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觉得我们是坚强的》钟微凉

5、左眼2

　　我坐在门口看着夕阳等了很久才看到妈妈牵着妹妹回到了家，而罗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我。等她坐上饭桌，我们开始吃饭。一大桌的亲

　　朋好友纷纷拿着各种各样的礼物递给罗。我坐在爸爸旁边眼神又羡慕又嫉妒。爸爸为我夹了点菜，便在一旁满怀心事的抿起了酒。
　　我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全是罗爱吃的，了了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了。
　　这时有位婶婶开着玩笑说妈妈怎么没送点礼物给女儿。
　　妈妈痴笑几声转身进了房，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还多了两件衣裳。她说：“妈可没你们的叔婶们有钱，我做了两件衣服，你们自己挑

　　吧。”
　　一件绿裙子，一件红布碎花衣。
　　哪里还用挑，从妈妈走出来的时候我和罗几乎都锁定了那件绿裙子。
　　我和罗同时伸手去拽棉布裙僵持不下。正在这时，妈妈说了那句我最不愿意听到地话：“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现在，我是姐姐。
　　罗最终如常所愿地换上了那条裙子，神情眉飞色舞的得意。而我，即便千般不愿不甘还是穿上了那件碎花衣。我偏过头偷看爸爸的时候

　　，看见爸爸喝到泛红光的脸像极了这个颜色。然后我笑了。接着便是大家笑呵呵的说：“好看好看！”的声音，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罗

　　。
　　第二天我与罗都穿戴一新的去上学。老师见到我的时候说：“呀，今天穿的好洋气啊。”这让我在心底开心了一天。直到放学我都美滋

　　滋的。所以当伙伴们提议说去河边看船的时候我也偷偷跟着去了。
　　平时妈妈都不让我们去，说是怕我们掉河里。我不知道罗是谁带去的，只是一眼看见人群最后面那抹小小的绿影子也伸脚蹋上了船。有

　　浪丨荡过来，船晃了一下，罗一个跄踉连声音也没来得及发出便掉进了河里。
　　没人发现罗掉下去了，只有我，只有藏在离他们三米之外的我看见了。我无法说清自己是害怕还是想要报复，我捂着嘴巴蹲在草丛里愣

　　住，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可刚一站起来脚裸就是一疼，我扭头看见一条青绿色的蛇吐着蛇信子钻进深草丛里。
　　另一只眼睛一黑，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妈妈抱着我哭的肝肠寸断，连爸爸也含着泪沉默的站在一旁。我一时嗓子眼堵的难受，可张口便问了句：“妹妹呢？

　　”
　　妈妈听了这话哭的更凶了，直到有人拉开她。
　　“孩子刚醒你就少哭点，别把她吓到了。”
　　“就剩这一个孩子了，命都是从鬼门关哪儿捡回来的，以后好好待她吧。”
　　妈妈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我躺在床上看着她那幅模样突然哭的比她还凶了。
　　罗一定死了。我突然发现在这一刻我无比的想念她！我的妹妹。我曾握过她的小手，偷过她的橡皮，还在某天的夜晚弄坏了她的铅笔…

　　…。现在想起这些我便难过，我第一次为我的妹妹而哭了。
　　妈妈和我的哭声让村子里一直安静的小诊所变得吵闹起来。
　　大家都开始议论程家那个水灵的小姑娘掉进河里淹死了，大姑娘在跑去喊人的时候也被毒蛇咬了一口，命都是老天爷可怜才送回来的。
　　对于传言种种，爸妈都报以沉默，因为我们要离开了。
　　我们一家搬到了镇上，之前积攒准备在乡下盖房子的钱通通给我治疗了眼睛。妈妈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沙了嗓子的说：“报应，报应

　　……”爸爸有时抽着烟便吐出一句：“罗罗，把爸爸的烟……”说到一半又猛然愣住。我知道，再怎样的新的生活也搞不住过往的旧时

　　光。
　　七个月后，我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最后一次去医院拆纱布时我脸上那些丑陋的痕痕只剩下眼角那一条手术疤了。不算长，用头发盖

　　住就好。只不过我眼睛瞎掉，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我不在意，比起之前，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再次踏进学校，彼时我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异样眼光。我有新朋友新老师新的开始，一切好像回到了起点。我们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

　　大家都很疼爱我。
　　若不是夜夜梦见当年罗跌进水里的场景，我想我就真的忘了我还有一个妹妹。
　　这么多年我们再没回去过村子，爸妈努力拼搏让我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越来越安稳。每年的生日丨我都能收到一份精美的小礼物。
　　今年我十七岁，从补习班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深夜了。我静悄悄的换上棉拖鞋走进房。隔壁的房里传来小声的祷告：
　　仁慈的主
　　请保佑我的小女罗
　　让她灵魂安息让她再世为人
　　保佑我的大女儿荼
　　赐她福寿安康
　　……
　　我知道是妈妈，她夜夜都会这样祷告。
　　关上门，我坐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妙龄少女，突然感觉厌烦。抽手拿起蜡笔在光洁的镜子上一阵涂画，最后落定时居然是幅十字架。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神圣的光，而我，纯洁无瑕。心神一下子平静下来，我看到旁边的盒子。那一定是我的生日礼物。
　　解开丝带，打开盒子的刹那我的视线里满满的都是绿色。
　　是条棉布裙，漂亮的好像当年罗的那条一样！
　　我伸手去触碰，电光石火间我的瞎眼里印出一个丑陋的青绿色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