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
京郊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快速地行驶着，甩下一路灰尘。驱车的人却像还嫌马跑得不够快，一甩马鞭，马嘶叫一声，又加快了速度。又跑了一段时间，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门。
“到了吗？”齐瑞撩起帘子，问坐在车前的人。
“快了。”封时寒驾着车过了城门，又穿过几条街，在一座宅子前停下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看见马车，立刻迎了上来。
“封少爷，你们终于回来了。”
“嗯。”封时寒从马车上跳下来，齐瑞也跟着跳下。
那老者看到齐瑞，松了一口气，忙道：“真是太好了，快快，丞相大人他提前回来了。”
“什么？！”齐瑞大吃一惊，顿觉五雷轰顶，“完了，死定了！”
他一把抓住老者的手，急问道：“华伯，义父他有没有发现我这几天不在的事？”
“不知道，”华伯摇摇头，“大人刚回，应该还没有发现，少爷你快点进去，就当是和封少爷出去玩，也许能瞒过去。”
听到他的话，齐瑞脸色放松了不少：“那就好，还有救。”他拍拍脸，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风尘仆仆，“华伯，你把马车从后门牵进去，我和封时寒从前门进。”
“诶，好！”华伯牵起缰绳，点点头。
齐瑞和封时寒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走进门里。
大厅里，齐青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茶杯上轻烟袅袅。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整个脸都笼在淡淡的水汽重，看不清楚表情。
齐瑞一进来，看到这副情景，心下一沉。他从没有见过义父这个样子，看不出喜怒。他犹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恭敬地说：“义父。”
“回来了。”齐青淡淡地说道，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齐瑞下意识地咬咬唇，有点摸不清齐青的情绪，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齐青把茶杯放在桌上，啪地发出一声轻响。齐瑞的心也随着那声响颤了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迅速窜上心头。糟糕……
果然，齐青突然语气一转，厉声道：“来人！”
两个家丁走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齐青眼皮也不抬，道：“那少爷带回房，守着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出。”
两个家丁同时一愣：“大人，这…..”
齐青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听明白我的话？”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最后同时转头，对齐瑞道：“少爷，得罪了。”
齐瑞握了握拳，抬起头，目光在齐青身上停驻了几秒，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也不回地穿过大厅，走进内院。
“齐叔，您……”封时寒看着齐瑞消失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可话没说完，就被齐青打断。
“时寒，你师父在书房等你。”
封时寒张张嘴，最后轻轻吐出一句：“是，我马上去。”
房间里，齐瑞缩着腿坐在床上，他抱着膝，整个身体左右晃动，眼睛却盯着门口，仿佛要把那扇关着的门看穿一样。这时。门外出现一个黑影，然后是齐齐的一声“大人好”。齐瑞动作一停，收回视线，把头埋在膝间，看起来一副消沉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影走到床边，坐下。齐瑞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发，他抬起头，眼眶有点发红，看着来人。
看他这样子，齐青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收回手，冷着声音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关你禁闭？”
“不该没有和义父说一声，就擅自去曲淮县。”齐瑞答道，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还有呢？”
“不该插手顺天府的案子。”
“就这些？”齐青声音扬高道。
齐瑞顿了顿，又说道：“没有听义父的话，没有乖乖呆在家。”
听了他的回答，齐青冷哼一声：“看来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齐瑞咬咬唇，没有说话。
齐青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皱眉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没有。”齐瑞眼里闪过一丝窘迫，低下头，辩解道。
齐青又哼了一声：“遇到这么点小事就哭，真不像我齐青的儿子。”
齐青的儿子……听到这句话，齐瑞有一瞬间的失神。
看着青年委屈地模样，齐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十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当年那个小孩也长大成人了。而且……齐青心里一酸，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义父。”熟悉的叫声把齐青从回忆里拉回来。
“什么事？”
