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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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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废园,花落如雨,两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
“怎么样?”封时寒看齐瑞紧闭双眼,忙问道。
“嘶……”齐瑞抽了口冷气,他紧紧抓着封时寒的手,“疼……”
“疼?眼睛疼?”封时寒伸手向扒开齐瑞的眼皮,“给我看看,怎么了。”
“别动!”齐瑞撇过头,捂住眼睛。
封时寒无法,只好又把手放下:“怎么会眼睛疼?”
“不知道……”
齐瑞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传来土地的触感:“你怎么把我带出来了?”
“师父吩咐的。”
“赵叔?”齐瑞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没事吧?”
齐瑞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事?”
“可是……”
“你是说姐?”
封时寒没接话,算是默认。
齐瑞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等回去后,帮我向赵叔要到她的尸骨吧,我想把她送回烟花坊。”
“……好。”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齐瑞率先开口道:“这种花香……这里是那个园子?”
“嗯。”封时寒道。
齐瑞伸出手,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掌心,他摸了摸,是一片花瓣:“你怎么带我来这了?”
“不知道。”封时寒道,“跑着跑着就到这来了。”
“是吗?”齐瑞笑了一声,翻过手掌,那片花瓣离开他的掌心,落在地上。
“喂,封时寒,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你是说秦玉儿刺杀皇上?”
“不可能。”齐瑞道,“我和姐相交六七年,她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刺杀当今圣上。”
“你知道她是谁吗?”封时寒反问道,“除了烟花坊老板娘这个身份,你还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
“我……”齐瑞顿了一下,才慢悠悠说道:“我不知道。”
“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那又怎样,”齐瑞道,“我只要知道姐不会做这种事就好。”
封时寒道:“可事实是秦玉儿确实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圣上。”
“也许这并不是姐的本愿。”齐瑞道,“也许姐只是被胁迫了。”
“被胁迫?”封时寒冷笑道,“她若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风尘女子,怎么会被胁迫做这种诛九族的事。”
“对啊!”封时寒说完,齐瑞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轻呼一声,“为什么是姐呢?”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他喃喃自语道。
“其实相对于这个,我还有一件事更在意。”
“什么?”
“秦玉儿的……”封时寒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后来她那种疯狂的样子和她的……死状。”
听到“死状”,齐瑞失了下神。他很快回过神来,道:“没错,姐怎么会变成那种模样。”
如野兽般嗜血疯狂的样子……齐瑞暗暗握紧拳头,他又想起了那股血腥味,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冲动又有了翻涌的趋势。他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怎么了?”封时寒看他突然摇起头来,忙问道,“眼睛还在疼?”
“好些了。”
“能睁开吗?”
“……我试试。”
齐瑞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一双黑瞳暴露在空气中。柔和的月光落入眼底,齐瑞有些不习惯的眯了眯眼。
“眼睛怎么样?”
“没事了。”齐瑞眨眨眼,显示自己没事了。
封时寒松了口气:“那我们回家吧。”
“现在?”
“现在。”
“行。”齐瑞张开双臂,“我累了,你用轻功背我回去吧。”
封时寒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齐瑞背了起来。
“好重!”封时寒皱眉道。
“有吗?”齐瑞特意跳了跳,“我觉得我身材还是挺好的。”
封时寒挑挑眉,嘲道:“没肌肉的白板?”
齐瑞不甘示弱地回道:“满身疙瘩肉的□□!呱!”
两人都笑了起来。
齐瑞趴在封时寒的背上,脸对着他的后颈。他把下巴搭在封时寒的肩上,脸挨着他的脖子。齐瑞可以感觉到脉搏强有力的跳动,青色的血管下是流淌的热血。他侧过头,在封时寒看不见的地方舔舔嘴唇,黑色的瞳孔里隐隐亮起几点红光。
待两人走远,一个人影从树后走出来,苍白的脸,灰色的发,像来自无间的鬼魅。
“居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呆过的地方,沉声道。
突然,他整个人晃了一下,一把扶住身旁的树。他呕出一口血,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身体也快到尽头了。”他冷冷地看着掌心的血,“看来那个人的时间不多了,居然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损招。”
“不过也是他那种人会用的招数。”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想逼我出来?你也开始着急了吗?”
灰发人突然大笑起来:“还不够啊,好戏还没有登场呢!”
