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紫藤络绎

39、第三十九章

　　机场。戴着墨镜、帽子的尹霆翔和阮云菁手牵着手，脸贴得很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心情都算不上好的两个人脸上难得露出了还算轻松的笑容。因为阮云菁的病情，两个人处理完手边已经签下合同的工作后，均向经纪公司告了假，去国外旅行一段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原本这样的事情经纪公司是不会同意的，可碍于请假的是悦盛集团的少爷和未来的少奶奶，考虑到长远的利益，公司也只得同意了。
　　尹霆翔完全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利用家族力量达到目的，一来他想和阮云菁两个人散散心；二来可以换一个新环境，请更好的专家调理阮云菁的病情；三来可以避开国内的媒体，让阮云菁觉得更自由。自从出道以来，难得有一个超过半个月的假期，让阮云菁兴奋不已，一直阴云密布的心情豁然有些开朗。
　　两个人到机场到得早了些，于是在机场内的餐厅买了奶茶来喝。阮云菁拿出手机查看联系人：“让我看看，在我走之前有没有哪个朋友需要通知的。”
　　尹霆翔笑：“你有什么朋友是我不认识的，昨天不都已经通知过了吗？”
　　“再看看嘛，有没有漏了谁，”阮云菁翻联系人的手指一顿，“啊，有了，云络。我要给她发个信息谢谢她，要不是她告诉我，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阮云菁手上忙着，嘴上也不闲着，“你就没有什么需要感谢的朋友吗，别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队友’，‘这是我最默契的工作伙伴’，太生分了。”
　　尹霆翔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似乎那个人已经真的放下了，自己再端着个架子显得很没风度，将手机攥在手心把玩了一会儿，发了条短信“有件事我需要谢谢你，但这不代表我重新把你当做朋友”出去，然后看了看时间，牵起阮云菁的手：“走吧，登机时间要到了。”

　　叶凌夙收到尹霆翔的短信的时候，正在看唐爵收拾东西。因为拆迁补偿的问题谈得比较顺利，云络早早收拾好了东西搬到了唐糖那里。唐爵跑了好多地方才租到一套面子够大、保安措施做得够好、位置又不算偏僻的公寓，在唐爵忙着租房的这几天里，叶凌夙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了，现在就等着唐爵收拾好以后，叫搬家公司来一起搬走了。
　　叶凌夙还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参观了唐爵的房间，之前他只见过唐爵的客厅和卧室，并没有看过他的工作间。唐爵的工作间里并排放了三台电脑，书橱里全是英文原版的心理学、机械制造、电脑编程方面的书籍和杂志，叶凌夙的英语虽不算差，但阅读起原版的专业书籍还是有难度的，随便抽出两本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地放回去了。另外的一些搁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猴子玩偶、木雕、刺绣、画作等等东西，让人眼花缭乱，让人简直有一种进了猴子博物馆的错觉。
　　但是，最吸引叶凌夙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比小提琴盒子略大一些的皮箱，就是这个皮箱使得叶凌夙忽略了那个在尹霆翔看来表示停止对立的信息。皮箱是黑色的，整体形状就像是个装小提琴的箱子，将箱子扣起的箱扣造型很独特，是一只飞舞的凤凰。叶凌夙觉得有点眼熟，伸手在箱子上摩挲着，有点想把箱子打开看一看的冲动。
　　“别动。”一直任叶凌夙随便翻看自己的东西的唐爵突然厉声喝止了他。
　　叶凌夙从来没听过唐爵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全身一震，愣在当场。
　　唐爵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口气过于严厉，于是放缓了声音：“那个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你不要动它。”
　　“啊。”叶凌夙尴尬地缩回手，“对不起。”
　　看着叶凌夙明显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神情，唐爵心里更不忍了：“也不是不能给你看，就是等我准备好了再看，可以吗？”
　　叶凌夙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你别那么严肃，我都不习惯了，我就是看它有些眼熟，才忍不住想看看的，现在不能给我看就不看呗。”
　　唐爵看看叶凌夙，总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的确和他之间有着像云络所说的那样必须跨越的鸿沟，并不是因为能每天一起吃饭、玩游戏、做家务，就以为自己已经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普通人经营的普普通通却温馨长久的爱情。
　　叶凌夙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原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唐爵的世界，尚未做好完全向自己敞开的准备，而自己也没有完全做好向家人、朋友坦白的准备。两个男人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虽然在收拾东西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个让两个人都不是很舒坦的小插曲，但总体来说，搬家的过程还是顺利的，新家的布置还是让叶凌夙满意的。