青年一双漆黑的眼里隐隐还有泪光，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挣扎着要不要说话，最后还是开口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问吧。”齐青压过心理的悲伤，淡然道。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准我独自一人出么？”青年看齐青面色一沉，慌忙解释道，“那个，我已经过了二十岁，早就是能独立自主的年龄了，可义父你却一定要封时寒跟着我，否则就不允许我离家。”青年有些困惑道：“我一直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齐青心里一惊，又很快平静下来，淡然道：“时寒跟着你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啦，”齐瑞皱了皱眉，“就是感觉不太舒服。”
“不会再这样了。”
“什么？”齐瑞惊讶地睁大眼。
齐青道：“从明天起，时寒就要去校场里跟着赵戟训练。”
齐瑞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为什么？”
齐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嘲道：“好男儿应当在外面建功立业，难道让他一直陪着你，碌碌无为过一辈子？”
“可是……”齐瑞还想说什么，齐青却把他的话打断。
“好了，你先休息吧，这几天就呆在房里，一日三餐我会派人送来，就作为你这次私自出去的惩罚。”说完，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是，”齐瑞突然加大音量，道，“可是义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齐青的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他转过身，看向齐瑞：“什么问题？”
齐瑞眨眨眼，漆黑的眼底不泛一丝涟漪：“义父，你是在逃避吗？”
齐青呼吸一凝，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向门口走去，却听后面传来齐瑞的声音：“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
齐瑞下床，走到齐青面前。两人面对面站着，齐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看过齐瑞。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眼角上瞟，这幅面容并非英气逼人，可相比于中原人的圆润却又凌厉了不少。齐青一时怅然，虽然很模糊，但他的眉宇间还是依稀有着那个人的影子。
齐瑞敏锐地感觉到齐青在走神，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带着一股奇特的气势，竟一时和齐青的冰冷相互压制：“义父，当年你为什么会收我当义子？”
齐青怔了怔，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齐瑞继续道：“我记得那时我，封时寒和一群流浪儿挤在一个破庙里。义父，你和赵叔进来，没有丝毫犹豫就走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当您的义子。”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整个过程，未免太顺当了一些吧。就算您当时一时兴起想收个义子，可为什么连选都不选一下就走向我呢？”
齐瑞若有所思道：“我记得我之前并没有见过您，除非……”他眼睛一眯，道：“您早就注意到了我。”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他看向齐青，像是在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齐青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是一片混乱。那么久远的事，这孩子居然一直记得。不，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为什么会注意这件事？难道他一早就有所怀疑了？他到底知道多少？齐青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而伴随着疑问，一个让齐青感到心寒的想法在心里形成。如果他真的知道一些事，却选择保持沉默，那这孩子……他眼神复杂地看了齐瑞一眼。
看齐青依旧没有说话，齐瑞有些失望地垂下眼，他咬咬下唇，决定换个方式询问。他抬起眼皮，带着哀求的意味道：“义父，为什么不肯回答我？”
齐瑞一步步逼近：“是不肯说？还是，不能说？”
“你想太多了。”齐青终于开口，却把齐瑞的心再一次打入谷底。
他突然扯起嘴角，笑道：“既然义父不肯告诉我，那就让我猜猜。您早就注意到我，或许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您的注意，又或许，”他的嘴角扬的更高，缓缓道，“您认识我。”
“不，不该说您认识我，应该说……”齐瑞直勾勾地盯着齐青，“您认识我的父母。”
齐青呼吸一乱，眼睛骤然睁大。
“胡说八道！”他厉声道，“看来惩罚还不够，你还有心思胡思乱想，那么从今天开始的十天，把这屋子里所有的书都抄一遍。”
说完，齐青气愤地甩袖，摔门而去。
齐青一走，齐瑞像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床上。
“天，居然猜对了。”他仰起头，往后一倒，整个人呈大字睡在床上，眼睛盯着头上的横梁，又开始发呆。
过了好久，他才喃喃道：“一整屋书啊……”齐瑞斜着眼看向书架上堆得整整齐齐的书，少说也有五六十本，脸一垮，哀嚎道：“十天，怎么可能！啊啊啊，真是讨厌死了！”
“等等！”像是想到了什么，齐瑞腾地坐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都忘了还有它了！让我看看……”
他打开书，一页一页翻过，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疑惑：“怎么全是药方？”大约翻了一大半，书上的笔记戛然而止，后面全是空白的纸张。
“诶？怎么回事？”齐瑞用两只手指拎起书脊，抖了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他啧啧嘴，把书重新塞回衣服里，一头栽进枕头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