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觉得我们是坚强的》钟微凉

4、左眼1

　　七岁以后我再没穿过裙子，甚至连看都不愿看它一眼。因为我无法正视那段被埋藏的岁月。
　　其实我还有个妹妹。而这是现在我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实。我像对待一个秘密一样从未提及。只因我实在很想忘记。天知道，在我们共存的岁月里，我是在骨子里讨厌她！
　　妹妹叫罗。很美的名字，美到让我嫉妒。她比我小两岁，总是活泼开朗的样子，有点任性和霸道，但所有人都喜欢她。爸爸妈妈会在她做错事后说：“小孩子不懂事。”亲朋好友道访，都会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小脑袋说：“小罗又长高长漂亮咯。”
　　是，她长的很招人喜欢，像个小精灵。可是我讨厌她。她四岁，我六岁。在那个年龄段里我就在骨子里讨厌她！我一度的心里不平衡，凭什么一起出去玩，衣服脏了我会被所有人责骂远离，而她却可以被抱起亲昵？
　　为什么亲朋好友都不愿意抱抱我，而愿意哄她开心？为什么她有的我没有？为什么？！
　　因为你瞎了一只眼。你很丑。
　　答案是肯定的。
　　是的，我瞎了一只眼，我很丑。我的左眼在三岁那年意外受了伤，从此再不能视物，也留下了丑陋的疤。所有人见到我都像见到了怪物。而我却不知道该将这归罪于谁。
　　那天，妈妈扎着青色围裙在小园子里拔葱，我躺在里屋睡觉。如果没有那只黑猫的出现，等我睡醒，便可以吃到妈妈给我煮的面条。她会抱起我，把我放在她的腿上哄着我多吃点东西。可是那只窜上我家房梁的野猫打破了这一切的和谐。房梁上的吊灯被猫打翻，直直砸了下来，摔在我耳边的床梁上，“嘭！”的一声巨响让我惊醒。破碎的玻璃在我睁眼的瞬间扎进我的眼里。黑猫怪叫一声，纵身离开，而我躺在床上又惊又疼的哇哇大哭。
　　我至今都还会想，是不是命运如此我们便不能去抗拒，否则……。
　　那时我们家里还很穷，没有过多的财物让我治疗眼睛。有些碎玻璃取不出来留在了眼睛里，折磨我的身心，让我在疼痛中一天天失去视觉，渐渐麻木。而我的妹妹就这样出生了。在我左眼完全看不见时，妈妈怀里抱了个啼哭的婴儿，脸上的笑容盖过之前为我的忧虑。
　　妹妹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劝说爸妈对我放弃。尽管我曾经是他们的开心果，可现在这副模样让人望而怯步。他们有了妹妹，没必要再在我身上花费精力财物。那时我并不完全懂，只会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他们。最后的结果是，我再没去过医院上那种昂贵的药。
　　从此我便是个知道怨恨为何物的小孩。我不是没有幸福过。我也曾剪着樱桃小丸子式的头发被爸妈抱在怀里。妈妈喂我吃饭，笑着伸手摘掉黏在我嘴边的米粒。爸爸背着我出去玩，路过小商店时会进去买一包糖拆开放进我的衣兜里。当我玩的正疯时，亲朋好友会抱起双颊绯红的我，让我歇歇。
　　可是罗的到来让我都快忘了被抱的滋味。是的，我不是没有幸福过，只是后来幸福不属于我。
　　孰知上帝是怎样想的？我和罗不同年不同岁，却同月同日同一天生日。
　　又一天的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跑到幼儿园小班领罗回家。因为妈妈说今天会很忙，让我带妹妹回家。我想妈妈一定在忙碌着我和罗的生日，会做丰盛的晚餐还会准备礼物！一路上我都幻想着妈妈能给我煮碗面，我已经很久没吃到妈妈煮的面了。
　　当我出现在妹妹的班级门口时，所以的孩子都怪叫起来。只有老师过来询问我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盯着坐在一堆吵闹孩子中间的罗说：“我找我的妹妹，罗。”
　　老师诧异。小孩拍手笑罗，“罗是丑八怪的妹妹，罗是丑八怪的妹妹……”
　　我有些惊慌失措，上前拉住罗的手就跑。
　　罗憋红了脸甩开我，“我不是这个丑八怪的妹妹！”
　　“罗，不可以这样。”老师摸摸罗的脑袋。
　　罗红了眼圈，瘪瘪嘴，有些委屈：“我不是那个丑八怪的妹妹，婶婶们都说她是捡来的。”
　　我一时体会到了什么叫难过到沉重，转身撒腿就跑了出去。
　　回到家我气喘吁吁的向正摆着饭菜的妈妈说：“罗不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