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ooe

2、跟踪狂

　　在夏祭那个晚上第一次见到了明彦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时，鹰司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是青年的速长相上虽然变化很大，但大致眉眼轮廓还保持着。速八九岁的时候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味，因为皮肤白皙细嫩整个人就像起司蛋糕一样可爱。哪怕喜欢上棒球整天日晒风吹，但在鹰司的眼中，速一直都是个喜欢大笑的可爱家伙。

　　但眼前这个说话低着头，虽然模样俊秀，却散发着阴郁气息的人真的是速吗？

　　对方平淡地跟着明彦念自己的名字，却完全没有露出故人重逢时应有的惊诧感，鹰司在那一瞬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人不过是个长相酷似的陌生人而已。

　　和明彦坐在速的车里回家，一路上情绪起起伏伏。驾驶座上的人沉默寡言，从后座的位置看过去，鹰司只能看到速的头发和耳朵的轮廓。

　　那天之后，速的事充斥着鹰司的脑海，那些以前没有被解答的问题隔了多年也一个个又跑了出来，速遭遇的家变，还有那个雨天的吻……

　　而最让鹰司介意的无疑是速的变化。自从知道速和自己读同一所大学后，鹰司查了很多关于速的资料，知道他读经济系，修的学课成绩从来没下过A，参加过辩论赛拿过奖。虽然现在才二年级，但无疑是这届的明星学生。小时候的速很贪玩，喜欢打棒球，虽然头脑不错，但对学习不太上心。所以鹰司知道他在东大上学时，其实是有点意外的。

　　几次在校园看到速，却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对方就埋着头直接走了过去。一开始以为他刻意回避自己，但几次下来，发现他任何时候都这样。似乎身后总是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似乎他肩上总有着沉重的负担，低着头不看他人，而别人也看不清他的脸和表情。

　　鹰司无法不去注意速，不知不觉，他的眼睛开始习惯性地搜索那个身影。一个月下来，甚至连速的课程时间和行走路线都已经了如指掌。鹰司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快变成跟踪狂了，但即使如此，速也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终于在一个傍晚，坐在长椅上抽烟想心事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速匆匆走过的身影，竟然就脱口而出地喊了他的名字。

　　到速坐在自己身边说话那一刻，鹰司才真正有了重逢的实感。虽然很困难，但两个人确实在尽量地沟通，只是身边的人一直低着头，本来就光线不足，无法看到速的眼睛和表情，让鹰司产生了一种无力的焦躁感。

　　在热面摊上吃拉面的时候，速才有了一点鹰司记忆中的样子，美味的拉面和路边摊萦绕的热气让他放松之余露出了一点天真的喜悦表情，说话的时候也会点着头看过来。

　　开车送速回家时，副驾座上的速也显得放松，眼神朦朦胧胧似乎在看着什么，甚至还开了自己头发的玩笑。但速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大笑了，其实即使没有遭遇家变，经历八年的成长，速也不可能完全不变，鹰司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速的变化显然超过了一切合理性，鹰司在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下，更多的是心痛。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痛苦和悲伤，怎么会彻底失去笑容？如果不是因为太过于自卑和缺乏自信，怎么会连看自己身边的事物和人的勇气都没有？明明各方面都很优秀，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明彦谈到他时也带着仰慕之情。但速给人的感觉却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只在他认为安全的区域里瑟缩地生存着。参加辩论赛的时候，眼睛并不近视的他却戴着粗框茶色镜片的眼镜，大概自己也很清楚不敢看着别人说话的问题吧。

　　但他离开时轻笑着说的那句 “鹰司，不要太拼命。”却让鹰司的心在一瞬间融化掉了。不仅是因为那样浅笑的速仿佛漾开的透明水波的一样让人心驰神摇，也因为速话语背后的温柔和关心。医者天性，鹰司总是习惯于观察别人，想要尽量地帮人解决问题，但鹰司也有医者的通病，就是常常忽略自己的需求和平衡。速很简单一句话，却让鹰司明白，看上去自闭的速其实有在好好地关心着别人，也难怪无法和父亲和继母相处的明彦，却对身为继兄的速有依赖感。

　　那一刻，鹰司对速产生了连他自己都害怕的感情，简直就好像是……

　　开车回家后，为了能冷静下来，他去实验室待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陪明彦去排练，唱片公司的人过来谈签约的事，结果因为谈不拢而不欢而散，情绪低落的明彦不想回家，鹰司便让明彦去他的公寓休息，自己则直接去了实验室赶实验报告。等他回去看到的是一地的惨状，而发酒疯的明彦因为被呕吐物哽住而差点窒息，痛苦得连鹰司也攻击了起来。安慰着明彦，将他的哭泣吸纳进怀里的鹰司，脑中想起了唯一能救场的人——速。

　　速帮忙收拾完烂摊子后，鹰司送他下去。虽然只是和速很普通地说着话，但鹰司的内心却交战成了一片。冲动之下，他抬起了一直低着头的速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鹰司必须拼命克制自己才能不吻下去。

　　觉得好像到极限了，下一秒就要坏掉一般……

　　明明已经有了明彦，况且，自己根本连速的想法都不知道，这种持续失控的状态让鹰司感到焦躁和不安。

　　两人在酒吧长谈时，鹰司通过速的言语感受着那长年折磨着他的心理绝境。在终于了解速性格剧变的原因的同时，对速的怜惜也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生。抚着速的肩头，鹰司心跳得难以自制，直到速推开他跑出去，他才像被冷水浇醒了一样。如果刚才一时冲动吻了速，大概就什么都完了吧。

　　能在茫茫人海里再次见到速，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自己还在奢求什么呢？被他厌恶的话，就没有下次了。何况，他也必须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毕竟他现在的恋人是明彦。他对速抱有的到底是什么感情，自己真的能看清吗？如果只是那种所谓的初恋情结作祟，或者只是一时的冲动和迷恋的话……

　　其实，只要能看到他，知道他好好地活着，只是作为朋友守在一边不也可以吗？点燃了烟，看着前方停下来等着自己的速，鹰司暗暗下了决心。