　阔别多年的故土不变的是邻里间那浓浓的情谊，以及往日那淡淡的温馨。大人们的谈话，我是搭不上边的，也没有小孩子插嘴的规矩，可是我实在是想问一问，关于我母亲的一些事。

　　父亲说不要去西房，于是我们就在东房而睡。我知道，西房里，以前是我母亲用来练琴的，虽然我不记得具体什么了，父亲是这么告诉我的。西房里有架钢琴，是母亲生前的最爱，也是母亲唯一留给我的纪念物，也是父亲一直不准我触碰的神秘东西。听说钢琴好贵。呵呵，还真有点好奇！

　　夜里，我和父亲就东房而睡，一夜未眠，我想父亲也是。

　　回到了离别八年的故乡，我有很多想法，却又不知到底该想些什么，我没有朋友，五岁前的朋友，现在也都不知长成啥样了，估计也不认得了，连名字也不知道。

　　而我一直想上的学校，很期待。到底我还能再次进入学堂吗？很迷茫。还有这次回来我好像看到父亲改变了很多，父亲好像把一切都看淡了，很多事也都不约束我了，难道父亲成佛了？我无聊的想着。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