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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卷七 ...

  •   #啞娘視角#
      湯大人回來了。沒有人告訴他有關皇上曾經來查過信件的事情。他有問過小喜貴的腳是怎麼回事,小喜貴撒謊說是他摔斷的,湯大人還為此事仔細張羅了一番。
      我坐在床頭,執起他柔順的頭髮,梳齒密密,髮絲輕巧的從中穿過。他失神地望著窗外,一如既往的安靜。窗外是難得冬末的陽光,藍得沒有一絲雲的天空襯出不尋常的氣氛來。
      小喜貴顯得格外小心,但湯大人似乎有更為讓他心煩意亂的事情,並沒有在意小喜貴的言行。等我梳完頭,湯大人起身,離開屋子去了儲物間,我的心提了起來。湯大人提起一隻腳進去,小喜貴就急忙跳過來小聲對我說:“你你你你,傻啊!這這這下說說不清了啊!”還沒等他再說第二句,湯大人就推開門走出來:“信呢?”
      小喜貴腿直打哆嗦:“回回回大人,信信信信信……”
      “是誰,是你!?”湯大人的聲音突然拔高,仍有些生病後的沙啞。他不可置信的望著小喜貴,臉上居然是十憤怒和焦急的表情。他的眉緊鎖在一起,半咬著嘴唇,臉泛著一些紅。
      “信在哪裡?回話!茫兒給我的信在哪裡?”他就只是望著小喜貴,手指捏著衣角,骨節蒼白。小喜貴噗通跪下,不停的磕頭,磕得有些破的額頭滲出血來。
      “在鄭這兒。”儲物間里傳來聲音。湯大人死死盯著地面,沒有回頭,沒有轉身,直到那個人從儲物間的更深的隔間裡走出來。皇上理理衣袖,只是看著湯大人,眼睛裡沒有情緒。

      #賀田長天視角#
      我屏退了身邊的人,空空的回廊上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湯子青沒有回過頭看我,就那樣站著。“要拿回去麼?”我淡淡問他,並且想像著他張開口卻又因為無話可說而再次閉上的窘迫模樣。
      “聖上。”他依舊沒有轉過來,我沉默的看著他的背影。
      關於湯子青我其實想了很多。每次我在他身邊醒過來的時候,我都會萬分驚奇,我還好好的躺在床上,身上沒有任何一處正在滔滔湧出鮮血傷口。我相信他會愛我,也相信他會恨我,我願意接受他殺掉我,卻無法想像他會背棄我。不是背叛,是背棄。我想起是在我看到這些信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我自己。那個人給了他幾百份承諾,而我給了他什麽?這讓我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從而失去所有補償他的機會。
      他去北地的這一兩個月,對我而言才是真真的折磨。
      “你會走麼?”
      “我……”
      “鄭不想聽你回答。”
      他回過身子,風揚起他的頭髮,淩亂地。我猛地撲上去,將他推在廊柱上,瘋了一般吻他。他推了我兩把,就環著我的背,仔細回應我的吻。我咬破了他的嘴唇,鐵銹氣味的血味充斥了口腔,我含住破掉的下唇狠狠吮吸,把血絲咽進肚子里。他順著柱子滑坐在地上,我捧著他的臉開始親為他的臉頰,顴骨,眼睛,他伸手來解我的腰帶,兩隻手都在顫抖。他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呼出的熱氣打在我的下巴和喉結上,一陣瘙癢。我也扯開他的褲子,讓他躺在地上,壓了上去。他難耐的哼叫著,手胡亂的抓著我的背,我的衣服和我的頭髮。頭髮被扯開,我的頭髮和他的頭髮纏在一起。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我把他翻了個身,他慘叫一聲。
      “疼?”
      “唔。”我忽然停下來,他用力搖搖頭,扭動起來。被他這麼一折騰,我也哼出聲音來。
      ……
      最後等我退出來,他脫力的躺在地上,眼睛都睜不開。我把他抱起來,抱回寢宮。候在門前的小喜貴看見我們兩個,嚇得一個跟頭摔了出去。我低頭看看懷裡大廠著衣衫,露出雪白肌膚上千櫻櫻點點的湯子青。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把他裹緊,他睜開細長的眼睛。
      “你多久在那裡的?”
      “等了你一早上。”
      湯子青狐疑的看著我。
      “鄭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鄭一個人要你。”我摸著他的頭髮,語氣里是我自己都形容不出的歎惋。
      “不。”他立刻回了我的話。他痛苦的把頭埋進被子里,“他會恨我。”頓了一會兒又說:“你不要我,就沒有人要我了。”被子裡說話聲音悶悶的,我甚至以為我聽錯了。
      “子青,你扯著鄭的頭髮了……”
      “嗯?”他從被子里爬出來,我執起一縷纏在一起打了個死結的頭髮,讓他靠近一點看。
      “你看,結髮。”我又握住他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賀田朔視角#
      “茫兒,我求你,五年以後一定要當皇帝,好不好?”
      說完,哥哥咳嗽起來。我發現他的聲音比起過去,我記憶中的,要細軟溫柔得多。可是,我覺得除了聲音,還有更多的東西和以前,全部都不一樣了。我看著他,看不清他眼睛裏的東西。他的眼睛黑成一片夜,空曠得要把人吞噬。支持著我每一天睜開雙眼的理由,支持著我每一天都拿起劍的理由,都快要被哥哥摧毀了。
      當上了皇帝,哥哥還會留在那個令人不開心的地方麼,如果離開了,我又該怎麼辦呢,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麼?我沉默得就快要消失。而我又該怎麼拒絕我仰慕的人的要求呢?我支支吾吾的答應著。緊張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居然苦笑著,嘴角勾起,弧度微小。
      “茫兒。”我點點頭。我聽著他叫我,眼圈發熱,我知道我現在一定滿臉通紅。
      “對不起。”我的眼淚掉下來,哥哥你爲什麽要道歉呢,因為這樣,就真的變成了你的過錯了。其實在幾十年後,我回顧我的一生時發現,我從來沒有對哥哥說過對不起,一次也沒有。但這並不代表我什麼都沒有做錯,相反,是我全都做錯了。大概是我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他的感受,自私的以為他是同我所想的那樣,而沒有意識到,那樣的哥哥不過是活在我的夢裡,真正的那個人,沒有人與他相處過。但是在此時,我只是怪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質問他,你還記得八年前的約定麼,還是說那只是一個我自己心甘情願的笑話。