“你可要撑住了!”
封时寒背着齐瑞跳进丞相府的后院,齐瑞从封时寒的背上蹦下来。
“我去叫人给你打桶热水,你洗洗吧。”
齐瑞看着自己的衣服,就像是在血里泡过一样,粘乎乎的:“啧,这血腥味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封时寒想了想,道:“要不我去找华伯要些去味的药材来?你放在水里泡泡,应该能把血腥去掉。”
“也好。”齐瑞伸了个懒腰,“好累,那我先回房了。”
“等等。”
齐瑞回头:“还有事?”
封时寒看着他疲惫的模样欲言又止,神色里透着担忧。
齐瑞知道他还在担心今天的事对自己的影响,便故作生气道:“还不快去!我已经很困了!”
封时寒笑了起来,眼中的担忧却淡了不少。他道:“那你再等等。”
“知道了。”齐瑞故意不耐地挥挥手。
封时寒无奈的摇了摇头,向药房走去。
齐瑞回到房中,关上门,坐到书桌前。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那是一本被血泡得已经看不出原样的书。
“糟糕啊……”齐瑞皱起眉,翻开书。原本泛黄的纸张现在全成了暗红色,这使得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随着纸张的翻动,齐瑞眉间的凹陷也越来越深,“这是我唯一的线索了……”
齐瑞有些烦躁地把书摔在桌上,瘫坐在椅子上。他揉揉抽痛的太阳穴,今天发生的事早已超出了他的估计。
秦玉儿的死……齐瑞现在闭上眼,脑海里都会闪过秦玉儿满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画面。一个曾经同他笑闹的人就这样没了……
齐瑞看着桌上的书,目光冰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活在一个秘密中。
当朝丞相收一个流浪的小乞丐为义子,让这个小乞丐一跃成为丞相公子,原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变成了锦衣玉食。他不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以义父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故地对一个人好。他也不相信一个在风尘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女子会和一个少年互认姐弟,并准许少年在自己的地盘来去自如。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
这个疑问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像滚雪球一样在心里越滚越大。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所发现的破绽就越来越多。义父,赵叔,玉儿姐,他们在无意中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让他觉得他们所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他自然不可能直接问出口,毕竟在他们的心中,自己只是个整天只知道玩玩闹闹,心思不定的人罢了。直到那天,他试探了一下义父……
父母。
多陌生的一个词啊!
齐瑞其实并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甚至他可以说是一个凉薄的人。他只在乎他所认可的人,而其他人的一切他并不看重。可现在,本来只是一时好奇而顺着案子查下去,居然触碰到了他一直可以忽略的禁忌。
每个人都希望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爱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齐瑞也不例外。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孩子。小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坐在母亲的怀里欢笑,他只能和封时寒一起蹲在角落里互相依偎着,思考下一顿应该怎么解决。即使后来被义父收养,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可亲情,一直是齐瑞心中的一个结。就像血脉中有什么被隐藏了起来,若不能找出那个东西,他就是个不完整的人。
而现在……身体上的变化让他知道他离那个被隐藏的的东西越来越近了。本来他是打算从秦玉儿那里下手套出点消息,可是,偏偏是这个时候……
齐瑞握紧拳头,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封时寒推开门,就看见齐瑞趴在桌上睡得极香。
“喂,起来洗澡。”
封时寒推推齐瑞,齐瑞纹丝不动。
“乖,洗了澡再睡。”
齐瑞依旧没动静。
封时寒没法,只能自己动手,剥去他身上的血衣,把人丢进木桶里。木桶里的水温刚刚好,是他才调过的,水面浮着不少药草,令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草药的清香。封时寒一只手扶着齐瑞不让他滑下去,一只手细细地用布擦拭他身上的血迹。深褐色的血渍被洗去后,露出下面原有的肤色。在所有的血渍被洗尽后,封时寒拿起桶里的药草,搓遍齐瑞全身,直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完全被草药香代替才作罢。
这样应该够了吧……在确保齐瑞在醒来后不会闻到血腥味后,封时寒才作罢。把人从木桶里捞出来,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并且把被角掖好。
齐瑞舒服地窝在暖和的被子里,满意地哼了哼。封时寒立刻觉得刚才的疲惫少了不少,他弯下腰,漆黑的眸子看着那张脸,最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梦。”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