　　新家的位置略有点偏，但好在临近地铁口，最重要的是房子够大。有两间主卧室，并且都是自带卫生间的，自然是叶凌夙和唐爵一人一间。叶凌夙在房间里铺上了厚厚的米色地毯，地毯上堆着两个大毛绒玩具，还有七八个抱枕，床很大很软，还有两个半人高的圆圆长长的抱枕，床头还装着橘红色的小灯，打开了不仅能发出暖暖的光，还有淡淡的香味。
　　唐爵的卧室就没有那么多软绵绵的东西，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床也够大够软，窗台上还放了一排各种花卉市场常见的花。
　　另外一间房用来做叶凌夙的衣帽间，另一间做了唐爵的工作间，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是被云络言中了。因为客厅够宽大，除了放了沙发和茶几外，一面还做了电视墙，打了一排地柜，放的都是各种音乐唱片和电影碟子，两个人虽然很少玩游戏，但还是买了几张经典的游戏碟以及游戏手柄。因为厨房够大，餐桌就放在了厨房。还余下一间最小的房间，就被他们当成了客房。
　　房间布置好了之后，叶凌夙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心情大好，乐呵呵地建议唐爵将朋友请到家里来做客。唐爵没有异议，将时间定在了星期六。
　　叶凌夙请了云络、尹雅言，以及常常跟在自己身后当尾巴的纪启扬。哪知到了星期六当天，云络是和唐糖一起来的，这也不算稀奇，毕竟唐糖似乎和云络、唐爵都挺熟的。而跟在纪启扬身后出现的晨沐就显得有点奇怪了，他不仅和纪启扬不对盘，和叶凌夙更是有些争锋相对的竞争意味，他的不请自来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纪启扬和晨沐是最后到的，纪启扬一进门就表示：“不是我要带他来的，是他自己跟来的，我没办法甩掉他，就只能让他跟着了。”
　　尹雅言很惊奇：“晨沐，你不是去公司练习了吗？”
　　晨沐正在暗自后悔，自己今天憋了一股劲去公司练习，想要向纪启扬证明自己的实力就是比他强，哪知道纪启扬不但没有搭理他，还只练了一个小时不到就走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在他身后追出去了，然后两个人吵着吵着就跑到别人家去了，那个别人还是叶凌夙，没想到的是尹雅言居然也在，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晨沐正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一个集妖艳、成熟、美丽于一身的女人，一步一扭地走到他的面前，摸摸他的脸，掐掐他的腰，再拍拍他的屁股：“呀，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年轻就是好呀，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晨沐完全呆住了，他不是没见过热情的歌迷，人家最多也就是拉拉他的手，或者是拥抱一下，从来没人这样对他的。
　　女人这还不算完，又抬腿蹭了蹭他的大腿，然后转个身，挽住他的胳膊：“快进来坐呀，站门口做什么，这里又不需要门神，我叫唐糖，你可以叫我糖姐。”
　　晨沐颤抖着从唐糖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姐姐，我自己进门就可以了。”
　　唐糖摊摊手，示意那你随意，然后施施然回到明显在看好戏的云络身边：“怎么样，这种小毛孩子，我一下子就把他搞定了。”
　　云络淡淡地回应：“我觉得你那样子特别像老鸨。”
　　唐糖愤怒了，要和云络互掐。
　　那边纪启扬特别不怀好意地对着晨沐笑，晨沐一下子又炸毛了：“你笑什么笑，是不是特羡慕我被美女喜欢啊。”
　　“那种喜欢你还是自己享受着吧，不过，你既然那么享受，怎么没有继续挨在美女身边，反而逃之夭夭了呢？”
　　“我刚刚居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粉嫩嫩的小帅哥。”唐糖略带魅惑的声音突然在纪启扬耳边响起，纪启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唐糖一手一个挽住了纪启扬和晨沐：“你们两个陪姐姐看电影去吧。”
　　云络本着祸不及自身，那就随他去吧的原则，很快地给他们挑好了影碟，打开了电视。
　　因为唐糖对狗毛有着轻微的过敏，所以云络把点点和臭臭，以及它们的狗粮、狗窝、食盆、玩具之类的东西都带来给了叶凌夙，让他先养着点点和臭臭。叶凌夙许久不见这两个小东西，一时和它们玩得高兴，也没心思管纪启扬和晨沐是不是被唐糖给欺负了。
　　尹雅言有些不放心，当然他不放心的不是纪启扬或者晨沐，而是云络。他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那个叫唐糖的女人是你现在的房东吗？”
　　云络和叶凌夙一起逗着小狗，一边不是很在意地回答：“对啊，很漂亮的吧。”
　　“她每次见到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啊，她逗两个人玩呢。”云络顿了顿，大概猜到尹雅言想说的是什么了，“她只是开玩笑而已，难得朋友有机会出来一起聚聚，高兴嘛。”
　　尹雅言也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是引来云络不满了，自觉地转换话题：“我去看看唐爵那里要不要帮忙的，我们都在外面玩，就让他一个人忙不太好。”
　　云络拉住了他：“你会做菜吗？”
　　“不会。帮他切切菜、洗洗菜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云络摆摆手：“那你还是别进去了，唐爵效率很高的，一个人忙得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唐糖的魔爪下挣脱出来的晨沐凑到了尹雅言的身边，歪着头看云络，再看尹雅言：“这个不是叶凌夙的绯闻女友吗？”
　　云络露出一抹很天真很懵懂的笑容：“原来我那么有名的吗？你也认识我吗？”
　　晨沐在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小孩子的错觉：“我看到过新闻的。”