      #賀田長天視角#
      “幽魂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坐在床榻上看他把衣服一件件穿好。那節頭髮被剪了下來,裝進了盒子里,由他仔細收好。我看看天,暗的真快,陽光已經消失,雲層厚厚的補上來。
      “是的。長天你真的沒事吧?”他偏著頭問我。
      “被灼傷了,鄭說的是鬼。她碰不到我。”我想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真龍天子。”他笑著說。
      “你信?”我也笑了起來。
      “那鬼長得什麼樣子?”他半開玩笑地說,可是他話音剛落我就僵在一旁。因為那個幽魂就浮在他的身後。他有感應的偏回腦袋,正對上那張腐爛的臉。幽魂伸出雙手精准的握住他的脖子。他痛苦的企圖拉開幽魂的雙手,無奈沒有一絲力氣,他跪在地上。幽魂的手被灼傷,腐肉一塊塊化為灰燼,接著是白骨,被燒焦成黑色。湯子青沒有喊叫,反而是倏地放開了手。
      “子青!”我從床上跌下來,衝向他。寢宮的門也被打開,下人跌跌撞撞的進來,又尖叫著退出去。可是一陣藍光劍一般穿刺進來后,幽魂放開了湯子青。湯子青倒在地上,脖頸被灼出兩塊傷疤。幽魂驚慌地大叫著,發出的呻吟就像被拉開的舊鐵門,尖銳得刺耳。可是幽魂一轉身卻碰在了看不見的牆壁上。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走進來,一揮長劍將幽魂斬成兩半。
      “長天!”娘急匆匆地跑進來,摟住我,“母親以為你不見了。”然後母親看了看湯子青,厭惡的皺了皺眉,把我的衣衫拉好,遮住那被湯子青吻出的紅斑。
      道士對我說:“請皇上放心,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裏面,藥敷即可。”
      後來我隨著母親回去,沒有等他醒來。

