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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十七、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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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京城
这日风起云涌,似是会有场大雨呢。
还坐在马车上,我放下窗帘子,收回望天的目光,继而挽了挽云袖,让手臂在雨前闷热的空气中透透气。
苏奕安见状执扇缓缓地给我扇风,凉风习习下,我整了整衣衫,朝他坐近了些。
随行的都是轻功高强的人,凤祈山便不费吹灰之力地过了。
过了城门已是午时过的光景,柳树依依,薄雾弥漫,绿水绕周城,白发垂髫与负者云云尔。
马车在苏家旧时的燕阳侯府大门停下,管家很快便领着人打点好了一切。
问都不用问的,我和苏奕安居于同屋。
看着那些人理所当然将我的衣物直接搬进苏奕安的房里去,我顿觉羞进心里。
他近日忙得焦头烂额,未来得及与我说上话,只叫下人捎了口信与我,便携着亲信出了门。
对此我表示理解,也只好独自出门以消耗时间,而身后苏奕安派来跟随我的人,对我是形影不离。
刚落坐于京城有名的“顶春楼”的二楼雅座,便见青天划过一道靛色的闪电,随即,眨眼间,倾盆的大雨便卷着徘徊不去的春风袭来。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雨,洛京随即被笼罩在一片湿气中,不远处东边的皇宫,一眼望不到头的飞瓦红墙,纵使在雨雾里,在这一片灰色民居中也依旧独树一帜。
沉思中,忽闻车轮辘辘,大雨倾盆中,垂眼恰见一驾车人带着稻草斗笠一边驱驰一边吼道,“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路上的人惊得连忙退到一边。
我眯眼一看,朱雀图腾被绣在车后的锦缎帘子上,朱雀图腾——不就是相府的家徽么?
朱雀图腾乃是先帝感念李丞相辅佐有功而赐予的家徽,在京城,但凡带有朱雀图腾的东西,都是相府的东西,只因朱雀图腾,仅相府有。
随着马车行过,有一个断了双腿的小乞丐匍匐在路中央未来得及退向一边,便被马蹄挥了一下,他顿时便匍匐的地上动弹不得。
我见状眉间隆起,纵身一越便跳了下去,稳稳落在地上。
见我凭空出现,路上的人俱是惊诧不已,但我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其送往附近的医馆。
给足了诊金,我决定往相府那厢去逛一逛。
小乞丐躺在榻上,原来满是泥泞的脸现下被擦拭的白净,可惜一张俊秀的脸,却拥有残缺的身子。
侧头看苏奕安派来跟着我,现下在给我打伞的人,对他温和地笑了笑,“公子如何称呼?”
“属下晋宣。”那人头不抬,一脸肃穆。
“哦,晋宣,可否留下照看这位小兄弟我欲往璟仁巷一趟。”
晋宣微垂首,表示从命,便将油纸伞恭恭敬敬地递予我。
将脸上的面纱束紧,接过伞,便转身缓步走往城东的丞相府邸。
这京城,大抵还是不变,依旧喧嚣,浮华。
大道上种着苹果树,苹果木的味道夹杂着雨中的土腥弥漫在鼻尖,我深深吸一口,回想彼时元宵同娘亲携手外出赏花灯,彼时小青不停唤着我小姐,跟在乞巧逃偷跑出来的我身后,而此时我只身一人走这条道,走在京城中显贵齐聚的璟仁巷。
前方,丞相的马车停下,立即有下人伏在车门外湿漉漉的地上,随即李丞相的镌金软靴踏在那人背上,缓缓从车上走下来。
烟雨朦胧。
即使年过半百,精神亦抖擞如三十而立的男子,因年老而发黄的皮肤犹可见年轻的白,李凡夙的相貌好,不只是承袭她娘,也少不了李丞相的“天生丽质”。
当年他们亦是郎才女貌,只可惜……
自那天后,我再不曾唤过他爹,只道父亲大人。他总是高高在上,也许富贵人家的亲子关系大抵都如此。
我远远看着他进门,不知为何,他似是感受到我的目光,蓦地停下脚步,隔着万千雨丝,亦远远看着我。
错觉吧,他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
我愣了愣,攥紧手中的伞柄,伞柄发出脆弱的声响,我垂首,转身离开。
想来离开洛京一年有余,离开汴州数月,秋榃如何,小翠如何,牡丹如何
暂且抛开不愉快的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将伞收起,便往京城最热闹的云福街走去。
“姑娘,这是我家老婆子刚编制的祈愿结,买回去可以同心上人白头偕老哩!”
雨霁,原本收摊的闹市逐渐繁华热闹起来。
一个清冷的摊子前恰站了我的故人,还是两位。
“相公,真好看。”转生的牡丹挽着蔺长欢,看着那祈愿结,眼里满是幸福的欣喜。
“你若喜欢,尽管拿便是。”蔺长欢嘴角含笑,却一脸心事重重。
离开蔺府半年有余,也不知他们如今是什么个景况
但平和的心在看到那个女人隆起的小腹瞬间波涛汹涌,奔腾的怒气似要吸食我的五脏六腑。
我心下一寒,呵,分明是有了五个月身孕的模样,好你个牡丹!
“嗯,相公,你看这枚靛色的如何?”说着,纤纤玉指伸向挂满祈愿结的竹勾上。
我嘴角扬起一抹不为人知的冷笑,亦探手向前,抢先一步拿走了唯一一个靛色的祈愿结。
顿时,几人面面相觑。
“姑娘,在下可否以双倍之价买下您手中之物?”蔺长欢见状笑的春风满面。
又是春风满面的笑,我又不是怀春的少女,难以被你的笑蛊惑呢。
“哦我也喜欢这东西,实在,不舍得转手呢。”我的目光如暗箭投向牡丹,恨不得目光可以将她剜个无数遍,而她则被我看得面色苍白。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我看着冷汗直冒的占用着我身体的那人,面纱下的笑如千年寒冰。
一年之期,“但是一年之后你须得还我肉身,希望你能遵守这个条件。”——“小妖在此谢过大神的大恩大德,一年之后定会完璧归赵。”
呵,“定会完璧归赵”,如今,不知如何个“完”法
从回忆中抬首,蔺长欢笑容满面,却笑不达眼底,不悦地盯着我看。
可是,要想我,可是怒火中烧。
“姑娘……”他欲再说些什么使我回心转意。
“算了罢,相公,我现下瞧着忽然生厌得紧呢。”牡丹拉了拉蔺长欢的袖子,指节泛白。
“嗯,随娘子的意。”蔺长欢闻言只好作罢,向心不在焉的牡丹温柔一笑以表安慰。
生厌我看是生怕得紧罢!心中忿忿地腹诽,手里的油纸伞被我攥得不堪重负,“咔咔”地尖叫着,像快要断掉。
临走前,蔺长欢不忘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佯装无所察觉,仔细端详手中的祈愿结。
这孩子,是留不得的呢。
看着他们相携远去的身影,我不屑的看着手中的祈愿结,做工的确挺好。
斜睨老板一眼,我将东西放回摊子。
“姑娘,你不买么?”老板的声音从身后急切传来。
抱歉,心情不大明朗,不想捧场呢。
我心中难自平,头也不回地步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