　　“我也看到过新闻说，李越在筹拍一部偶像剧，主角候选名单里有你的哦，看在我和李越那么熟，你又那么崇拜我的份上，我会好好向导演推荐你的。”云络双手握拳，用力点头，一副下定决心了的模样。
　　晨沐又有了一股寒流在脊柱上游走了一下的错觉。
　　叶凌夙这时突然抬起头：“李越导演还是很不错的，基本上演过他的主角的都出名了，如果有这个机会，和他合作还是很不错的。”
　　晨沐眨巴眨巴眼：“我的主业还是唱歌。”
　　“但是唱片又不是想出就能出的，为了增加曝光率，演戏是很好的选择。”尹雅言建议。
　　晨沐有一种掉进了陷阱的错觉，似乎他们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可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呢？这个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叶凌夙的绯闻女友？晨沐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了：“其实，你是雅言哥的女朋友吧，那就是我嫂子了？”
　　云络看看这个怎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孩子，终于无奈了，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尹雅言却开口了：“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女朋友，现在最主要的是事业，女朋友以后总会有的，还是你小子想谈恋爱了？”
　　云络虽然知道那是因为作为艺人谈恋爱是件很敏感的事情，有时即使是在朋友面前也不能轻易承认，所以尹雅言才会那么说的，可心里还是划过了浅浅的一丝失望，但她很快带上了甜甜的笑容凑到晨沐面前：“你不会是喜欢上姐姐我了吧？”
　　晨沐吓了一跳，立刻拼命摇头。
　　叶凌夙对这两个越扯越没有边际的人感到哭笑不得，总觉得今天的聚会有点乱糟糟的，云络和唐糖就是为了欺负晨沐而存在的，他忽然觉得，晨沐有时候还是蛮单纯的。
　　点点和臭臭玩得累了，叶凌夙把它们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再出来的时候，原本在唐糖身边被迫着看电影的纪启扬在厨房帮着唐爵切菜，云络和唐糖靠在一起看电影，尹雅言带着晨沐观赏自己那一柜子音乐碟片。真是和谐而缺乏趣味的组合啊。
　　闹闹哄哄、奇奇怪怪地就到了中午，唐爵把菜摆放好，招呼所有人吃饭。或许是唐爵的厨艺确实很好，因而吃饭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好吃”。或许是因为人比较多，唐爵没有给叶凌夙布菜，尹雅言也没有和云络说话，纪启扬和晨沐偶尔会为了抢同一样菜而斗几句嘴，而唐糖的好奇心又转移到了叶凌夙的身上。
　　“你搬家了怎么还和唐爵住一起？”唐糖一脸的八卦。
　　“因为爵爷做饭好吃。”叶凌夙想了个相对有点说服力的理由。
　　“不能为了一个人做饭好吃就和他一起住吧？”
　　“现在外面吃饭那么贵，还不一定卫生、不一定好吃，有个会做饭的室友多好。”
　　“那你们谁付房租谁买菜？”
　　“房租一人一半，菜金也一人一半啊，不过菜一般都是爵爷下班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叶凌夙对唐糖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感到很奇怪。
　　唐糖还想再说什么，被云络打断了：“我付了你房租的啊，别指着买零食的钱让我和你一人一半，我鄙视你这种一日三餐靠零食过的人。”
　　唐糖的思路成功地被云络带走了：“你除了会叫外卖，比我好得到哪去？”
　　“外卖至少有米饭。”云络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会做饭。”
　　唐糖扭头不理云络了，接着把脸往叶凌夙那里凑，唐爵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做的菜不好吃吗？我看你光说话了。”
　　唐糖原本想嘲笑唐爵两句的，可看见唐爵严肃的表情，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叶凌夙有些奇怪的看了唐爵两眼，笑靥温柔地对着唐糖：“爵爷做菜很好吃的。”
　　一桌子的人暂时无话。
　　吃完饭后，几个人又开始在叶凌夙和唐爵的新居里溜达，唐爵洗碗，叶凌夙把碗上的水擦干净。叶凌夙的手现在恢复得很好，至少能拿稳不太重的东西了，因而有时候他也会有意识地多做点事来练习左手的力量和灵敏度。
　　纪启扬和晨沐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唐糖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观战，言明谁输了之后，下一局就换她上。
　　云络靠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墙上，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机屏幕。尹雅言见没有人注意到他，就凑到了云络身边：“我会学习做菜的。”
　　云络没有反应，半天才笑笑说：“那我拭目以待了啊。”
　　这时，叶凌夙端了一个大果盘出来，招呼大家吃水果，云络开开心心蹦过去拿水果吃。
　　尹雅言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弄不懂云络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时她会为了一点小事睚眦必报，有时她会让一些很严重的事情一笑而过，有时她明明很不开心，可只要愿意，就能露出看起来很纯粹很快乐的笑容。
　　尹雅言不知道，有些人不是因为想笑而笑，只是因为不确定，自己若是流泪，是否会有人安慰，自己若是示弱，是否会有人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