      #啞娘視角#
      我把藥敷在湯大人的傷口上,他皺著眉,沒有絲毫要醒過來的痕跡。那個道長讓我們把咒符貼在廊柱上,門上,然後跟著皇太后皇上離開了。小喜貴熬了粥,放在一旁。我們都在等湯大人醒過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現我的生活完完全全被捆綁在了這個空曠的槐序宮中。我不知道我離開了它以後可以做什麽,我更不敢想想我會有一天離開它。這裡住了一個人,這裡會曾經住了一個人,他會處理事務到很晚,而我會幫他掌燈;他會在雨天去看一口水井,我會幫他持傘;他會在晴朗的日子里撫琴,我會坐在遠遠的地方仔細地聽。我想小喜貴也是,那個憨憨傻傻的男人。可是他只喝這個男人做的粥,他出門的時候總會叫上這個男人,他會在這個男人說笑話的時候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曾有一次聽小喜貴談起,他第一來到槐序宮的時候,湯大人還不是太監。從他的話裡我想像著那個儒雅又冷漠的挺拔男子,竟然和眼前這個仿佛隨時都會消失的湯子青判若兩人。我猜想,若他還是一個完整的人,他必定是不會讓人能夠忽視他散發出的光芒。
      湯大人睜開眼睛,看見了門上貼的符紙。
      “拆掉。”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拆掉吧。”
      我拼命朝他搖頭,他撐著坐起來,下床。我扯住他的袖子,“放手。”見我不聽,他不再理會我,固執的拉扯我向前走去。我幾乎要哭出來,喉嚨里發出嗚咽聲。我第一次覺得門這麼可怕,仿佛是冥河的對岸,地府的牌樓,生生把湯大人拖進無盡的深淵。他終於走到門邊,伸出手拆掉了符咒。然後,我看見廊柱上所有的符咒被黑火燃盡。一陣冷風刮進屋內。竟然從門外走進一個女人。

      那女人穿著華麗的長裙,帶著華麗的釵飾,長著一張和湯大人相差無幾的臉。他走到湯大人的面前,我害怕得躲到房間的角落。我聽見那女人一字一句地說:
      “你怎麼不也去死。”
      湯大人跪下,試圖去扯女人長裙的手穿過女人的所有。女人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他哭了。
      接著他說:“對不起。”

      #賀田長天視角#
      “既然剛才那下只能暫時驅鬼,那道長認為怎麼做才能徹底祛除厲鬼呢?”
      “回皇上,鬼乃人死後所化,鬼出現於人間則是因為心願未了或是積怨太重。若強行祛除那麼被他所傷的人的魂魄也會無法超生。”
      “那哀家的大哥怎麼辦!”母親在旁邊急躁起來。
      “所以只能尋其緣由,最大程度的化解仇怨,完成她的心願。”
      “那要是想殺光所有的人,也只能任由她去?”母親不可置信地說。
      道士搖搖頭說:“沒有目標的仇恨不能稱其為仇恨。曾聽說皇上能祛避這隻厲鬼的怨氣?”我點點頭:“還有那些信”,我看看母親繼續說,“還有湯子青。”
      道士又說:“據我所知,湯子青的母親尸首分離,尸身被埋在東方郊野以青龍之威震懾,頭顱被埋皇城以西的山丘以白虎與皇城的威嚴鎮壓,桃木函魂,是否?”
      “竟然是她!”母親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請將尸首合攏,做以儀式讓她進入輪回吧。”
      所以湯子青放開了手。我閉上眼睛,剛才發生的所有細節流回到我的眼前。湯子青失力的雙手,湯子青滿是波瀾的眼神,湯子青發紅的眼角和鼻尖,湯子青咬緊的嘴唇。原來是他母親。那個被我們殘忍趾υ┧赖呐耍貋硌}仇了。
      我把臉埋在雙手中,頭痛欲裂。

      隔天,被挖出來的收納尸首的盒子被放在祭台前。死去的人的屍體骨頭被排放在盒子旁邊。
      子時,朔月。盒子上的符咒被撕去,大風吹過,我睜開眼抬頭,百鬼夜行。而盒子裡的尸首居然沒有一絲腐爛的痕跡。尸首被取出,道士將它們和在一起,屍體迅速化作一堆白骨。這時候,站在我身邊的母親慘叫一聲,後退了好幾步昏了過去。
      等儀式結束母親再醒過來的時候,她瘋了。

      幾天后我筋疲力盡的來到槐序宮,看見散亂著頭髮,裹著白色單衣的湯子青失魂落魄的蜷縮在寢宮的角落里。我走過去看著他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又紅又腫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我。我劇烈的搖晃著他,控制不住的大吼:“怎麼你也這樣!爲什麽你也這樣……”
      湯子青看著我,眼淚流下來,大滴大滴落在我拉扯他衣襟的手上,很燙很燙。他像是失去靈魂一樣,開始一遍又一遍的問我:
      爲什麽要這麼做,爲什麽這麼做……

      他什麽都知道了。

      #旁白#長生九年初春,一度令皇城陷入恐慌的斷頭案結案。皇太后安氏在發瘋后第七個月猝死。
      七卷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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